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寝宫昭阳殿。 姬天盛双手一挥,桌上的茶杯碎了一地,糕点四处飞散,有一个正骨碌碌滚到步入殿内的一双金靴边上。 太后步入殿内,对殿内宫人道:“你们都下去。”宫人们战战巍巍地应声退下。 姬天盛满面怒容,一双漂亮的双眸如地狱烈火般,熊熊燃烧着。当看到太后之后,便委屈兮兮道:“母后,儿臣实在受不了了,恨不得他立马消失在儿臣的面前!” “母后同你一样的心情,但又能如何?如今他势力庞大,权倾朝野,以你我现在的实力,若想扳倒他,那无异于螳臂当车。” “那儿臣就一直这样忍着,任由他在儿臣面前耀武扬威吗?” “天盛,你要知道,千里之堤亦能毁于蚁穴。皇权上暂时斗不赢他,并不代表小事上我们就无能为力。只要能在小事上徐徐图之,假以时日,定能找到他的软肋,一击即中。” “母后指的是…” “整个龙渊皆知,摄政王好男风。很多大臣虽颇多微词,但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即便想要上奏弹劾也只能就此作罢。” “这跟您刚刚说的小事有什么关系呢?” “今日你因何生气?” “因为他抢走了儿臣看中的琴师。” “皇室中人,若有龙阳之好且情况属实,龙渊律法有何规定?” “褫夺封号,贬为庶人。” “天盛,你现在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母后的意思是,让儿臣暗中派人搜集证据,以坐实他的龙阳之罪?” “的确如此。那个琴师清雅出尘,风姿绰约,百年难遇。你当时没看到宴会上那些男人迷醉痴狂的眼神么?哀家就不信,你那位喜好男风的皇叔还能够做到坐怀不乱。” “儿臣定会好好筹谋,母后你放心吧。”姬天盛刚刚的坏心情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查找证据的跃跃欲试。 “小不忍则乱大谋。天盛,你要牢记。” 太后离开昭阳殿后,姬天盛若有所思。男人和男人之间真的会有爱情么?他是个直男,表示不能理解。 摄政王府邸 戚沐九被王府管家带到一庭院内,管事嬷嬷还派了两个丫鬟过来给自己沐浴更衣,说是半个时辰后要她去落梅轩抚琴唱曲。 戚沐九抗议无果。因为她今夜若不让姬冥修如意,他根本就不会让自己见玲玉。 她在沐浴时不小心睡着了,所以当她穿戴整齐赶到落梅轩时,足足迟到了一刻钟时间。回身之际,刚刚送她过来的两个丫鬟早已没了身影,她只能自己推门而入。 推开门的一刹那,印入眼帘的是朵朵竞相绽放枝头的红梅,阵阵梅香扑鼻而来。这里的红梅比皇宫馨园中的红梅多了一份雅致清新,香味也更加醇香怡人。 度亦琛说馨园的梅花是盛京城最美的,没有之一。如果他来过这里,一定会惊讶得把那个之一给加上去。 刚步入轩内,就有一阵暖意直扑而来,身上的寒气瞬间被吸收殆尽。奇怪了,她迟到了一刻钟,难道腹黑男也迟到了?放眼望去,并没有在屋内发现腹黑男的身影,倒是看到了放置在厅内一角的古琴上。 只是这琴怎么看着如此熟悉,待她走近后看到那闪耀着光雅色泽的黑白键时,心中的诧异与惊喜便掠上眉梢,这不是墨白又是什么? 想不到腹黑男把墨白也揽回了王府,那钱不拔岂不要哭晕在聚英阁了,毕竟这墨白是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西域捞回来镇场子的。 “这么喜欢夺人所好,你怎么不直接去抢呢?”戚沐九忍不住脱口而出。 “本王就喜欢强取豪夺,你有意见?”低沉之声自身后传来,戚沐九一怔,即刻转身望向门边。 只见姬冥修正解下玄色披风放于木兰架上,而后转身向自己走来。