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愿意帮她呢? 无忧想起人群里那个帮她说话的那个人,她是看到那个人的,因为那人装束特殊,穿一身黑袍,却和大津圆领长袍裳不同,又和北蛮毛皮裾袍不同,或许也是个外乡人,不清楚还能不能再遇见他。 白日里有不少人路过无忧,他们急着把牲口赶紧赶回圈里去,大雪纷飞,到下午就没人在路上了。 一直到了晚上,无忧口渴难耐,就张嘴要接雪吃,可这时候雪却突然停下了。 她饥寒交迫的垂垂欲死,之前中毒后死亡的滋味再次迫上心头,死亡的滋味不好受,闻不见味道,感受不到冷热,只有浑身的疼痛,和没有流动的血液,让她好像身边那棵枯木一般,有实无心。 可就在她抬头看那棵枯木时,却见到树上蹲着一个人! 正是白日里帮她的那个男人! 枯木巨大,树枝繁多根本看不见那人身影,能看到他也只是无忧碰巧而已。 那人指了指无忧身边的看守,意思是让无忧吸引住那看守的注意力。 无忧立刻领会其中,就开口说话:“大哥能不能给我些水喝?” “喝水?”男人冷笑一声,蹲下来拉着无忧的头发,抓起一把雪就往她嘴里塞:“雪解渴吗?你这个妖孽!” 无忧被塞了一嘴冰凉的雪,却也不敢刻意动弹,任这男人抓的她头皮都要撕裂,也只能咬牙挺过去。 没一会儿,男人身边忽然溅出一摊血来,接着那健壮的身体轰然倒塌,一声都没吭的被抹了脖子。 无忧吃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挑挑眉,拿剑又砍断了无忧身上的铁链,然后拉着她就往特兰部落外逃去了。 男人穿着一身黑衣裳,仔细一看才发现面料十分华贵,他俊朗伟岸的身姿,倒和秦愚有些相似。 他们一直跑到了荒原上,这里没有人迹,只剩野兽和枯草,天要开始亮起来,无忧只好拉住这男人,叫他停下来。 “怎么了?” “多谢郎君相救,不知道怎么称呼?”无忧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愿在继续往东跑了。 “我叫览渊。”男人回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无忧,然后继续说:“是龙族的一个掮客。” “什么,你是龙族人?!”无忧直接惊呼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遇到了龙族人,就在这片荒原上?! “有这么大惊小怪吗?”览渊皱了皱眉。 无忧抿了抿嘴唇,笑着赶紧摆手:“不不不,只是觉得自己幸运罢了,龙族人那么少,我还能碰见,甚至搭救我性命,你就是叫我给你叩首也愿意!” “不必。”览渊干咳了两声,赶紧伸手扶住无忧,然后接着说:“你是大津人,但现如今去大津只有荒原一条路。” “这……”无忧看着一望无际的荒原,有些胆寒起来。如若她身边现在没有人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水鬼闻到气味赶来。 “还有别的路吗?” 览渊转了转眼珠子,说:“你和我同回冬地,我把账目交给师父后,我将你交给长城望楼的官兵,他们会帮你去往涂州郡。你就入大津了。” “这么麻烦?” “你若敢一个人面对荒原狼群野豹,自此向南便是。” “等等……”无忧连忙拽住览渊,纠结了一番后,决定跟着览渊,暂入冬地。 这日夜中亥时,秦愚接到了秦昇的消息,说已经查出了使用周山墨的生员,并且附上了二十七名生员的名单。 这二十七人的考场分布在几十个考场的四处,满共三十位进士,竟有二十七人是浑水摸鱼者。 秦愚书信一封,告诉秦昇不可擅自将结果告诉皇帝,此事应当等到案情陈书时再说。 接到秦愚书信的秦昇,紧紧蹙眉,他抬起头,看着自己传唤来的万楼,说:“与你所说无异,他建议我至案情陈书时再告知父皇。” 万楼没有接话。 “你曾说,他会如此做,不是怕我邀功,那我想问问你,他真实目的为何?” 万楼躬身:“回燕王话,桓王之目的,在于掩事,此事惊动陛下,皇宫大内隔墙有耳,不日便会传遍上京。此外,此事所掩人耳目,也是秦愚希望燕王不将此事扩大,以免伤及朝野经脉。” “他与太子倒是同心同德。”