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漂亮,可惜了!”池妈妈一直在念叨那个不得已放弃治疗的小姐姐。 “hi,我想知道隔壁房那个姐姐为什么不治疗了啊?”香儿溜达去办公室,这是她唯一可以晃的,没有危险的区域,也是医生们默许的。 “看看她的片子,肺页全是一个个的洞,结核杆菌无法愈合,所以就算好了也是会形成钙化的空洞,她的肺已经完了,如果治疗是有机会好的,但是她放弃了,只能等死。” “你要特别小心,这个包块也不能烂,裂开就无法愈合。” “不瞒你说,这楼里,加上你一共有三个同样病情的人,另两个可能不行了,其中一个还是护士长的弟弟,在老家长疙瘩看病的时候,县里医院以为是淋巴结发炎就直接手术割,但是这是结核的大忌,绝对不能手术,一旦割开就无法愈合,送到这里的时候,护士长弟弟的脖子已经快烂完......” “你保护得很好,也是运气好,遇到我们老教授,一眼就看出你的问题。” 半夜,又有人快走了。 “你别太闷,去悄悄看看吧,30床一直咽不下气,家里衣服都带来十几个小时,他想等老婆带孩子来见最后一面,老婆死活不来!”早上查房的时候,护士姐姐说。 打完针已经中午,悄悄戴好口罩跑过去,门口站了好多各病房的家属。 病床上的人,一直在喘粗气,喘得厉害的时候胸口一阵阵往上顶,这口气已经喘了快二十小时。 难过,很难过,没法继续看,第二天问护士,直到下午五点多,才睁着眼走了。 常听说久病无孝子,其实在面对责任的时候,不少人会条件反射选择逃避。 19岁的香儿,对生命存在的意义更深刻了些。 包括自己孤独地呆在这个没有人来看望的传染病房。 冷漠的性格,又冷了些。 很不舒服,突然想到自己生理期不对,赶紧去假名做了检查,从没想过的事情,怀孕了。 幸亏是那个没有大数据,也不用刷社保卡才能看病的年代。 在医院里,总归是瞒不住,只有找救星,尤琛,快刀斩乱麻。 “联系好了,去旁边县医院做,你明天下午想办法溜出来,我陪你去,你......确定不告诉他?!” “可以说啊,我只是不想说生病的事情,不想影响他。” “真是服了,记得给我包红包,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到你们这样的发小!” 第二天下午顺利溜出去,香儿是长住的病人,医生、护士都不设防。 那种痛,已经不能用撕心裂肺来形容。 县医院没有更好的设施,甚至没有后来的“无痛”,休息一阵,顶着苍白的脸,走出医院大门巷子时,刻意跟尤琛一人走一边,生怕被人看到。 回到医院,除了脸色差一些,没人发现异常。 心里窃喜,幸好发现早,再晚,又在住院,肯定是瞒不住。 第二天一早,突然很想吃面条,拿着碗去买面,心满意足吃完后洗碗。 脚下一滑,仰面朝下,碗里剩下的面汤泼在自己脸上、头上,身体瞬间砸向地板。 坚强地站起来,继续洗碗。 洗头。 一边洗一边哭,声音越来越大。 如果不是在医院里,别人应该以为是精神病患者。 哭着哭着,觉得脖子黏糊。 一摸,完了,破了。 哭得更大声了,去找护士姐姐。 对于不能手术的疙瘩,太难养护了。 四五人的团队,整整处理了一个上午,也只能吸脓水、血水。 “其实我们做不了什么,跟你说过,不能手术,只能保守治疗,破口不大,运气好的话,就只是留下漏管......”处理好,戴上硬硬的项圈。 听懂医生的意思了,结核杆菌随着淋巴液周而复始地在体内循环,也意味着它有可能侵蚀任何一个器官,就算没有侵蚀其他器官,如果这个鸡蛋大的疙瘩破了,运气不好的话,就是跟护士长弟弟一样,蔓延开来整个脖子烂掉。 见惯每天都有人去天堂,香儿跟医生沟通完后,心里也没有太多的害怕和惊吓,只是等下次妈妈来的时候把情况重复了一遍。 也许性格一直都冷冷的,根本没有什么跟病魔做斗争这样的想法。 每天大半天都在打吊针,手上针孔太多就上脚,每一顿吃药跟吞下异物一样,一把三十多颗卡到喉咙特别不舒服。 其他,没有什么不适。 住院两个月,香儿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妈妈每次来都会带鸽子、黄辣丁、大白菜,自己就偷偷在阳台煮上一锅慢慢吃。 每天打完针,开始周围病房走走转转,看到病人液体打完了就帮忙叫护士。 楼里一半多都是重症,因为是隔离病房,基本也没有陪护,家属都是匆匆来匆匆走,哪个病房家属多了,呆了好久不走,证明那个病人也快走了,全家都在等着最后一口气或者咯出最后一口血。 医生、护士也不再管着她,那是香儿难得开心的两个月,没人认识,年纪最小,跟个开心果似的。 有时候,趁护士不注意,还会顶着护颈的大项圈,昂着头偷跑出去外婆家里蹭好吃的。 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香儿就不会太去关注别人对自己的眼光,也不会觉得顶着这个项圈出门会不会有人围观。 她只知道,这个护颈很重要,她的病源处不能再受一点外伤,破损加大的话,等待她的就是无法愈合的溃烂,医学还没有解决的问题,那是神也救不了的。 不用拼命读书,不用应付所有的人,惬意的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