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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三分浮屠九阎罗(1 / 1)

“发生什么了?”无忧还没把牧昀带进府内,她抓着牧昀就问。 “五郎在御医院发现了线索,御医院药账上少了一个什么餮花,一种可毒可入药的草药,无迹可寻,五郎拜求陛下追查此毒物的下落……” “他要查?”青君也有些紧张。 “对,这是御医院的活啊,五郎这样,陛下肯定明白他是有别的用心的。” “他要查太子死因。”无忧抿紧嘴唇,心脏怦怦乱跳,秦愚如此果敢,不知道皇帝能不能承受得住。 “你是想查药,还是想查别的?”皇帝看着下面跪着的秦愚,冷冷一笑:“你不是会图穷匕见的人。” “臣并不打算隐瞒,先太子薨毙的原因,是我们做兄弟的心结,臣一定会追查到底。”秦愚语气无比笃定,几乎是视死如归。 皇帝默声半响,才道:“你追查伯正死因,这样会失去更多的人。” “但大津太子绝不可枉死。如今民间悠悠众口,对帝家对贵族议论纷纷,官商勾结的事暂且缓下,可迷雾一样的太子薨毙之因,若不查明,终将也成为一个突破口,给歹人可乘之机!” 帝家,欠百姓一个交代。先太子不是秦氏自己的太子,秦端是大津的太子,对每个津人的太子。 “五郎……”皇帝沉默许久才说话:“朕说过了,得不偿失的事不是聪明人所为。 餮花丢失是柳解春失职,陟罚臧否按法定夺。” 皇帝转身离去,并不回头,秦愚想要上前去,却被墨砚拦了下来,他低着头站在秦愚面前,挡住秦愚的去路才说:“陛下既然已经准许桓王去查餮花,殿下该筹略一番了。但桓王如此揭往事忆黄花是不妥的,陛下之意是,陛下准许的是桓王调查餮花并无他为,殿下好自为之,夜要深了,老奴伺候陛下歇息了,桓王也请回吧。” 皇帝只让秦愚去查餮花,那他就只能查餮花,不能查别的。 他秦愚还是只能查柳解春,查御医院,却查不了东宫,查不了皇族,查不了先太子。 无忧站在府门口,忧心忡忡的望着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辰时差两刻钟,马蹄声从街道尽头响起。秦愚顶着疲惫的面色勒马,有些紧张的揽住无忧往府里走:“一夜没睡?” “五郎不也是。”无忧皱着眉,紧接着打听事情怎么样了。 秦愚同样锁眉,他思虑了一下,才说:“柳公的徒弟说,餮花是极毒的草,很少使用,也很少有人打听,但太子出事前,晋王却去探听过一次这药的功效。” “晋王?”无忧看早膳已经上桌,就和秦愚落座用膳,秦愚匆匆而归,稍后还要再去赶早朝。 “功效?”无忧问秦愚。 秦愚看了一眼青君,道:“宁依不肯说,我早料想到,便叫牧昀来通告你们一声,再让青君差人去打听了。” 青君低低头,掏出袖中信纸,摸着上面的墨迹,道:“荡燕刚刚传来了消息,黑市上的人说餮花毒性极大,其草属阳,火性极强,生长于高山阴坡,其生长土壤方圆百米不生阴物。若入药,则可不断吞噬寒气,适量取其花蕊,文火熬煮三个时辰,熬灭毒性,其花汁汤药可医不愈寒症。 若使毒,其毒性蔓延慢,类似奇毒……”青君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她想到了无忧,但又立刻继续朝下念:“然若宿主猛然急火攻心,体阳催化毒性,则可霎时焚内脏,凝心血,没有回天之前例,皆如邪风入体状浑身发热,直到体汗干涸发冷吐黑血凝块而死,死后尸身不保,内脏燃至灰烬,金玉难全。” 无忧听到这里,后背一片冷汗。她是体验过奇毒的,她知道那是什么锥心刺骨的滋味。放下了手里盛粥的勺子,无忧抬眼看向秦愚。 他沉默的坐在那,眼睛只凝视着亭上挂着的风铃,半字不吐,目光却好似有千言万语憋在闸口,汇聚而至,便是大涛大浪的悲痛恨忿。 “秦骐有这般恨兄长吗?”秦愚麻木的站起身,被伺候着换好朝服时,忽然对给自己理发冠的无忧说话。 无忧摇了摇头,她没有说话,只是拿手碰了碰秦愚的脸颊,挽着他朝门口走。 “他知不知道这个药,会让兄长连尸身都难保?” “我觉得他不知道。” 秦愚站住脚步,他问无忧为何这样觉得。 无忧摇了摇头,她说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她听过秦愚所说,秦骐和秦端是形影不离的兄弟,就算想要夺嫡,如何也不至于如此狠辣。 “五郎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青君的话让秦愚刚迈起来的步子又停下。 “我要开棺验尸,若太子口含金玉,仍尸身腐烂,内躯空洞,那太子之死和餮花脱不开关系,秦骐,便要交代点什么。” 秦愚二话不说,坚定地跃上马背,叮嘱无忧回去休息后,又马不停蹄朝皇宫去了。 