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尔离开了托里托村的中心地区。 当然，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在远处还未垮塌的二层矮人民居上观望了一会儿矮人们之后的行动。 在看到他们并没有人绕开新出现的大坑来追击搜索他，反而是将全部精力放在救援大坑底部滚落的部分矮人后，基尔放心的撤离了这里。 看样子，这些矮人不会在救援行动结束前再进行其他活动了。 想想也是，算上今天白天被基尔打伤的那些家伙，矮人们受伤的人手都占到矮人总人手的三分之一多了！这种规模的损失，虽然没有矮人因此身亡，但各种轻重不一的伤势，依旧让剩余的矮人感到沮丧、退缩、害怕。 哪怕部分还未与他交手的矮人战士嘴上面依旧顽固，但如今大晚上的，跟一个灵活机动的人类骑士，尤其是他们认为的没有一个战士应有的荣誉与骄傲的人类骑士战斗，实在是想想就觉得困难。 大白天时大伙儿就被对方在村外的山谷野地中遛狗一样溜了大半天时间，此时在地形更为复杂的村子里跟对方打夜战，哪怕是格外信赖老‘铁拳’的矮人矿工们，都不由得退缩起来。 众多矮人赶到大坑边，插起照明的杆子，并用随身携带的绳索放到大坑下方，让人在上面拉着，放救援的人下去。其他人则在随后过来的老‘铁拳’的指挥下，将滞留在之前地方的伤患都转移了过来。 四周环境因为战斗造成的垮塌而变得复杂，加上照明不足的不利环境，矮人们决定聚集在一起比较安全。 一些空闲下来的矮人聚集在老‘铁拳’身边，面色沉重的小声讨论着之后的事情。 “还是等天亮吧，不管怎么样，都得等天亮后再说！”有矮人这么说道。 “要我说，还是得退回矿坑里最安全！将那个人类骑士想办法引到矿坑里如何？不管是危险的有毒矿道，还是有洞窟生物出没的地方，都会给那个家伙好看的！”也有矮人提出了一个看起来有用的方案。 但任何时候都少不了拆台的家伙，尤其是当局势不那么好的时候。 在前者说完方案后，立即就有矮人撑着受伤的身体反驳道：“怎么可能将珍宝矿坑展示给异族呢？别忘了啊‘铁拳’，咱们这不是一般的煤矿或者矿石坑洞！是重要的珍宝矿坑！让人类占据任何一个咱们矮人的珍宝矿坑都是真正的大罪！王国知道了会处死咱们所有人的！” 这个矮人说完后又低声补充一句：“包括咱们的家属。当然了啊，老‘铁拳’你或许没事，谁叫你是石苔家族的人呢，但我们以及我们的家人们，如果他们这些年还活着的话，可都会被王国处死的！” 这种份量的话说出口后，别说脸色难看的老‘铁拳’了，之前提供建议方案的那位矮人都缩瑟了身体，不过嘴上还是反驳一下：“王国？如果王国能知道咱们这些人的困难，哪里还会放着不管？一百年啊，咱们肯定是被人给遗忘了，或者……” “或者认为咱们死了？”老‘铁拳’补充上。 其他年纪不小的矮人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话虽然难听，但说不准就是真正的原因了。 毕竟一百年了，王国里最乐观的矮人，或许都不会认为他们这些在珍宝矿坑工作的矮人矿工们还活着。 王国甚至都没有派人过来看看！ 毕竟这是一座重要的珍宝矿坑，怎么着也得派负责侦查情报的精锐过来看看吧？ 矮人们在前几十年一直都是这么想着的。 啪啪啪，老矮人拍了拍手，将周围又沉浸在失落中的同伴们唤醒，随后大声的安排起工作：“不管如何，事情都得去做不是么？咱们是如矿石一般坚硬顽固的矿工！不会遇到坚硬的岩盘就简单绕开它的！都动起来，动起来！” 他随后指挥：“照明必须做好！