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棠回到宿舍时,脚步很是轻快,表情也很是愉悦。 言希已经换好衣物准备上床修炼了,但见她如此,也不由得好奇道:“高兴成这样,发生什么好事了?” 李诗棠赶紧收起了那股嘚瑟劲,她自然不能回答“我好像勾搭上了全班第二”,便口风急转道:“我好像,又交上了个朋友。” 言希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依旧不解道:“你和温蒂原来不是朋友吗?” ……李诗棠辩解道:“我们只有一面之缘。” “那也很好啊!”言希的热情没有半分冷却:“由一面之缘发展成挚友的话本我也读过不少,我觉得你肯定行!” 李诗棠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不对啊,我和温蒂说上两句话,怎么你这么高兴?” “……”言希傻笑着挠了挠头,然后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我也想和她交朋友,她看起来很酷,是吧?” 竟然是崇拜的语气……李诗棠不自觉地想到了今晚吃饭时,她和温蒂的画面。 那个日常凶巴巴的女孩在吃饭时神情是不设防的,而且似乎很乐意和她聊天,聊的都是家乡的事情,食物、节日、天气,再到村里出过什么大事,谁谁谁勾搭上了哪家的寡妇,温蒂都掰着手指一件件说出来了。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可这姑娘从头到尾也就喝了一碗菜汤,这只能说明她的嘴挺能贫的。 相比之下,她自己就有点支吾了,只能含糊地说家里是经商的,攒了一点钱,祖上都没有当过魂师,是个很普通但很幸福的家庭。 所以这场晚饭其实算是温蒂一个人在叨叨,但李诗棠还是很享受这种氛围的,她还在温切斯特城的时候就很爱和女仆海瑟薇闲聊,可来到史莱克后,因为室友是宗门弟子,总不能跟她敞亮地说个够,温蒂却好像不存在这个问题。 当然,要是她能规规矩矩地吃饭,而不是一边回忆家乡一边捶桌子还一边大声爆粗口的话,李诗棠会更欣慰的。 “……可能吧。”她最后含糊其辞道,“但温蒂也不总是在生气,你要真想和她拉近关系,不如自己去试试。” 言希受到了激励:“我明天就去试试!” 宿舍随后便陷入了寂静中,言希静下心来开始修炼,李诗棠洗好身子,换好衣服,从镯子里拿出了那三本封皮全黑的《自研剑法心得》。 她坐在床上,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册的第一页。 屋中只剩下了言希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和偶尔响起的翻页声,窗外夕阳带起金色残辉,半侧身子沉入地平线中,最终在一声书籍闭合声里彻底回归大地。 李诗棠合上书本,长吐了一口气。 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阅读,把目录从正文到附录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地读过一遍后,她终于能够确定一件事了。 那就是……她根本看不懂! 里边印刷出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每一句话她都能读出来,但合在一起时便完全不能理解!就像她大学时读的那些哲学书一样,就算耐着性子看下去,也消化不了里面的内容! ……但硬要说收获,那也是有的。在把整本书通读一遍后,李诗棠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它的书名是“自研剑法”,以及为什么这样一本罕见的自创魂技心得却只能在图书馆的角落吃灰。 因为这本书记载的整套剑法,都是以作者“佚名”的武魂为基础创造的,独一无二,不可复制。 而这位作者的武魂与其说罕见,不如说是种废武魂: “墨水”。 而整本剑谱,实质上就是这位作者以自己的墨水为剑施展出的剑法! 这可是个大收获,因为她的糖武魂性质更接近于糖浆,也是种液体武魂,两者的性质肯定有相似之处,那么依据这个武魂创造的这本剑法,自己应该是可以学的。 她没想着再琢磨个“糖水剑法”出来,因为“佚名”可是位已经能自创剑法的大能,她是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她想要学的,是研发自创魂技时共通的那点窍门。 同为液体类武魂,研究方式应该会有相似之处吧…… 李诗棠闭上双眼,面色难掩痛苦,但最后她还是睁开眼睛,借着月光再次看起了书。 不对,她干嘛要借着月光看书,宿舍里头就有煤气灯,她去点灯不好吗? 她一拍大腿,当即下了床,把桌边那盏煤气灯拿了过来。 以往在家里,她半夜跑浴室去研究武魂时,还有萤石灯或魂导灯提供照明,可这两样东西不是家家都有,特别是后者,在魂导科技不发达的斗罗三国极其罕见,因此老百姓家里一般还是用煤气灯。宿舍里备着两盏灯,也是为了方便学生开夜车。 ……虽然一般史莱克学生开的夜车都是通宵修炼,也用不着灯。 