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戚沐九同几个暗卫在城门口会合后,便一路风驰电掣而去。 几个暗卫是姬天盛为她准备,美其名曰护她周全,实则... 罢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踏上了去往西凉的路途。此行无论多么艰难,她都要找机会回归砚城见一次父皇。 十日后,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宁川,身份是贩卖茶叶的商队。 甫入城内,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戚沐九心下一片安然,是家乡的味道。 一路走来,见到了不少北燕人,且兵卒居多。戚沐九看着他们大摇大摆骂骂咧咧地走在大街上,右手不由自主地攥紧。 一行人先到一家客栈歇息,而后才聚在一处商谈了下接下来的计划。 戚沐九和其中一人负责东城兵器司和打铁铺,其余三人则分别负责西北南三城的打铁铺。 来自银城的兵器上镌刻了独属于龙渊和银城的双重徽记,一旦流入宁川,定会通过特殊渠道进行销毁或是重铸。 云州大陆的铁矿本就稀少,银城将近十分之一的生铁铸造成兵器流散到宁川,如此惊人的数量,若不是姬冥修此次前去肃州意外发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目前还只是查到宁川一个地方,若是其他城镇也有,戚沐九根本难以想象那样的后果。 兵器从银城进入宁川,必定要经过边境重镇武威,这就意味着武威那边出了内奸。宁川这边也定有人呼应接洽,至于是北燕人还是西凉人,就需要她好好查探一番了。 入夜时分,戚沐九一身夜行衣潜入东城兵器司。 兵器司内戒备森严,每过半刻钟便会有巡逻的队伍从旁经过。戚沐九观察了一小会儿,摸清了他们换岗的具体间隔后,几个利落的起跳便轻车熟路地翻入了一座庭院。 庭院内灯火朦胧,戚沐九翻到窗下,侧耳静听屋内的动静。 “阮郁,你以为自己如今还能全身而退?”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上了我们这条船,就没有轻易下去的道理。” “乌龙,少拿你那套来吓唬我。是谁当初说好的,只此一次。现如今却出尔反尔,你们北燕不是最讲究言出必行的吗,连威逼利诱的手段都用上了,还真是让我刷新了对你们北燕人的认知。” “事急从权嘛。龙渊那边已经发现端倪,若再不趁机多接几单,以后就没得机会了。” “那也是你们北燕的事,与我们西凉无关。” “嘿,你别忘了宁川现在是谁说了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是不从,我明日便禀报上峰,将你换掉。” “换掉就换掉,你以为老子怕你!”当初他们不也换了好几号人吗,为此还处置了十来个不服管教的西凉士兵,结果引发了兵变,三万宁川士兵差点将那个无故殴打士兵的北燕将官给大卸八块,到最后还不是找回了他继续担任兵器司司丞。 “阮郁,你有种!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随时奉陪!”什么玩意儿,他以为他们北燕的那点心思谁人不知,想利用西凉对付龙渊,他们想得倒美,他偏不如他们的意。 不消片刻,屋门自内而开,藏在屋檐上的戚沐九看到了走到庭院中的乌龙。对方高壮威猛,简便的胡人装扮,一看便是北燕人。 屋内阮郁正心情不爽地喝着一杯闷酒,忽觉脖颈处凉飕飕一片,往下一看,竟是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匕身银白锋锐,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着点点寒芒。 “敢问阁下是?”他强自镇定道。 “要你命的人。”她刻意沉声道。 “阁下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少套近乎,说说从银城来的那些兵器都藏往何处了?” “你是龙渊人?” 戚沐九没有回答,只是匕刃又贴近了几分,再近一分便会血流如注。 “还是说你是西凉人?”阮郁丝毫不惧,泰然问询道。 “只要不是北燕人就行,不是么?” 阮郁听后一阵了然,“阁下想知道的,我定会知无不言,只是您这样的方式实在是...”他说着,脖颈缓缓后倾,试图躲开匕刃的威胁。 戚沐九顺势往后逼近,手腕处却被到那人用力按向桌边,匕首在手中一松,阮郁趁机去拿匕首,却被她用力一震飞向了桌子对角。 匕首飞离,阮郁没了后顾之忧,与戚沐九动起了手,然他与身后之人你推我挡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占得一丝上风,反而一直被困在桌椅之间,始终无法转身与对方正面硬刚,这让他十分恼火。 “怎么不叫人?” “叫了你就会乖乖束手就擒吗?” “当然...不会。” 阮郁嘴角一抽,“想要让我据实以告,总得让我知道你是敌是友吧?” “哦?在你看来,何为敌,又何为友?” “企图分裂、利用我西凉的为敌,竭力团结、协助我西凉复国的为友。” “哼,冠冕堂皇的鬼话谁都会说,还不是为了一己之私,甘为北燕任意驱策。” “你不是我,又怎能了解那种身不由己?” 戚沐九不置可否,松了对他的钳制,兀自去了对面收起了那把匕首。 对面的阮郁看到一身黑衣半张银质面具的她,却是不淡定了,随即脱口而出,“太子殿下。” 戚沐九将食指置于唇边,面上难掩激动的阮郁立马不再出声,而是立即起身检查了下周围情况,发现没有异常后,才转身踅了回来。 “殿下,您这半年多以来都去了哪里?我到处打听都没有您的消息。” 戚沐九只说自己藏在龙渊,关键信息并未透露太多,毕竟她离开西凉已半年之久,什么都会变,尤其是人心。 阮郁听出她话里的隐瞒,却也没有过多追问,他叹了口气道:“归砚城一战后,您不知所踪,宁川被北燕突袭,伤亡虽不至于惨重,却也伤了元气。北燕这半年以来又征收各种徭役赋税,但凡有所不服,便会遭到他们的镇压与严惩。” 他恨声道:“发给我们的都是些生了锈的劣质兵器,还要我们冲到前面去挡枪口,又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哪有这样的道理?更何况面对的还是我们的同袍,想想就憋屈得要死。” 戚沐九看到他的忿恨不平,有些黯然道:“是我没能守护好西凉,才让你们沦落至此。” “殿下无需自责,两大强国双面夹击,我们又怎能轻易抵挡?好在陛下已经回到归砚城,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回归西凉。” “你是否已收到他的消息?” “恩,半个月前收到了陛下的消息,说是让我们暂且忍耐,等时机成熟,自会帮助我们脱离北燕掌控。” “此事需要徐徐图之,不可急躁冒进。我此次秘密前来,是想弄清楚流入宁川的兵器一事。银城大部分兵器流散到宁川是否属实?” 阮郁听到这里,不由一阵苦笑,“外界是这样说的?” 她一路走来,沿途的茶肆酒楼都在说,宁川使用不正当手段获得了银城的兵器,并在北燕的大力支持下,欲与龙渊在边境开战。有的人说得更难听,什么北燕的走狗,数典忘祖的亡国奴,甘为役使的提线傀儡。 她听了一路,亦是难受了一路。 但阮郁这样问她,内情当然不是那样,而且她也不相信那些把屎盆子往头上扣的恶意攻击与妄自揣测。西凉人再没种没脑子,也不会做那为他人做嫁衣的蠢事。 “外界怎么说,我们左右不了,重要的是,我们要如何应对此次事件,让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阮郁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便没再隐瞒,将整件事情细细说与了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