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居的庭院内,姬冥修一如既往地晨起练剑。只是今日的剑势不同于以往的沉缓有序,凌厉之间还夹杂了几分散乱,像是要泄愤般地用力挥刺,那冷沉骇厉的眼神射向一旁心惊肉跳的景严。 利刃入鞘,姬冥修坐于一旁,随手拿起托盘内的巾帕,擦拭了下那张黑沉冷煞的英挺面容,末了看向身旁欲说还休的景严。 “有话就说。” “王爷,她们去了望云客栈。” “以后她的事情不要跟本王汇报。” 嘴上这样说,他的眼神却扫向尚未说完的景严。 景严顿时一阵内流满面,您这到底是让说还是不让说呢?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王爷是让他说。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回王爷,左相好像派了人一路照应。” 姬冥修一听,眸中已然聚起了狂风暴雨,随时都有可能飞沙走石。 景严一看,暗叫不好,忙不迭解释道:“不过他只是暗中相助,并没有邀请戚沐九前去相府暂住的意思。” “哼,也只有那个笨蛋吃他那一套以退为进的把戏。” 景严心想,可是王爷,人家这招也是真的好使啊,不像你,把人都直接逼走了。不,他这是在同情那个好不容易送走的惹祸精么?他还真是魔怔了。 他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道:“不过陆放雅最近好像与他的叔父产生了什么龃龉,连着好几次都闭门不见,直到今日才见了一面。不过看那陆玦怒气难消的样子,八成是争吵了一番。” 姬冥修听此,黑沉的脸色总算舒缓了一些。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够他忙活一阵了,如此一来,他也就没精力多管那个笨蛋的闲事了。 正想着那个笨蛋此时在做什么,只听庭院外吱唧一声,一抹火红色嗖的几下便窜到姬冥修腿下,墨蓝色的眼眸急切地看向他,而它的口中叼着一个类似于小人的布娃娃。 姬冥修摸了摸它圆乎乎的脑袋,拿出它口中的物什。 是一个布偶,红色的上衣,绿色的裙子,上面扎满了粗长的大头针,位于胸口的最多。 姬冥修拨开布偶面部凌乱的发辫,眸中的神色瞬间变化万千,惊诧,恼怒,好笑与无奈的情绪轮个儿翻涌而过。 一旁的景严看到他精彩纷呈的神色,忙侧头瞄了过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只见一个歪歪扭扭的‘修’字印在那个布偶的脑门儿上,上面还画了个粗黑的叉叉。景严立马不淡定了,可恶的戚沐九,竟然敢诅咒他家王爷,下次见了她,他定要她好看。 “王爷,这个戚沐九也忒恶毒了些,属下这就去客栈把她给抓回来问个清楚。” “算了,由她去吧。” 姬冥修看着插在布偶心口上的那几根银针,想着她昨晚咬在自己手臂上的那股彻骨的狠劲,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淡淡的难过与受伤。 自由对她来说就那么重要么?待在王府就那样令她不堪忍受么?还是说他就那么招她厌烦? 他不欲再多想,反正人已经离开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看着球球咬着他衣摆一副急着要走的模样,他的胸口就一阵闷疼,“她都不要你了,你还去找她作甚?你的脸面和自尊都不要了吗?” 球球似懂非懂地看向他,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它顿时耷拉着脑袋蹲坐在一旁,引以为傲的尾巴也不摇了。 姬冥修稍稍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伸手抱起它,它毛茸茸的温热贴合着他受伤的那处,让他冷沉的心升起了一丝淡淡的温暖。 还是畜生好,你对它好,它便会对你好。不像她,虚情假意,朝三暮四,畜生拥有的重情专一,她一概没有。 他倒想看看,离开王府,她能怎么过。 景严看着他孤寂的身影,顿时有些说不出的懊恼。他不由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因为王爷看着没有以往开心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或许这些也只是暂时的,毕竟连他这个局外人,在戚沐九走后都有些微微的不习惯,更何况是身为局内人的王爷呢? 这么一想,他便松快很多了。希望那个麻烦精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戚沐九和玲玉出了王府之后,找了就近的一家望云客栈住了下来。 时间尚早,心情很乱,她便倒在榻上睡了个回笼觉。一觉醒来,已是未时将近。 腹中有些空空,她在客房简单叫了点东西,便带着玲玉出了望云客栈。自西凉署一事之后,她已经有好几日没接收到来自宁尘的消息了,这让她有些隐隐的担忧。 正在思忖着如何去妙手医馆才不至于被怀疑,耳边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九儿,你这几日都在忙什么,也不联系我和阿度?” 戚沐九转身,竟是傅乾和度亦琛,她一张愁思万千的脸上立刻出现许久不见的笑容,她几步上前道:“你们近几日去找过我?” “你说呢?”傅乾俨然一副‘你才知道’的表情。 “我们前几日去找你,王府的管家说,你考试太累需要静休几日,我们便没去打扰。”度亦琛看着她有些憔悴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心。 “休息了这么些天,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连一向不太细心的傅乾,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我...我与王府那位闹掰了,今早刚从那里搬出来。”反正他们迟早要知道,不如现在就告诉他们。 “闹掰?”傅乾自动脑补了会儿闹掰现场,然后他瞪大眼眸道:“你被摄政王赶出来啦?” “什么赶出来,是本公子不乐意住了,想换个环境逍遥快活一番。” “哈哈,你就嘴硬吧。一定是你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把摄政王给惹恼了。” 不想当一辈子的囚徒,算不算不可饶恕的错误呢...她不由想起他逼她签字时的霸道强横,和被她发狠深咬时的纹丝未动。 不欲再深想,她立马回怼道:“傅小乾,请继续发挥你漫无边际的想象力。想象下五日后春闱的成绩一出,太傅大人的戒尺会不会让你的屁股开满鲜花。” “小九儿,你就这么对我没有信心吗?还是说你对自己太过自信,觉得一定能超过我和阿度?” “你说错了,是我和阿度一定会超过你。” “你,你,你...有你这么怼人的吗?你今日一点都不可爱。” “那是,不像你,可爱多吃多了,可爱度严重超标。” “什么可爱多可爱少的,我只知道小九儿你今日不对劲,特别地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 “像吃了硝石一样,一点就着。” “傅小乾,你一见面就找打是不是?”说着她便伸手揪向他的耳朵。 “救命啊,本公子不要变英系垂耳兔。”傅乾躲到度亦琛身后求保护。 度亦琛被夹在两人中间左右来回移动,等到两人消停了,他才看向微微喘息的戚沐九。 “沐九,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住在望云客栈。” 一旁的傅乾摸了摸有些发红的耳朵,接话道:“住什么客栈,你现在就随我回太傅府,我家有很多空房,随便你挑哪间。” 度亦琛看了眼她有些黯然的神色,微微思忖了下才道:“沐九,如果你在客栈住得不习惯,便来定北侯府暂住,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是啊是啊,太傅府和定北侯府任你选,不用客气哈。” 戚沐九看着他们真诚的眼神,心下一阵感动。不是她不愿意,而是目前的她更适合一个人住。 她不想他们知道一些事,也更不愿他们受她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