给我把这个大坑的一圈都插上照明杆子！我不希望再有哪个愚蠢的家伙走路不看脚下掉下去了。” 被脱了盔甲用绳子从坑底拉上来，并从昏迷中苏醒的矮人战士挠挠头，尴尬的笑了笑。 老矮人瞪了这些蠢家伙一眼，随后来到大坑边，对着坑底受伤又疲惫的‘石手’喊到：“你给我滚上来！把伤口处理一下，休息一会儿。” 坑底脸色发白的‘石手’看着上方的矿坑管理人，抿了抿嘴，并没有上去的意思。 老矮人扶了扶自己头上受伤的地方，吐了口气：“都是一帮顽固的家伙！快上来吧，以后你有的是机会对错误进行补偿，但不是现在！处理一下伤口，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等天亮后再狠狠的跟那个人类骑士去战斗！如何？战斗造成的损失，未来再说。” 老矮人左右看看，叫住‘小靴子’这个年轻矮人：“我之前叫你给他带的饭呢？” 小靴子一脸尴尬：“我正要送下去呢，结果那个外来人类就一箭朝我射了过来，饭顺着大坑滚下去了。” 他的母亲听到自家孩子受到袭击，立即放下手边胳膊折了的愚蠢矮人家伙，也不管这家伙哇哇叫，急忙来到小靴子身旁检查他哪里受了伤。 被周围人看着，年轻矮人一脸为难，急忙叫道：“没事！没事！他的箭矢打不穿铠甲，就是力道把我当时给推倒了。” 他母亲才不管到底受没受伤，狠狠在他没有头盔保护的脸颊上来了一下后，训斥道：“多危险！多危险！让你在矿坑里待着看守，非要跟着过来，你鼻子都被那个该死的人类给打断了，本就应该好好休息！” 小靴子痛苦的扶了扶自己敷了药膏的鼻子，小声反驳道：“哎呀，母亲！你把我鼻子都打歪了！” 但这话骗不了懂一些治疗手段的女矮人：“歪了就正好，留个歪鼻子，让你长长记性！你父亲常说，战斗从来不是鲁莽行事，而要谨慎冷静去应对。” 她这话说的，让好些听到此话的受伤矮人都无话可说。 - 基尔看矮人们没有派出人手到周围搜索，而是重新在大坑边聚成团，并弄了更多的照明，显然这些矮人是不打算在今夜跟他比划比划了。 “哼，正好，那就让我看看这个村子里的人类，是否真的被矮人们给驯化了。” 他退远后，就将身上裹着的大块灰麻布撤下，叠成方块后别在腰带上。随后他返回村子外层的人类居住区，大大方方的放开脚步，让战靴金属的底子响亮的敲击在村中的土路上。 很多躲在家里的村里人都听到了这个不寻常的动静，偷偷的从各自的房屋窗户向外看去。 基尔的目光巡视着周围房屋阴影中的各种窥视，并大方的对着这些窥视招手。 见没有什么反应，基尔这才想起来对面不一定能看到他的动作。 于是基尔直接开口，他朗声说道：“我是来自外界的骑士！” “有些人或许白天时已经见过我了，但不太知晓我此行到这里具体为了什么。” 基尔边走边说，他显然通过左右两侧房子院子里的各种悉悉索索，知道不少人正隐藏在暗处听他说话呢。 他支起耳朵，听到了人们躲在门后的低声说话，听到了人们不安的喘息声，听到了人们主动将自家狗子捏住嘴巴，防止意外的吠叫引起他的注意。 但他清楚的听到了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不安的踱步，金属物体的意外磕碰，以及年轻村民们压低声音的仇恨言论，以及上年纪村民们的制止与训斥。 他勾起嘴角，继续说道：“我叫乔-基尔。来自你们脚下合法合理的，受诸神承认的圣霍尔斯王国，西北行省的一个见习骑士。” “我来此并非意外，我是来拯救你们的。” 基尔话刚说到这里，左前方一户农户家的二层房子里，就有一个年轻的声音隔着窗户朝他喊到：“我们不需要拯救！滚回去！滚回你来的地方。” 基尔哼了一声，也不动手，他在周围一下子变得更为安静的环境中反驳道：“这可不行。” 