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小子,你居然还真能活着带回一只啸风狼幼崽,还是没能睁眼的?” 一个袍服雪白一尘不染,上面还挂着翠玉金纹装饰的男子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那可谓是衣不蔽体,浑身上下还满是着血渍,有的地方甚至只是草草涂着些不知名草药都没能止血的男孩。 “钱呢,您不说若是能带回这种幼崽给您,您就会给钱么?”那男孩的声音虚弱却是有着止不住的希冀。 “那只是我们公子在酒楼之上说的玩笑话,再说了,狼子野心,我们家公子又怎么可能真的养只狼,于情于理都过不去。” 听着这公子身边的仆从的话,男孩眼中的光芒散去了,但他并没有展露更多的情绪,抱着那啸风狼幼崽走到了一处无人注意的街道。 男孩知道他被那些大人给骗了,只是那又怎么样呢,还是自己太天真罢了。 那公子似有不忍,却被身边的仆从拦下,正当那公子想和仆从争辩些什么的时候,却是看到刚刚的男孩抱着一个耷拉着身体的狼尸从街道走出朝着一处肉铺走去。 见此那公子最终放下了争辩的念头,看着身边那父亲派在身边的仆从摇头叹了口气,凝视着那男孩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公子似乎有所不忍?” “忍与不忍又能如何,我若不忍要了这只啸风狼,你不还是会通报上去,大放厥词之事我都已经被母亲斥责一番了。养狼?唉,狼子野心,谁让我的身份这么微妙呢?” “公子终是没能忍住说了些废话,这次我自当没听见,只是您记住这般情绪对您这般身份的人终是多余了,您若是想在您的家族活下去这般表现可不能有。” 那公子似乎憋着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长叹一声,然后待得男孩在他视野彻底消失后,自顾自地拂袖离开了,那仆从从头至尾都没在看那男孩一眼,跟着自家公子也是离开了。 只是离开之前那公子记住了一件事,那就是以后自己不会再胡乱言语了,至少这样像今日那般拼命的少年不会再因为他露出刚刚表情了,他也是自私的,也只能如此了。 “林小子,怎么落得如此狼狈,今天想必是有大货了?” 肉铺的大叔对那男孩倒是颇为亲切,毕竟这男孩也算是他的老主顾了,而且男孩剖解妖兽野兽尸体的本事也算是他教的,若不是自己婆娘的要求,他也不会放任这十多岁的男孩去做冒险者。 只是当屠户停下剁肉的手,看见了男孩怀中抱着的狼崽尸体的时候,屠户最终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他自是知晓这男孩去做了什么,“你这小子……算了算了,把那小狼崽拿来我帮你处理了,然后你拿回家熬着做了汤,我告诉你这可是好东西,这般狼崽正合适……” 只是正当屠户说得起劲,男孩听的认真的时候,一道女声却是传了出来,而听着那声音男孩脸色有些难看,但屠户却是眼神一眯得意一笑,看着屠户那眼神男孩若有所思,但终究还是急了。 “林黯,你这狼崽尸体留着给我们吧,我们拿两只,不,三只整鸡来换!” “别听她的,我告诉你这般幼崽……” “再添一袋米。” “我说……” “一袋面!陈落尘,你差不多得了。” “行,那听你的,我去拿米和面,这三只鸡你接着。” 陈屠户也不管自己婆娘的脸色,直接把三只最肥品相最好的鸡扔给了男孩,然后还没等自己婆娘和林黯说别的事就把米面拿了出来。 不过男孩确实是有些本事,那两袋加起来得有一百斤的米面,一手一个也就提了起来,然后在陈屠户的督促下快步离开。 而此时那屠户的婆娘却是回过了味,“陈落尘!你个王八蛋是不是和那小子算计我呢!” “没有啊,那小狼崽是有些价值,能帮咱姑娘养养身体,但问题是那味道实在是让人不敢苟同,也就两只鸡的价格。” “啊?” “我阻止你了,你不理我。” “不是,这种时候你的肉铺就不能做做主么!” 说到这陈屠夫眯了眯眼,笑了笑,但话语里也有了些火气:“我的铺子,我想招他的时候你让我做主了么?我就不知道他做什么了,本来相处的好好的,结果到了我收他做伙计的时候你不知道怎么了偏不让我收他,还有自那之后你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连我想照顾照顾他都要和我生气。” “那不是,那不是咱们生了孩子么?你起码……” “行了,我都答应你了,有些有的没的就别说了,我还要忙呢,至于这狼崽子的肉我到时候去药铺那卖点药材,用药材烹饪一下倒也能吃。” “能吃?” “你就别管了,我要继续干活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那女人看着又一次忙碌起来的自家男人最终只是长叹了一口气,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林黯已然拿着米面有些踉跄的走到了一条阴暗的巷子,这里的人或许是被常年以来的阴暗感染,一个个面色麻木就有如机器一般。 