这是怎样一种目光,冷硬的如同刀子一般,如此远的距离却带有摄人心魄的杀伤力。事已至此,武放即便再发烧也清醒过来了,自己的行踪早已暴露,可以说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联想起昨晚的情形,还真是让对方笑掉了大牙,武放的脸上阵阵发烫,恨不得一脑袋钻进树缝中。
但那又如何呢?短暂的情绪波动后,武放反而很快又兴奋起来,这恰恰说明木器厂大有问题,既然暗的不行,老子就给你来明的。只是这个老头太过厉害,除了教官,还没人能凭借一个眼神就令他心生忌惮。
但以武放粗中有细的性格,只是稍微权衡了一下便拿定了主意。他大模大样的收起望远镜,然后慢慢腾腾的从树冠上爬了下来,检查武器,又整整衣衫,然后哼着小曲,踱着方步直奔木器厂大门。
今天这个地方注定热闹,武放已经发现有人在更外围处盯着他,从身形上判断像‘医生’,他撇撇嘴很不以为然,但底气却足了不少,你不是反对么?老子豁出去不要脸皮了,把事情搞大,难道你还能袖手旁观?特么的搞清楚到底谁是组长,敢跟老子抬杠。
武放挺讨厌‘医生’,调子总是搭不到一起,表面看是磨合时间太短的缘故,其实他厌恶对方眼里只有许文,而不把他这个正牌组长放在眼里。
早先李天畴就隐晦的说过,两帮人马拧在一块不经历考验是无法真正融为一体的,现在看来还真是那么回事儿,这个家伙跟着自己从州府一路来到县城,像个鬼一样,既不敢来吵架,也不愿意帮忙,挺没劲儿的一个人。
“这家伙恐怕脑子有问题吧?”小陡坡侧后方的草堆里,一个年轻人望着武放大摇大摆的身形喃喃自语。
“别瞎说,打起精神来,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另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颇有威严,正是专案组依然滞留在小镇的郝克成,他身边出言挖苦的年轻人却是瑶族干警李忠。
自从省会红河路发生公交车爆炸案后,专案组的大部分人员都被抽调撤回了,只剩下县刑警队的钱毕用和当地两名干警,实力自然大为削弱,但对案件源发地的调查一直没有停止。
主要原因是郝克成的坚持,他一直认为,看似稀松平常的小镇藏有大秘密,也一改之前急躁冒进的心态,稳稳的沉下来,就呆在小镇不走了,慢慢看,慢慢问,总会找到蛛丝马迹。
事情很快就有了变化,至少有两个发现让郝克成再次兴奋起来,一是外来人员武放,据钱毕用介绍是自己人,是上级派来指导破案的。但此人的行踪怪异,既不联系专案组,也不寻找当地警方,一个人住在小旅馆,昼伏夜出,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另一个发现就很有意义了,范木匠生前夜间偶尔外出的行为,早已被其邻居证实,但外出的目的地始终无法确定。不久前一个偶然发现,范木匠的两双胶鞋在他家附近被找到,经过法医和痕迹专家对鞋底的泥样反复分析、比对,终于锁定了这家位于小镇北端的木器厂。
无巧不巧,上级派来指导工作的这位神秘同志也盯上了这个地方,但看上去冒冒失失,不知所谓的样子着实让令郝克成担心。
此时,摇摇晃晃的武放已经砸响了木器厂的大门,嘭嘭嘭的山响立刻引来了院内狼狗的咆哮,而正在吹牛打屁的那帮年轻人也立刻没了声音。
小铁门嘎吱一声打开,跛脚老者佝偻着身体,歪着脑袋站在了武放面前,双目混沌,神情萎靡,一脸迷茫的样子与刚才判若两人。唯有那条刚刚被拴住的狼狗,龇牙咧嘴,极为凶恶。
这老头极善伪装,武放也早有准备,但陡然看到对方如此老态龙钟的模样,他还是很不适应,竟然一下子没有了说辞。
“找谁呀?”还是老者先开了口,露出了嘴里残缺不全的黄褐色牙齿,浓重的烟臭味熏的武放直犯迷糊。对方方言很重,若不是只有三个字,他差点没听明白。
“找你们负责人,谈生意。”
老者瞪着浑浊的眼睛看着武放,似乎没听明白,然后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再摇摇头,表示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