李诗棠划亮一根火柴,点燃了自己的那盏煤气灯,将它放在床头,她的身子则挨着枕头,剩下的两本封皮全黑的《自研剑法心得》放在手边,触手可及。 她又打开第一篇,这一次却是跟着召唤出了糖武魂,一只手托着那在半空中流动的金色糖浆,一只手两指撑开书页,在煤气灯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继续读起了书。 据序言所说,作者著书时剑术已臻大成,因此在第一章里,他(或者她)就已点明了这剑法基本来源于自己的经验和感悟,对别人参考价值不大,之所以还要写本书出来,纯粹就是想留下些什么。 在第一册的第一篇里,作者是这么说的: “天地流转,万物有道;诸法相形,变幻无穷。观其相而得其意,见其形而揽其神,则其道皆通。破万法之法,如是而已。” “……夫剑,百兵之尊。其道之精深邃于渊,其术之奥妙远于辰。愚人学剑,虽朝闻鸡起舞、暮望月而挥,所得之不过皮毛尔。如此十余年,执紫电青霜,而竟负于童稚,乃拾其形而失其意也。 “……余亦然。余可凝墨成形以为剑相,不能为枪、为盾者,非不知其形,实不识其神也。余心中只剑一意,再无他物。 “剑之道有四重,曰“剑心”“剑意”“剑魂”“剑神”。前二者易学难成,后二者难学易成。 “剑心者,有人无剑也。人有学剑之志、习剑之心,然后驱剑起舞、以剑为兵也。剑意者,有人有剑也。人魂入剑,心循本念,力遵本心,心力合一,而剑意乃成,人剑一体。” 全书都由这种晦涩难懂的古文体写成,哪怕李诗棠的文法底子不错,此刻也产生了第一次接触文言文的无力感。不过,因为有了第一次的通读,哪怕依然不求甚解,她现在也能提取出大概的信息了。 “这个大佬所说的‘剑意’,应该是剑客需要领悟的那种特殊技能吧……一旦领悟,就相当于给自己上了层永久增益的那种?可我压根没学过剑,在这方面完全是门外汉…… “第三段倒是能读懂,‘以墨造剑是因为心中有剑’……很像那些顶级剑客能写出来的话……这是不是能理解为,要将武魂‘捏’成某物,就必须先在脑内构造出模型?” 考虑到糖浆终究是液体,李诗棠还是没用“铸造”这个词。 “‘心循本念,力循本心,心力相加’……呃,‘本念’指的是什么?‘本心’和‘力’指的又是什么?要是不知道这三者的意思,总觉得下面的也不用看了……” 金色的糖浆在她掌心上方静静流动,流到下方的糖浆又经底部兜回顶端,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之前坚持不懈地灌浴缸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魂力和魂力形成的糖浆能发生反应,后者能因前者的注入升起气泡,但作用未知。 可糖浆能因为魂力产生改变,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也许糖浆因为魂力而产生的变化,和书上将墨水化为剑的原理是一样的!只不过两者一个变化为了具体的“剑”,但另一个却只是在冒泡。 “而这本书说,‘心力合一,而剑意乃成’……从词意上解释,‘剑意’虚无缥缈,没有实体,很难把握,但有没有可能,它指的就是使墨水变化为剑的东西?” 李诗棠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若真是如此,那她早在六年前或许就“领悟”了“剑意”! 等等,可西尔维娅老师说过,我的那些糖浆的变化和食物系魂师造出效用更强的食物差不多,这和墨水化剑有着本质区别…… 她垂下了脑袋,可大脑没有放弃思考。 “生成‘剑意’的条件是‘心力相加’……意思是,除了脑内要构造出模型外,还需要施加外力?外力……” 她毕竟也是熟于此道之人,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所谓的“力”是什么: 魂师能给武魂施加的外力,就只能是魂力了! ——等下,给武魂施加外力? 李诗棠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忽视了一件事: “书中描写的‘以墨为剑’,到底是将魂力施加于魂力‘墨水’上,还是直接施加在‘武魂’墨水上?” 器武魂的奇特之处就在这里,无论是蓝银草、糖浆还是墨水,它们都能凭魂力延展自身:蓝银草武魂能无限生长,糖武魂能向外放出糖浆,墨水武魂能扩大其面积,但除了刚开始召唤出的“本体”外,其他扩展的部分都算纯粹的魂力造物。魂力造物能被破坏,本体却是破坏不了的——除非攻击魂师本人。 “魂力直接施加于武魂上和间接影响魂力造物还是很不一样的……唔,魂力影响魂力我已经试过了,结果是糖浆冒泡……但魂力和武魂的组合,我一开始也试过了……” 这么想着,她就真往自己的那团金黄糖浆上注入了魂力,但那糖武魂除了体积变大一点,流动中的糖浆变多了一点外,并没有发生其他的变化。 再接着注入下去,就又要溢出糖浆了,李诗棠刚想收回武魂,眼睛移到书上,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她想了想,十分仔细地想了想,然后将拿着书的那只手也移到了糖浆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