林黯如此样子在其中穿行,没人关心他这幅样子怎么弄的,只是想方设法的从林黯这个孩子手里把那肥鸡和米面骗过来。 林黯如何不知这些人的想法,也知道应对他们的办法,不理不睬充耳不闻,一心加快脚步往着自家走,就算是浑身上下有着伤口崩开,血液四溅,他也就当感受不到。 看着男孩如此,就算是麻木不仁的邻居也是有所动容,最终没人再去追赶那孩子,回到了自家门口继续呆在阴影之中。 只是他们的眼睛依旧不自觉的盯着林黯,但很明显他们盯得不是这个人,还而是他手里的东西。 林黯见没人追了也是松了口气,他自是知道大家都是苦命在夹缝中求生的人,只是他家的情况容不得他再去帮助别人了,况且他的每次冒险都是九死一生,他总要给自己爹娘多留些东西,留些哪怕自己回不来了他们也能正常度日的东西。 最终男孩走到了一扇和别处同样破旧,但多了几道划线的木门处轻轻推开。 推开门后,入眼他就看到自己那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爹正靠在墙上神情专注的刻着什么。 “爹,我回来了,你瞧今天有三只鸡、一袋米和一袋面,够咱家吃好久了。” 那靠着墙的男人听了这话,却是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继续刻着手里的东西。 林黯却早已习惯,毕竟自己的爹自打自己记事开始就这样了,不过他还懵懵懂懂的记得曾经有人抱着自己险些连着他一起摔了的画面。 “爹我进去了,您要进屋的时候和我说,我给您抱进去。” 依旧是毫无反应,自己那断了双腿的父亲就宛如双耳聋了、双眼瞎了一般毫无反应。 林黯只是笑了笑,就扛着东西进了屋,他没注意到他的父亲在他进门的时候双手就不自觉的开始轻微的晃动了,更是没注意到在自己进门后,自己父亲那冷漠的眼神之中满是心疼和苦恼。 进门后,林黯看到了正在屋子内打扫的娘亲,说实话就算是在如此环境之下他的娘亲依然很漂亮很漂亮,算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了。 就算是充满补丁的衣服和有些灰尘覆盖的脸上也是遮不住她的容颜,只是相比她的容颜,她的手却是显得那么突兀,她的手上尽是老茧,全然不似有着她这般容颜的女子那般白玉娇嫩。 “娘,我回来了,这次……” “行了,把东西放下,我来处理,你去抹抹药好好休息吧。” 他的娘亲虽然答应了他,但那冷淡的口气听着就让人心寒。 “不用了,我没事,娘,而且处理……” “我说的话你也不听话了。” 见林黯还有话要说,那口气一下子就严厉了起来,那声音不威自怒听得林黯不自觉的就害怕了起来。 “好。” 说着林黯就进了自己的小屋,开始给自己抹药,只是在抹药的时候他的脸上不自觉的划过了些许晶莹的泪光。不知是因为痛的,还是因为痛的。 外面开始忙碌了起来,林黯透过一个小眼看到了自己母亲费劲扒拉抱起了自己本来是想要让他娘亲夸夸自己的米面走了出去。 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老老实实把这些东西放到储存粮食的地不就好了,这下子还得让自己娘亲操劳。 而后他就紧贴着墙壁听着外面的声音,果不其然外面说起了话,而他难得的享受起来这段幸福的时光。 “老鬼,我现在后悔信了你的鬼话,你瞅瞅儿子都成什么样了,还拿着拿自己拿命拼出来的东西换成能让咱们吃的普通粮食!” “咳咳,媳妇儿,冷静冷静小点声,说不定咱们离成功就只差一步了呢,咱儿子有天赋,只是咱们两个的情况太拖后腿了,若是他能厌恶咱们两个,专心致志为自己修行努力那咱们也不算亏。” “可,可我……” “唉,我知道媳妇儿受不了,可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你天生无法修行,我又断了腿被废了前路,咱们不能再耽误咱们的儿子了,他若是肯努力必然是能从这阴暗巷子里跑出去的,但若是顾上咱们两个的衣穿住行只怕这辈子他都走不了了。” “嗯,听你的,只要儿子能好,那就值了。对了,你天天雕的东西到底去哪了?” “咳咳,扔了扔了……家就这么大,哪能放得下那么多啊。” “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呢,你好好在练练,到时候等儿子走了,我拿着你这些东西出去卖钱,多少能补贴点家用。” “瞎说,我虽然没了腿,但依旧是健步如飞,哪用得着你操心这事,现在只是为了让咱儿子失望的权宜之计。” “行行行,那就接着来。