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 吉普车在某个山洞前方停了下来,沃森跳下车,打量着眼前堪称复杂的起伏地形。整个巴尔干半岛约有55万平方公里,而其中超过十分之七是山地。这显然受到阿尔卑斯山脉末端的影响,除此之外还有诸多山峰,由此而形成了显著的气候特点。 像是阿尔巴尼亚这样被长条山脉中切两半的地方,每年的降水有90%以上集中在冬季。而且山脉交错还造就了诸多小型盆地,再加上千千万万个废弃小碉堡,想要搞些隐蔽勾当再简单不过。 几束灯光立刻照过来。 两个披着雨衣的小年轻从土坡后边出现,估计是被打扰了睡眠,此刻正一脸不爽。萨拉查迎上去,操起一口阿尔巴尼亚语和对方叽里呱啦一阵,然后便冲着沃森一甩头:“好了,拿起你的东西跟我进去吧。” 沃森把小一点的武器箱挂在背上,然后一手提起一个,大步跟在萨拉查后边。那两个小年轻对着自己嘀嘀咕咕,他也没在意,毕竟听不懂。之前吸收了那么多人,有说德语的,有说英语和法语的,甚至在山环公司的佣兵队伍里,还有几个说俄语的。但是阿尔巴尼亚语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太偏僻了一些。 而且......周围这帮人的枪也太多了点吧? 现在两人进入了一条狭长山谷,两侧的石壁还能见到不少简陋哨台。至于身边的东西,就全是枪械。几十支AKM就这么摞在防水布上,旁边还有些木架子,堆满了迫击炮筒和弹药。沃森甚至还见到一个轻坦炮塔,长长的炮管被当成了晾衣架,塔身四处破洞,还有很多用杂料修补的地方,已经看不出型号了。 弹药箱里金属碰撞的清脆动静连绵不绝,很多人已经醒过来,把目光投到沃森身上。 “怎么?很奇怪吗?” 见到‘丧钟’左顾右盼,萨拉查又给自己点起一支烟:“这就是阿尔巴尼亚,枪比人还多。去年那场动乱你是没见到,国家军火库几乎全被搬空了,反正在这绝对不愁没子弹用。” “我倒是担心沟通困难。” 在微光视野中,附近打量的目光越来越多,大部分都不乏恶意。但或许是被丧钟盔甲的压迫力震慑,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上前挑衅。萨拉查回头瞅了两眼,见到沃森步履平稳,眼角浮起一丝意味莫名的神色:“这你不用担心,国际组织嘛,要做生意的,不会几句英语怎么做生意?哈哈!” ‘国际组织’这四个字咬得很重。 秃顶男人明显在开玩笑。 这里是一处帮派据点。 或者,应该称之为‘土匪据点’。 其实以这个火力规模,若是少干点走私勾当,这里已经和反叛军营地差不多了。当初在思考策略的时候,鲁珀就重点强调了两件事情:一个是足够快,一个是足够显眼。没有什么比战场火拼更加引人注目的了,沃森扮演的‘丧钟’要适当展现一些超能力,以便消息能够传到兰尼斯特耳朵里。 要做到这点,他参与的不能是那种小规模火拼。 因此筛掉一大批中小帮派,剩下的选择就那么几项。 眼前这个号称‘伊利里亚人’的帮派,是东阿尔巴尼亚最大的走私团伙。这帮人已经策划西进好一阵子了,毕竟阿尔巴尼亚西面与亚得里亚海相接,海岸线绵长,主要的贸易海港以及经济中心都偏向西侧。因此想要继续发展,那就只能选择侵占其他帮派的地盘。而新政府刚刚成立不到一年,重建秩序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花大力气派兵剿匪? 这也是沃森和鲁珀所考虑的,反正这类匪帮相杀就是黑吃黑,哪边死人都无所谓,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沃森这边心里开着小差,萨拉查那边带头走进一个大帐篷。 一个身披迷彩军外套的光头男人站起来,古铜色皮肤,一身健壮的肌肉,露出来的胸口和臂膀遍布疤痕。他的脸则是更加醒目,眼睛瞎了一只,细长的黑色眼罩盖上去,顿时就让那股凶悍气息变得更加猛烈。和萨拉查讲了两句,独眼男人就双手叉腰来到沃森跟前,嘴里换成了蹩脚的英语: “American(联邦人)?” 见到沃森不说话,男人伸手指了指自己:“Marcel!I'm Marcel(我是马塞尔)!You......you are ,Death......(你,你是死......)” “Deathstroke(丧钟)。”萨拉查在旁边补充,又用阿尔巴尼亚语翻译了一遍。 “嚯?” 马塞尔嘴里怪呼一声,背着手开始绕沃森转圈。对方比身穿盔甲的自己稍矮半个头,沃森从那只独眼中看出了挑衅。