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的历史学家的评语虽然不一定公正,但是,和即位前的政略及即位后的弹压大相径庭,反历史轨迹而行的鲁道夫·冯·高登巴姆相较,莱因哈特的霸业倒是充满了刺激人们罗曼蒂克心态的光彩。
从十五岁上战场以来,莱因哈特将大约七成的时间都奉献在了军神的祭坛上。他在战场及其周边的无数成功都靠他自身的智略及勇气缔造。以前批评他为“骄傲的金发孺子”的人们,不禁要为胜利女神明显地偏爱他而咒骂连连。然而,莱因哈特始终只是命令女神给他与其力量相符的战果,从来不曾依赖过女神的垂怜。
莱因哈特已经证明了自己是屹立于历史上的名将,但是,他是否是一个明君还有待时间的考验。
他在任职旧银河帝国宰相时所做的各种政治、社会改革是很值得赞赏的。历经五个世纪之久,沉淀于历史底部的腐败及颓废几乎被他一扫而空,特权阶级也因此被放逐到时间的坟墓中。大概没有其他统治者像他一样,在短短的两年之内完成那么大的业绩。
然而,对明君而言,最大的课题是维系明君的声名于不坠。以明君的姿态出现而能不以昏君或暴君的结局收场者实在少之又少。一个君主在接受历史的审判之前,必需先承受得住自己精神上的衰退。立宪君主可以把一部分的责任委交给宪法或议会,但是一个专制的君主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本身的才能、度量及良心。
如果是一个打一开始就欠缺责任感的人或许还比较好收场,倒是想当个明君却屡遭挫折的人,往往会成为最坏的暴君。
罗严克拉姆不是高登巴姆王朝的第三十九代皇帝,而是罗严克拉姆王朝第一代的皇帝。在继任者还没有诞生之际,他应该也算是唯一的皇帝。现在,“新帝国”不是依赖传统及制度,而是靠着至高者个人的力量及人格耸立在历史的激流中。这个基盘显得太脆弱,而利用制度及血统使这个王朝得以强化及永续,便是军务尚书奥贝斯坦的着眼之处。这是一般人的看法。
皇帝已经知道了连列肯普的死讯,但是,当他接到军务尚书重新整理过的口头报告时,仍然持续了短暂的沉默。当气氛沉静下来时,这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看来不像是病人或死人,倒像是用水晶雕刻而成的雕像,显得有些无机质感。不久之后,雕像发出了声音,这使他看来恢复了不少生气。
“连列肯普原本就不是一个人格完整的人。但是,他也不是罪大恶极至需要被强制致死的男人。我深表遗憾。”
“陛下是不是想到要将罪过归到某人身上?”罗严塔尔冷静但尖锐地问道。他无意批评莱因哈特。身为统帅本部总长的罗严塔尔必须了解皇帝想把罪过委至何人,才好做出动员帝国军的准备。是要追击逃亡中的杨威利?或是要求束手无策、甚至任凭事态恶化的同盟政府,屡行“巴拉特和约”的义务?或者反过来要同盟政府去追击杨?不管是做哪一种判断,都已经超过纯军事的范围了。
同时,罗严塔尔心中也有一份私人感情,希望年轻的主君能给他一个不平凡的答复。对聪明、敏锐如他者而言,这也是一种难以整理的心理要素。当高登巴姆王朝的权力结构看来还屹立不摇,坚固不可侵犯的时候,罗严塔尔就和密友一起投效到莱因哈特的麾下了。他们把自己的未来全权委交给没有门阀背景,只有二十岁前后的年轻人。这个选择似乎有了回报,罗严塔尔以三十二岁的年纪就跃上了帝国元帅、帝国军统帅本部总长的宝座。当然,他本身也具有足以与其地位相符的才能及功绩。他在战场上立下了无数的武勋,对罗严克拉姆独裁体制及王朝霸权的树立有着极大的功劳。
在这期间,他在战场以外的场所也建立了很大的功勋。两年前,时值“利普休达特战役”的末期,相当于莱因哈特半身的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为了保护挚友不被暗杀者所杀而牺牲自己的生命时,大家都担心莱因哈特会因为这场巨大的冲击及悲哀而陷入人格崩溃的绝境。在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之后,罗严克拉姆一党却面临了最大的危机。当时,采用了奥贝斯坦辛辣的策谋,主导打倒背后的敌人立典拉德公爵的行动之人,便是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如果光是奥贝斯坦如此主张,恐怕也无法推动其他提督。由于这次行动的决断力及指导力,他们这对“帝国双璧”确立了光辉耀眼的宝石地位。
这些行动、功勋都增加了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巨星般的光芒。关于这一点,罗严塔尔并不感到有任何不平。他心灵深处不稳的部分只有在巨星的光芒出现阴霾时才会激烈地动摇。或许是因为罗严塔尔希望他忠诚的对象是一个完美的人。
不管是罗严塔尔的自负或是客观的评论,他的才能和气度都远远超过高登巴姆王朝历代的皇帝们甚多。而要统御这样的他,当然必须要具备凌驾他之上的才能、宽宏的气量和深沉的人格。
他的密友沃尔夫冈·米达麦亚一向以单纯、明晰而且一以贯之的生存方式自我要求。罗严塔尔对其正确的选择敬重有加,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追随其后。
莱因哈特应该也洞察了统帅本部总长简短的质问中隐藏的被压缩了的膨胀心情。年轻的皇帝轻轻地拢起覆在白晰额上的头发,顿时,室内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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