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上的善行和政治上的善行是不一样的,从宇宙历797年到800年,杨威利的行动属于前者而非后者。虽然时代的潮流和当时的局势要求的强势领导者,不管从实力或人望上看都非他莫属,但杨都拒绝了。结果虽然满足了他个人的意愿,但自由行星同盟这个民主国家却也因为他的乖僻而导致衰败的命运,以杨的历史哲学来说,大概是同盟已失去了一个国家该有的生命和存在意义,他不愿以军人独裁的面貌来维持这个国家吧。另一方面,他也希望把这种在历史上将占有相当地位的机会让给别人。”
而这个可以取代他的人,难道就是他的被监护人尤里安·敏兹吗?
“尤里安若是莱因哈特皇帝的部下,终有一天会当上帝国元帅。”
杨威利曾经如此赞扬过尤里安,不过以他的思想及立场而言,这样的称赞却犯了两个短视的错误。虽然杨肯定了尤里安和莱因哈特两者的力量,但是他武断地认定尤里安无法凌驾于莱因哈特之上。毕竟,按照杨的评价,他认为自己都无法超越莱因哈特的资质。
杨威利以前曾耸着肩膀对尤里安说过,“我们好像在做着一堆蠢事。”
杨深深地了解莱因哈特在历史上占有的重要地位。而且,他对自己和莱因哈特立场敌对的这件事,似乎也感到些许的失望。
杨打从心里痛恨自己国家那些位于权力核心的人,当然不会和这些人有什么深入的交往。对于一些权贵的来访,杨往往会装病或假装外出来避免和他们见面。这也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主义或思想,只是像偏食不爱吃青菜的孩子一般,他就是不爱吃青菜,这两种心态是完全一样的。
杨威利在战场上固然智勇双全,堪称是世上少有的将才,但是在人际关系方面,他却表现得没这么出色。碰上讨厌的客人来访就装病,到最后什么病都装过了,不知道该再装什么病的时候,连尤里安都要跟着一起装病。在骗过访客之后,杨为了表达谢意,还曾在尤里安衣服的口袋里塞了十元纸币,也曾在餐桌上摆过巧克力。杨不太会差遣部下,对他们相当宽大,可是当他碰到比自己还要位高权重,尤其是位于权力核心的那些人,总会刻意避开他们。
杨之所以喜欢在伊谢尔伦的生活,就是因为这个边境的军事据点上,没有顶头上司,接见访客和一些例行公事都没有比待在首都时来得多,感觉上较为轻松。其实,在要塞都市中当个实质上的独裁者,过中世纪的王侯贵族一般的生活也未尝不可。不过,根据多数人的证言,他的生活态度和这种豪华的水准相差十万八千里。与其说是他的意志,毋宁说是他的性格,使他自己完全不去享用高级军人常使用的权力。这是很难能可贵的。
对杨威利不抱好感的历史学家也不得不承认杨是个没什么欲望的人,而对他有较高评价的历史学家们也常提及,他有一种不爱多交朋友和不懂争取机会的消极性格。
杨是在“艾尔·法西尔大撤退”中一举成名的,当时不过是个二十一岁的小伙子,很多人都对他的撤退计划抱持着怀疑的态度,而杨对别人的这种态度只是轻轻松松地说了一句“没关系”,也没有再积极地说服他们采用自己的计划。他认为要让那些和自己的想法及价值观不同的人了解自己的观点是件麻烦的事。由这一点可以说明,杨实在欠缺政治人物所应有的性格。
“对于不喜欢的人,我没有必要去讨好他,不了解我的人,也不必非让他了解我不可。”
这就是杨威利。
不过,他也并非完全孤独,没有知音,他的被监护人尤里安·敏兹就深为他钟爱,这名少年聪明机警,杨也教了他许多战略和战术方面的技巧。结果,尤里安在高水准的军事教育陶冶下长大,倒是一心一意想要当个军人。
后世的历史学家为杨的一生写下了一句短评。
“多彩多姿,充满矛盾和胜利的短暂人生。”
杨的遗体就在部下们的护卫下,回到他的城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