不过你说给儿子弄多少鸡肉合适啊?他正长身体呢,而且今天他浑身上下那么多伤口,要不给半只或者一整只?” “傻媳妇儿,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吃那么多肉好的更慢。你去把我收藏的那些丹药中的疗伤的按之前方法给他弄成清汤寡水的,嗯,那丹药多搓点,汤也看着邋遢些。再放点菜叶,把两个鸡翅中都给他放进去,整只鸡除了鸡胸肉就那两块最好吃了,比什么大鸡腿好吃多了。哦,鸡胸肉也留半块,明天想想做点什么让他吃。” 然后院子里就恢复了安静,只是林黯却是心满意足的扯着嘴笑了笑,这是一天他最幸福的时刻。 他一直很庆幸自己的听力远超常人,否则他就真有可能做出后悔一生的事情了。还有他爹给他起的这个名字也是希望自己能怨恨他些,只是这些事情一旦。 到了晚上,林黯听到了轻轻的敲门,打开门看到了自己门口放着的一碗鸡汤和一个白馒头,看着这些林黯心满意足的将其拿回了屋子好好享用了起来,还是那般美味和好吃。 说实在话,其实爹爹的计划除了自己能听到他们说话外还有一点疏漏,那就是自己娘亲手艺实在是太好了,虽然这饭看起来邋遢,但其中的味道可是外面一般商贩比都比不了的。对于这件事林黯觉得这可能是爹爹的嘴被养叼了,也可能是娘亲背着爹爹最后的原则,但无论怎么样,林黯都觉得很幸福。 至于说对于爹娘的教育方式,林黯也没什么过多的看法,因为他知道他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而且他也清楚现在的事情不能挑破,否则凭他爹娘的性格真的能忍痛把他踢出家门,甚至是以死相逼。 翌日清晨,林黯浑身上下已然好的差不多了,他穿好了一件重新被缝补好的衣服,拿上了自己的家伙就偷偷摸摸得出门了。 感受着刚刚破晓的阳光,林黯的脸上也是浮现了笑容。 只是林黯没看到自己家屋顶上,他那明明没有双腿的爹爹却是双手扒在墙上,在阴暗中看着他明明已然朝着光明而去的背影头疼着,有时候孩子太过孝顺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林黯没有像正常冒险者一般去往当地的冒险者协会,而是直接前往了城外的森林开始了今日份的冒险。 因为他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冒险者协会不收,但林黯只得是自己孤身来到城外的森林开始属于自己的摸爬滚打,为了回应自己父母的期待。 好在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他在那时已经从好心的陈屠夫那里精通了剖解兽尸、又碰到过几个无聊的冒险者教了他不少的知识,还有一位年长者见他一个人在森林摸爬滚打指点了他战斗方式。 现在的他也算是有些生存经验的冒险者了,当然他擅长的范围可比真正的冒险者狭窄了不少,只有与妖兽野兽相关的东西他比较了解,像是草药矿石什么的他就知之甚少了。 只是在今天到达以往的位置后,林黯敏锐的闻到了周遭的血腥味,正当他想换个位置在进行冒险的时候,他的耳朵却是听到了些许的动静,一个类似小孩哽咽的声音。 在犹豫了片刻后,他毅然决然的踏进了森林之中,虽然说这几年里他碰到过不少次恩将仇报的事情,也渐渐地对于救人这种事情产生怀疑,但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对一个身处险境的孩子熟视无睹。 他小心翼翼地扫视着四周,朝着自己刚刚确认的位置缓慢移动着,只是还没走两步他就发现了使得这片地区弥漫血腥的罪魁祸首,那是一只浑身漆黑、身形巨大的黑蟒。 他只是远远的看了两眼浑身就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但他没有松开手中的短剑,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就那样死死的呆在原地,直至那恐怖的黑蟒离去。 再黑蟒离开后,他浑身颤抖着喘息着趴在了地上,庆幸着自己劫后余生,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这般恐怖的家伙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摇了摇头后他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艰难的站起了身,继续朝着出声的地方走去。 