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还不是她难过的时候,她得振作起来,陪她家公子度过这次难关。 今早离开之前还好好的,现在却是变成了这副模样,她低垂了眉眼,静静给沈黎砚按揉着。 公子一定会没事,会好起来的,王上还等着她回去呢,她们一定能够撑过去。 沈黎砚的体温还是低得厉害,玲玉轻轻按揉着,期待能起到些作用。 张太医大半夜从城内被请了过来,气都没喘一下,就被暗卫拉进了殿内。 玲玉见是张太医来了,忙擦拭了下脸上的泪痕,给他让开了位置。 王爷既然请了张太医来,就是不准备瞒着他的意思了,看来他应是信得过之人,才会被深夜叫来。 张太医撩袍坐于床前,看到榻上之人是沈黎砚时,眸中惊现异色,他倏而看向站在床头的姬冥修,一时也没再多言。 他拿出脉枕放在沈黎砚的皓腕处,开始凝神把脉。 不出片刻,他阖着的眼眸倏然睁开,眸光惊疑间,他再次搭脉静听良久,却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心中早已惊涛骇浪,他却不得不故作镇定道:“沈世子身上似有陈年寒毒,这些年还算疗养得不错,不过现在这种情况...” 他缓缓起身,思虑良久才道:“有些凶险啊。” 见姬冥修眉心深蹙,他捋了捋胡须,才慢声道:“王爷之前应是给她服用了丹药,算是压制住了部分寒毒,但这样也只是杯水车薪。她这次的寒毒隐有爆发的趋势,如果不出老夫所料,她接下来的几日会很痛苦。” 姬冥修脸上一片凝重,“可有缓解之法?” “老夫先开一副温补的药方来缓释她的病情。这几日要格外注意保暖,若是再次受寒,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罢,他坐于案几前,开始书写药方,正要开口嘱托另一件事,却在想起榻上之人的身份时又变得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今日叫张太医前来,他便没准备再瞒着他。 张太医踌躇片刻,才语声艰难道:“她此次应是入了寒凉之地太久,导致胞宫受损,若不仔细将养,今后...恐难有子嗣。” 姬冥修愣怔一瞬,神色骇沉地看向张太医,“难有子嗣是什么意思?” 张太医见状,斟酌了片刻,才宽慰道:“王爷不必担心,今后只要温养得宜,孕育子嗣亦不是难事。” 姬冥修听后,冷厉的神色才渐渐缓了下来,“如此,该如何温养?” “老夫再开副行气活血,暖宫散寒的药方给她服用,若是怕苦,老夫亦可以制成药丸。” 姬冥修点头,而后道:“这种药丸需服用多久?” “一般疗程为一至三月,不过她此次受寒甚重,至少要服用半年,老夫到时会根据她的服药情况进行适当调整。” “如此,就劳烦张太医了。” “王爷无需客气。” 药方开好以后,姬冥修送张太医至殿外,“今晚之事,本王希望...” “王爷放心,老夫定不会多言,也知道该怎么做。只是...” 他转身看向挺拔伟岸的男子,这是他们龙渊的骄傲,他不希望他因着某事而做出有失理智的事情来。 他揖身行了一礼,才郑重出声:“请容老夫僭越一次。王爷近日行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说罢,他再次行了一礼,才在侍女的指引下转身离去。 姬冥修看着张太医远去的背影,幽深的眸中晦暗不明。 他打发玲玉回了西次间,命人将殿内烧热,又拿了厚的棉被盖在她的身上,才去了对面书房。 书房内,景严回禀了书院审问到的结果。 姬冥修听后,神色异常平静,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景严知道,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傅礼怎么说?” 景严说罢,自袖中拿出一封手信,“这是他让属下转交给王爷的。” 姬冥修打开信件,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中的内容。 将郭仕则几人逐出龙庭书院,永不录用,让他们家中赔偿书院和沈黎砚的一切损失,并当面给她道歉。 “山长已经派人将今晚之事告知了刑部,刑部明早便会派人去书院。国丈府和郭府的管事认为山长在小题大做,要求他撤消对郭仕则的指控。” 郭仕则授意他人纵火烧山,本想借此围困沈黎砚和度亦琛,拖延他们下山归旗的时间,却不曾想被一个不小心掉队的学子提前发现,等到他们二人走到半山腰时,众人已经开始灭火。 见度亦琛在张康的提醒下提前下山归旗,郭仕则才决定等到天黑后单独对付沈黎砚。 姬冥修抚着指间的玉扳指,踱步走到燃着灯盏的书案前。 后山被烧毁的树木以及为了救火而耗费的人力、物力、精力,乃至对书院声名的恶劣影响,傅礼做出的惩决算得上可以勉强相抵,可郭仕则几人对她造成的伤害又该拿什么相抵? 她再不济,也是西凉的世子,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他们居然大言不惭地要求放过郭仕则,究竟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让他们给她道歉?姬冥修不由轻嗤一声,他们还不配!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盛京的监狱里就不会有那么多喊冤之人了。 再有几日便是校际比赛,傅礼顶着龙庭书院名声受损的压力,坚持让郭仕则他们接受应有的惩罚,倒是符合他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一贯作风。 藏着掖着,反而会被外界所诟病,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让世人清楚事情的真相,还书院一片风清气正,而非任由残害同窗的歪风邪气毒害学子们存养的浩然正气。 姬冥修向后倚靠在座椅上,单手抵着太阳穴,阖目按揉着,“听说龙虎山最近出了一拨山匪?” 景严一怔,忙回道:“是的王爷,兵部近几日就会派兵上山剿匪。” “郭仕则几个不是自诩读书人么,那本王就让他们体面个够。” 那两个管事不是还等着傅礼给他们说法么,那他现在就给他们。 “你现在派人去给傅礼传信,让他先放了郭仕则几人。接下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他站起身来,朝书房外走去,“让人看着,别弄死就行。” 他不想给她带来更大的困扰,却也不能就此轻饶素放。 他们不就是轻视她孤身在外无人可依才会如此残害于她吗?她经受的痛苦岂是简简单单几句道歉和赔偿就能轻易揭过的? 书院净土,如此公然害人伤人,视龙渊的律法和皇室的威严如无物。 送他们进刑部?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根本没那么多时间与耐心等他们被延后处置。 他现在就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让他们尝尝她所经受过的十倍百倍的痛苦,方能消解他心头之痛。 回到寝殿时,已是凌晨时分。 姬冥修在铜炉旁静待了半刻钟,才宽衣上了床榻。 暖被下的她,很是安静。他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赤热的体温温暖她微凉的身体。 在她额际落下一吻,他抬手轻抚她干净的眉眼,他会陪着她度过这段难熬的时日,他已派人去请薛神医,她决不会有事。 翌日一大早,玲玉便听到了一则令人惊掉下巴的消息。 龙庭书院的郭仕则和几个学子,在昨晚回京的路上突遭山匪绑架。逃跑途中,被山上的老虎撕咬得不成人形。 听说郭仕则伤得最重,屁股和大腿上的肉几乎都被啃噬殆尽,今后有可能会变成瘸子。 据说找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浸泡在山上的深潭中,后经太医诊断,他已成为不育不举的废人。 听着是很悲惨,可玲玉一点都不同情他。 公子到现在还未醒,这是他应得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