看着秦愚离开,无忧依旧愁眉不展,她看着道路尽头,对青君说:“陛下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对不对?” “那是太子陵墓,想要开棺,五郎说服皇帝,半成的可能都没有。开棺意味着太子之死有蹊跷,就是要推翻曾经皇帝下的诏书,就是揭秘丑闻。” “王妃……”鸣云从旁边走过来,说:“王妃,苏氏病了,如今也有数日,王妃何时去探望?” “弟妹?”无忧愣了一下,回头看向鸣云。 “燕王妃在王妃跟随殿下去往北乡时病重,如今过了病气,王妃也已经回来,该抽空去看看了。”鸣云低头。 无忧抿了抿嘴唇,转身往府里走:“对,是我糊涂了,燕王走时还嘱托五郎和我照顾苏氏,是我疏忽了。”她连忙叫齐老准备些上好的补品,最后又说要府上最好的,能拿多少拿多少,她要早早去探望。 无忧从孙黎氏那里听说过,苏兰是个知书达理的高门淑女,而文卿说私下的苏兰开朗又亲切,未出闺时,她们一起打马球,苏兰要比郎君还敏捷有力。只是身体孱弱,风吹要倒,病来如涛,十几年来经常喝药,算是熬过一劫又一劫。 她出身高门,家教森严,自小被苏祯亲自培养,不曾上私塾或国子监,为了让她结识其他淑女,苏祯才准她出门,除了是权贵贵族家的淑女,任何人她都不能见。 无忧以为苏兰是一个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如今缠绵病榻,怎么也要被踏破门槛的慰问,却没想到燕王府门口冷清凄惨,犹如中落世家。 她还不曾被引到后院,苏兰就已经走了出来,迎接无忧。 苏兰看起来并没有病态,只是走路轻飘,像个身体不太行的人。 “终于见到嫂嫂了。”她嬉笑开颜的拉住无忧的臂膀,带她朝屋里走。 无忧有些不解,笑言:“看来弟妹的病好了。” “我没有病。”苏兰和无忧入座,她笑着摆摆手,言:“只是夫君西去调水,上京城议论纷纷,夫君担心我日日被叨扰,便给我想了这个法子,夫君离开,我又生病,宛若家道中落,没人愿意来看我,连我父亲都觉得我丧气。”她笑着咳了两声,捧起茶盅喝了一口热茶,继续道:“嫂嫂一会儿把那些补品带回去吧,府上就有很多,嫂嫂不必担心我。” 无忧看着苏兰脸色粉嫩,但看得出她浑身的病根。 倒茶时轻颤的手,呼吸疲惫的叹气,不经意的咳嗽,苏兰如同随时随地会倒下的泥人,倒进水坑里,一倒便再也起不来了。 “弟妹得注意补气血,平日里不要圈在屋里,到花园里走动……” “我知道,夫君都安排过,放心,三年两载的还能过不去吗?” 无忧皱了皱眉,却说不出话。 这可不像是三年两载的人,顶多…… 一年半载。 无忧没能坐久,她太疲惫,担心被苏兰看出来,恐怕又叫人家心里不安,便早早离开了燕王府。 与苏兰分别时,苏兰还拉着无忧的手,说若非是父皇有令不准找无忧许愿,她一定要无忧知道她千百的愿望。 “只是我知嫂嫂有隐衷,叫嫂嫂知道我的愿望,也只会叫嫂嫂为难。” “弟妹若有什么事,我这靠手靠脑能帮上的话,当然会帮弟妹。”无忧拍了拍苏兰的手背,叫苏兰放心大胆说。 苏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笑盈盈的,好像还是那未出阁的小丫头,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害羞,没血色的脸蛋却也桃红:“听说南沧门外南山坡后,有位名家,善作肖像画,我很想让那位先生给我画一幅。可惜听闻那位先生久病不愈,无法下山,我又害怕病气,曾和夫君说,夫君不放心叫我去南山坡……” 无忧抿了抿嘴唇,她点下头说,或许她能去碰碰运气。苏兰听了笑着抬起头,拜谢送别了无忧,她一直目送着无忧穿过大门、上了马车,才算转身回屋。 “王妃真答应燕王妃吗?”画屏为难的皱起眉头:“那位先生名声很大,李莲台先生的画,是用钱都买不来的,据说近五年他也只给两个人画过肖像。” 无忧问是哪两个人,画屏回答:“一个是吴相公,画完人像没多久,吴相公就去世了。另外一个是他自己。” “给自己作相?” “是。” 无忧打了个哈欠,只说最近还有些重要的事要担心,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所以可以先搁置一下苏兰这件事。 她回到桓王府,沾了枕头就睡着了,梦里乱七八糟的,在宫道上跑,在宫殿里跪,四面八方传来的呵斥,迎头赶上的剑背! 午后无忧惊坐起来,春雨润物细无声,却把她给惊醒了。 她摸了摸玉珠,二话不说就站起了身,叫来鸣云给她更衣,她要去宫里看看。 鸣云不明白无忧为何如此紧张,坐在马车上,不停的掀开窗帷看行进速度,抠着指甲,神色凝重。 马车停下时,无忧飞快的跑下马车,正好看见青君站在另外一辆马车旁,原来青君意识到不对劲,中午就赶来了,却无法进入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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