墨发高高束起,剑眉斜飞入鬓,如玉面庞上一双狭长的眼眸深邃幽冷,高挺的鼻梁下是紧抿而弧度优美的唇角,给人以一种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他好像格外崇尚黑色,墨色的锦衣穿在他的身上,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清贵,丝毫没有老气沉闷之感。上天还真是眷顾他,身份,相貌,金钱,地位,权势,尽在他手。她现在居然有些好奇,他到底还缺什么。 “草民不敢。”戚沐九忙收敛心神,开始扮起了乌龟。 “你迟到了一刻钟,该罚。”纳尼?你这不也迟到了么,你怎么不罚你自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双标刻薄男。 “是,草民该罚,不知王爷想要怎么惩罚?”戚沐九磨牙嚯嚯道。 “给本王斟酒。”姬冥修说完,便斜倚在一旁的狐皮软塌上,用一双探究的眼眸望向她。 她赶忙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半杯美酒走到他跟前。见他不肯起身,她便单膝跪地高举酒杯送至他面前。 丫的,他这是变着法的拿自己当丫鬟使,他不是有很多丫鬟么,怎么不召进来伺候,他这明显的是蓄意报复,报复她对她的不屑与大不敬。 一盏茶功夫,她高举着的双手开始微颤,杯中美酒隐隐向外溢出。戚沐九正要抬眼望向姬冥修,便见他修长的手指拿过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又放回到自己手中。 “去弹琴。本王要听《战城南》。” 戚沐九缓缓起身,微微顿了一会儿,才开始迈步走向琴案。双膝处有些僵硬,但她没有显露出丝毫,竭力控制着酸痛,在琴案边坐好。 《战城南》越到最后越雄浑有力,甚至要注入很强的内力方能发挥出应有的效果。难道他是在… 戚沐九挺直腰背,拨动琴弦,铮铮清音自指尖倾泻而出。弹到动情处,她竟闭上双眸,脑海中浮现的是昔日在战场上与西凉将士共御外敌的热血场景。 心下感伤,不禁悲从中来,琴弦越绷越紧,直至在她的手中脆然崩裂。 琴音戛然而止,戚沐九缓缓睁开双眸。印入眼帘的是姬冥修立于琴案前的修长身影,看着她的眸光深邃悠长,好似透过面前的她在看着另一个虚空中的她。 “你究竟是何人?” “戚沐九。”她了然一笑,他终究是怀疑了。 “你知道欺骗本王的后果么?”姬冥修冷眸一眯,执起她的皓腕,修长的手指用力按捏住她被琴弦划伤的手指,血滴自指尖溢出,似零落而下的朵朵红梅。 “草民未有欺瞒。”都说十指连心,还真是如此,戚沐九额间已然冷汗淋漓。 “据本王所知,东岳安州的戚家,家中男子世代经商,怎么会莫名多出来一个将军?” “将军?王爷莫不是只因一曲《战城南》就断定草民上过战场吧?” “你以为呢?只有在战场上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人才能够弹奏出如此杀伐决断的气势,只有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劫难的人才能够流露出如此悲天悯人的情怀。” “所以,之前王爷让草民屈膝举杯多时,就是为了试探草民是否习过武?” “是又如何?你故意将酒溢出,不就是为了告诉本王你下盘不稳不曾习过武么?” “那么,王爷将如何处置草民?”戚沐九不卑不亢地看向姬冥修。 “本王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谁?” “东岳安州,戚家嫡子,戚沐九。” “带下去。”他看了眼她倔强的双眸,冷然转身背对她。 戚沐九缓缓站起身,眼神平静地目视着前方,随之被两名侍卫带出门外。 听到关门声,姬冥修才默然转身,满室寂然,一阵莫名的寂寥之感顿时袭上心头。 一整日的心情如坐云霄飞车,跌宕起伏,他在等…等五日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