秦昇冷笑了一声,把信件收了起来:“他近日可有寻你?” “回燕王话,今日下午,他曾来寻草民。” “所为何事?” 万楼抬头看了秦昇一眼,又低头说话:“草民不过路边蝼蚁道前荒草,若事事具细皆为燕王所知,恐落桓王除拔之果。” 为了让万楼肯开口说话,秦昇还不得不下一番功夫。 他只许给了万楼今后可进出燕王府的准令,则能得万楼吐露一些风声。 然而秦愚并没有和万楼说什么有关舞弊案的事,他反而问起来,这七子夺金的结尾,为何只有一只金钗。 “你如何回答?” “妇人之细软多存于夫君之手,夫君先亡则细软入土,或已经分入子女手中,这老母身上,确实只有头上那只经岁月磨砺的金钗而已。”万楼说的清楚,心里却有些迷云,云里雾里竟有些模糊。 第二日晌午下朝时,秦愚难得的见到极少入宫的长公主往后廷去了。 “秦跃也不是好惹的人物。”青君来到秦愚身后随侍,一边走,一边低声说。 “我知道。幼时就见识过。”秦愚回头看着已经走到前场的轿辇,就上了马车:“幼时射箭,她能赢过众男子,仅比太子稍逊色,后来觉着说不定,她是让着太子。” 青君又做解释:“秦跃贵为长公主,比众皇子开府时间还早,驸马是御史中丞之嫡长子,现任太府寺少卿加门下省户部给事中苏问之,主掌财务论事。” “长姐!” 优雅端坐于步辇中的长公主听到有人叫她,则轻挑细眉,微微含笑,浅浅回头,朝步辇下望去。 来的是九公主,也是最小的公主秦婉儿,看起来娇滴滴的,水灵又单纯。 相比之下,长公主更像是园中牡丹,那样华贵典雅,金装碧裹,琉璃色锦缎光,浅点朱唇细摹黛眉,是真正皇女之姿。 步辇没有停下,秦婉儿只好一直追着往前走。 “有闻今日于东市清月楼长姐有花会?” 长公主启唇轻语:“没错,不过男女有别,此会只允男子进堂,女子于屏风后端详。” “那婉儿能同长姐去吗?” 长公主望着秦婉儿的眼睛,再道:“婉儿不该着急,你离行笄礼尚有三年,最早也有十四相谊的道理。”秦跃说话含笑匿眸,竟和得道化人的水鬼询儿有几分相似。 “婉儿只想和长姐去见世面。”秦婉儿胆怯又羡慕的目光在眼眶内滴溜溜的转。 “世面?”长公主轻抿了抿唇,说:“你是皇女,任何世面都不足道也,江山都写有你之姓名。” 秦婉儿望着渐渐远去的长公主,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知道她是追不上长公主的,她追了那么多年,也不曾追上。 秦跃是唯一进了太学的女学生,是能自己挑夫婿的唯一女子,是皇帝子女里第一个开府之人,她信佛又仰圣学,都说她仁心智者,所择夫婿前途似锦,她已经有了最光明的未来。 秦婉儿也想这样,哪怕只秦跃半分,也已经是幸事了。 花会上的男子,无外乎秦艰、秦骐、秦愚、秦昇,秦贺已经在玉塔待了有些年头,秦愚回来上京,一次都没有见到过他。 四位皇子对面,则是设有的屏风,屏风上挂有屏风后女子的画像,而真人,则在屏风后坐。 听秦跃介绍,却没有孟雯的嫡女。 “清月楼这后园名为君子园,以梅兰竹菊花卉为主,本宫奉父皇母后之意,为各位兄弟相选良人。”秦跃看了看座下的几位皇子,继续道:“御史中丞之女苏氏兰,年十五,是最小的一位,自幼读女书,习女红,不曾出苑,家中是名门望族书香门第。 中书省文礼侍郎之女文氏卿,年十六,自幼习琴棋书画,对弈吟诗,称得上是女中公子。 还有一位,因为路途遥远,今日还未到达上京,西垂郡主拓察氏爱宁,是西垂的女中豪杰,骑马射猎英姿飒爽,与我们大津女子是完全不同的。” “长公主,太安郡主到了。” 内侍向秦跃刚耳语不久,就从门外走来一位女子,装束打扮金贵无比,风姿不差长公主半分。 太安郡主是定国公严氏的孙女严虞。 上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安郡主地位如同皇女,皇帝亲封的郡主,自出生就带的金汤匙,家大业大重权在握的严家,她的名号也响彻一片天地,这可是严家唯一的郡主,她父亲在长城镇守北方,祖父在朝不跪在野是王,因为喜爱珍珠,玉手一挥,曾买下东西两市所有的革海珍珠,而那也只是严家、她严虞手袖的一丝皮毛而已。 秦跃看着她入座,介绍了一番后,才问秦愚他们几个,可有心选。 但秦愚并不打算出头。他摸着袖子里的玉珠,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