他祈祷着对方的平安,祈祷着对方无事。 不久之后,他到了发出声音的位置,看到了一个浑身泥土低着头拼命捂着自己嘴不让自己出声的小女孩。 在仔细端详了这确实是个小女孩后,林黯摇了摇头,虽然他想不明白这小女孩为何会自己出现在这里,但此时显然不是多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只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的时候,他听到远处又一次传出了鳞甲摩擦树木的声音。 林黯也不在多想,一把抓住小姑娘,拉着她换了个地方躲了起来。毕竟刚刚他回头一瞥发现那黑蟒引发陪的动静正是朝着小姑娘所在地方而来的。 小女孩被人拉着的第一时间吓坏了,但当看到了那拉着他的人是个比她只高了两头,同样颤抖的少年之后,她倒是安心了些。 “你……” 只是她还没拉得及说话,就被那少年紧紧的捂住了嘴,感受着那有些粗糙且颤抖着的手,女孩突然就不是那么紧张害怕了。 只是相比于安心下来的小女孩,林黯却是紧张的要死,因为那只黑蟒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见此情形他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短剑,努力的屏住自己的呼吸,无论怎么样自己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只是正当那黑蟒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林黯突然放松了下来,然后赶忙拉起身边的小丫头转身就静悄悄往外走了起来。 小丫头虽然不明所以,但在林黯的带动下也是走了起来。 不久之后,小丫头只听得黑蟒那边传出了破风声和怒骂声,看起来是有强者来驱赶那只大黑蟒了。 只是此时的她对于那般大场面毫无兴趣,她只想专注的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的背影。 待得他们离开森林,到了安全的地界后,小女孩见到那个少年终于是放开了自己的手,浑身瘫软大口喘息的坐到了地上。 而看到这一幕小女孩更觉得有意思了,她伸出了手戳了戳面前的少年的脸说道:“我是晨曦,耳刀,嗯,早晨的晨,曦光的曦。刚刚谢谢你拉着我出来,我刚才可真是吓坏了。” 瘫软在地上的林黯瞥了一眼那蹲在地上戳着自己脸的小女孩翻了个白眼,你这样说是你吓坏了?那我这算什么,吓得快死了是吧。 最终缓过力气的林黯刚想开口就突然听到了一阵风声,再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识。 而此时那小女孩的脸则是明显的气鼓鼓了起来,好不可爱:“爷爷!你干嘛打晕我的小恩人!若不是他我根本走不出来的!” “啊,不是他把你拐走的?” “当然不是!爷爷!” “啊?这……这可如何是好!不对,这小子肯定是图谋不轨!我肯定不白打!” “爷爷?” “咳咳,行了行了,我待会儿给他留点东西还不行么?” “我本想和他聊天的!他可是在我最害怕的时候把我拉走的人!” “额,其实他不拉,我也带着人到了,他反倒让我多费了心思找我的宝贝孙女。” “我说!我本来是要和他聊天的!” “咳咳,现在?现在把他叫醒可能只能用些比较粗暴的方式了。” 看着自己爷爷即将动手的动作,小女孩撅着个嘴拦住了他。 看着自己宝贝孙女这副样子,老爷子叹了口气的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少年。其实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确实是有些胆量,有些本事,只是他也看得出来这少年是那种在最底层挣扎着的人,什么居心终究是不好说。 “好啦好啦,宝贝孙女,之后我再陪你来见见这少年好不好?若是他还不错,我到时候做主,让他到你身边陪你修行好不好。” 听到这话,小女孩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喜笑颜开。 不过下一刻她的眼神看向了森林之中,用着撒娇的口气说道:“爷爷,我刚刚可是被那大黑蛇吓坏了!” “所以呢?” “我想骑大蛇!” “行,那爷爷带着你去骑大蛇!” “那无名的小恩人,我们下次再见啦,我现在要去给咱们的颤颤巍巍报仇去了!” 话罢,清风拂过,女孩和老者直接消失在了这里,这里剩下的只剩下了昏迷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