男人转完两圈,眼神继续在沃森身上来回扫动,摆出一副军官检阅士兵的模样。 哐! 两个军火箱同时落到地面。 这声动静很响亮,帐篷附近的其他人转头看过来,更有甚者伸手去抓武器。马塞尔盯着沃森面具后的眼睛,突然咧嘴笑了起来,露出满是烟臭的大黄牙:“Good......Very good!(很好!)” ...... 几分钟后。 领完报酬的萨拉查把钱装进衣袋里,丢给沃森一个眼神,然后便起身道别。头目马塞尔拉过来一个少年兵,嘀嘀咕咕几句,让他领‘丧钟’去住处。刚刚走出帐篷没多远,女人的哭喊声就伴随着音乐,从角落钻进耳朵里。沃森侧头看去,那又是一个大棚子。 和周围不同,这个大棚灯火通明。数个人形在帘布后边晃动,看起来就像是在开狂欢派对。偶尔有玻璃碰撞的声音响起,随着距离拉近,空气中开始飘来淡淡的酒精味。 但他知道那不是狂欢派对。 就算是,狂欢也只属于里面的男人们。 现在还不是时候。 沃森转回头,跟上了少年兵的脚步。眼前的寸头小伙年龄大约有15岁,身材明显发育不良,挎着一支长长的AKM步枪,走起路来一甩一甩。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对方的背影,沃森突然联想到自己以前遇到过的一个小孩子,站在公交车上,背着大大的书包——那个书包真的很大,就跟这杆枪一样。 但那个孩子......最起码吃得饱饭不是? 少年兵全程没有说话,把沃森带进一栋两层土砖小楼的房间,然后朝里头喊两句就离开了。房间内还有两个男人,见到这个人高马大的盔甲壮汉推门进来,纷纷从床上坐起身,嘴里冒出一连串叽里呱啦的阿尔巴尼亚语。 沃森没理他们,径直走向角落。 “嘿!” 其中一个男人上前两步,伸手去抓沃森的上臂。下一秒,冰冷铁掌就捏住了这个家伙的手腕,沃森轻轻一用力,男人顿时惨叫出声。他的同伴下意识想要摸枪,但是立刻又把双手平局在胸前,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僵持十几秒,惨哼哼的男人被推开,沃森继续往里走去。 他没打算碰那张空床,自己现在的重量会把它直接压垮的。沉重的军火箱被当成椅子,沃森就这么坐在灶台上,开始整理自己的装备。两挺机枪被依次取出来,紧接着是一把廓尔喀弯刀,然后就是一长串黄橙橙的子弹。 屋里两个舍友相视几眼,最后还是没敢再吭声。少年兵估计是讲了语言不通的事情,两个家伙打量一阵,又开始重新回到床上睡觉。 啪! 灯光熄灭。 沃森连盔甲都没脱,一手抓着刀柄,一手摸着刀刃,面具后的目光钉在男人脖子上。几分钟后,一个背对沃森的男人悄悄回头,在他的视角,那双眼睛似乎在黑暗中冒出红光,活像噩梦中的场景。 死亡凝视.jpg 男人颤抖几下,紧接着回过头,再也不敢有动静。 呼~嘶~! 他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介于呼吸和喘息之间。男人对此并不陌生,帮派里有些酒鬼喝高了以后,闭上嘴巴时就会发出这种粗重的呼吸动静。但现在,这股声音明显来自后边那个家伙。那人戴着头盔,所以气息喷涂出来剐蹭到金属表面,听着反而更吓人了......神经病啊?你是想要砍我吧?绝对是想要趁我睡着了下刀子吧? 沃森当然是故意的。 丧钟的恐怖名声,明天早上就要先从这两个倒霉鬼口中传出去。他鼓起肺部,再次吸入一大团空气,然后用力地、均匀地从鼻子里放出来。这下不仅是面前这个家伙,连旁边揉着手腕抽冷气的那位也开始装死了。 恶魔喘息.mp3 —————————— 与此同时,联邦纽约。 “晚上好啊,还没回去?要不要待会一起喝两杯?” “不了,谢谢,我还有点事。” 夜幕降临的纽约警署,费利西娅大步走下楼梯,进入了位于警局负一层的档案室。 在那个遭遇大群收割者袭击的夜晚,她对这个世界的印象被撕得粉碎。听别人说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外一回事。从那以后,女警就对超人类上了心。上次的吸血鬼事件证明,纽约地底下显然存在一个见不得光的生态。 随着互联网逐渐普及,几乎所有的行业都在信息化,警察也不例外。早在二十几年前,纽约警方就已经开始将老旧的纸质档案转为电子版,统一汇进最新的中央数据库。而恰好警校老同学佩妮在网络科工作,费利西娅软磨硬泡一段时间,对方很干脆地答应了提供便利。 当然,这事可不能声张。 而在档案室陆续花掉几十个小时,这个固执的女人也有了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