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沐九三人出了宅院到了大街上闲逛起来,他们可得抓紧时间放松一下,否则就没得机会了。 街市上虽还没有恢复到水患前的繁荣景象,但店铺,酒楼,客栈,茶肆和菜场等都已基本正常营业,百姓的脸上都是灾难过后的喜悦与放松。 早饭没吃好,戚沐九一路走走停停,买了很多街边小吃,自己吃不了还让身边的傅乾和度亦琛一起开吃。度亦琛不吃,只能又拎又抱地帮忙拿着,而后就是戚沐九和傅乾一左一右边吃边逛,而度亦琛夹在中间像行走的小吃摊一样随时供应,不过偶尔碰到喜欢的,他也会顺手吃一点。 新太守来了墉城后,第一个去视察的肯定是墉河堤坝,现在去那边看看,也算是做前期准备工作了。三人一路上也吃吃喝喝得差不多了,就直接往堤坝而去。 墉城地处墉河中上游交界处,有修筑河堤的先天地理优势,然这样利国利民的堤坝,却因劣质石料的使用,变成了损国害民的利器。 戚沐九三人到达堤坝时竟看到了岑参。只见他正立在河堤口,躬身指挥着几个河工搬运砂石。堤坝排淤工作已基本完成,排出的淤泥被运送到外河西岸的农田区域进行翻新修整。从整体看来,外河已基本没什么问题,然内河却问题挺大。 墉河上游的河水经过第一道堤坝倾泻而下,分流为外河与内河。外河及以西区域,地势较高但占地宽阔平坦,有利于农田种植与灌溉。然外河与内河中间的第二道分洪堤坝,修筑的方向和堤坝的长度却有些大为不妥。堤坝自西向东,这样一来,内河自流沙堰分流而来的河水,会因缓冲面积的狭小,致使泥沙淤积在堤坝东岸,若不定期及时排淤,起不到分洪泄淤的功效不说,还极易造成内河中下游的拥堵与奔溃。 堤坝的长度更不用说,长度太短,远远不足以分流排沙。其实,戚沐九也看得出来,堤坝这样建的原因是由于流沙堰东岸有一座流沙山相阻,致使内河的水流不能完全经由流沙堰,也进而影响了下游堤坝修筑的方向与长度。 内河西岸是这种情形,而内河东侧也有不小的问题。内河东侧是凤栖山,地势较高,这样自内河而下的河水,自流沙堰经过时冲击力会更大,如遇到汛期河水水位升高,迅猛的河水极有可能奔流而下漫过流沙堰和堤坝,将下游农田毁坏殆尽。 戚沐九让傅乾就近找了个凉亭进去喝茶歇息,她看了会儿缓缓流动的墉河,干脆找来了墉城地图,与傅乾和度亦琛分析起来,说着说着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刚抬头便见岑参与两个负责水利的属官正站在他们身后,看样子好像刚来不久。 见他们谈话中断,岑参也没说什么,只见他凝神看了会儿地图,而后蓦地伸手指向地图上的流沙堰,“依你之见,是否要把这里拓宽,而后把堤坝由自西向东改为自西北向东南?” 戚沐九并没有怪他不打招呼而入,反而见他如此认真与投入地与她探讨堤坝问题,对他亦产生了一丝由衷的敬佩。 她也没故意拿乔或是藏着掖着,“岑大人所言甚是。不过,您也看到流沙山横亘于此,如果能把流沙山夷平,那么流沙堰的面积将比之前扩大三倍多,接着再把流沙堰下游的堤坝向东南拓长至怀玉山西侧,这么一来,这道堤坝的泄洪排沙能力将大为增强,而内河中下游的冲击力也将至少减去一半。” 岑参看了会儿内河西岸,又看了会儿东侧,才开口道:“也就是说,内河西侧的主要问题在于如何妥善夷平流沙山,但这也是一个不小的开凿工程。” “的确不小。不过若是有火药的话,就可以直接炸平,这样就省时省力多了。” “火药?”不止岑参,就连在场众人都是一阵惊奇,那是什么东西。 “额...就是硝石。”火药在古代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硝石倒是有,不过那个只用于军队攻占城门,真的要用它开山炸石吗?” “有何不可?这可是利佑千秋的好事,并不比攻略城池差多少。” “那好,我一会儿回去就禀报左相。” “好。不过,我还想提醒你一下内河东侧的一个问题。” 岑参微微正色道,“你请说。” “流沙堰与凤栖山中间稍下的这片水域,是不是常年泥沙淤积,每年都要频繁地挖泥作业?” “你说的对,每年都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多次移除淤泥,否则下游的水量就会骤减,百姓日常饮水生活都成问题。戚特使可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办法谈不上。岑大人,我有一个想法您且听一听,至于能不能实施,就看后期你们怎么运转操作了。” “戚特使但说无妨。” “如果左相同意用硝石炸山,那么流沙山炸落的碎石可以用挖泥船运到流沙堰与凤栖山中间的这片水域下游,堆成一个可供水流缓冲的石堆。当内河水以巨大的冲击力流到此处,会被水域下游舟山与凤栖山夹道处狭窄的宝瓶口所制约,再加上这一大块石堆的顶托作用,在流沙堰附近形成漩涡,水中剩余的沙石大量被漩涡甩出流沙堰,其余的沙石在流沙堰对面的回水区区域沉淀,这些沉淀只需河工每年在枯水期淘出,这样就有效地防止了泥沙淤积导致的河流溃堤问题。” “妙!既可以免除山石炸落后移送出内河的人力物力成本,还可以堵截分流内河中游河水,简直是一举两得。” “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操作起来就不知是什么样了,需要您后期多做些测评与规划。” “你太过自谦了。构思难得,你这想法与思路合情合理,简直是帮了我的,哦不,帮了墉城百姓的大忙了。这几日,左相烦忧的正是这个问题,你一来就解决了,当真是我们的福星。” “岑大人,您可别这么说,在下受之有愧,而且也担不起您如此高赞。您倒不如先回去禀明左相大人,看看后续该如何安排。” 戚沐九已经说得有些口干舌燥,这位都尉大人看着疏朗豁达,没想到夸起人来也是不遑多让,热情得令你难以招架。 三人本是出来放松的,没想到遇到这种事儿,早知道她就不...额,好吧,既然遇到了,也算是奉献了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如果成功了,自己不也很有成就感么。 现在已是正午一刻,戚沐九三人便同岑参一起往回走。她本想问问岑参小荷的事情,但转念一想实在不妥,自己并没有立场问人家这件事。再者,当事人陆放雅都决定宽恕的事,她又何必上杆子自找没趣呢。 算了,不多想了,岑参这样舍己为民的中正之人,把小何安排到陆放雅身边那件事是他身上一大瑕疵的话,那么跟他这段时间对墉城如此多的付出相比,也算得上是瑕不掩瑜了。 只是让这块朴玉出现瑕疵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连清正善良的陆放雅都不放过,总该不是什么好人,而且极有可能与送给陆放雅镜湖龙井的是同一个人。知道可能是这个人,却又不予追究,这个人与陆放雅的关系肯定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