他摇摇头，但他很快意识到他摇头周围的村民们在大晚上也看不到，于是他用更大的声音说道：“这可不行！！” 随后他抢先在那个年轻声音再次说话前先开口：“被饲养的家畜，根本意识不到它们在被人类饲养着。” “不对！”有另一个年轻人在反驳。 “很对！”基尔侃侃而谈：“在我看来，这些矮人们驯化的能力真的不错。据我了解，几十年前的迁移民们还敢跟矮人们争吵，反抗，为他们自己的生存而争取权利。而到了你们上一辈的人那里，他们就学会了接受现状，承认矮人们对你们的管理与统治。” “至于你们这些跟我差不多的年轻人，呲呲，真是可惜，竟然认不清，白天时帮着矮人想要对付我？真把自己当作矮人了是么？看看你们居住的房子吧，位于村子外侧，一家七八口人挤在一栋屋子里。而你们愿意为此而战的矮人们呢，他们一人一栋屋子！” 基尔哈哈笑了几声，这几声在周围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异常刺耳。 “你把自己当作矮人，可人家并不那么认为！” 年轻人们沉默起来，不再有人反驳。 “我来这里，是为了拯救你们！或许你们接受了这样平静的生活，但我告诉你们，这样的日子本身就不可能长久。外面是人类的王国，人类的社会，异族接受统治，接受管理，而不是反过来。” “别想着将我杀死或者赶走就能再次回到你们熟悉的生活中，我告诉你们，这不可能了！” “我能来，我认识的其他人自然也会来。我死了，还会有新的骑士，更厉害的骑士，也不止一人闯进来，而是带着军队，带着矮人们一看就吓的缩回他们地洞的庞大军队。” 基尔的话说到这里，很快，他右侧的一个农舍就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试探着问道：“骑士，你到底要我们怎么做？” 基尔看过去，笑了笑大声说道：“如果你们认识到托里托村的变化在发生，并且无法阻止的话，我建议你们。勇敢的，请加入我，跟随在我的身后，去主动争取把握未来的变化。” “谨慎的，请老实的待在家里，虽然未来的变化无法把握，但我可以保证，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胜利者是谁，矮人或者我，都不会为难这些待在家里的人。” 他听到周围好几户人家里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最后，愚蠢的人，那就请加入矮人们吧，他们这时候正缩瑟在村子的中间，聚成一团，不敢在夜晚的村子里巡逻对付我。愚蠢的人可以走出门，加入那些矮人。不过要注意，我之前不小心看到了，一些白天加入过对我追捕的村里年轻人，似乎之前在矮人那里并不是很受欢迎？” 基尔故作遗憾的说道：“或许是那些矮人害怕了？毕竟我一个人就打伤了此地三分之一还多的矮人。呲呲，矮人不过如此啊，为什么人数占多的人类会接受他们管理统治呢？真想不明白。” “又或者，那些矮人从来就没有接受过村里的人类居民？平常日子还好，所有人，不管是喜欢或者不喜欢人类的矮人，都还能在脸上装一装。但现在不行了，他们自身都不能保护自己了，村里的人类他们可顾不上了。或者他们将对我的惧怕，也转移到了一部分在那些年轻人身上？” 基尔话说到这里，随后他就听到了周围几户人家中，传出了家长质问自家年轻孩子的话。话语大多类似，而年轻人们的回答也差不多，都是先辩解几句，随后在或温柔或严厉的质问中，交代了之前村里年轻人们在村子中心与矮人们发生的不愉快。 何止是不愉快了，还有人挨了打。 而对当时没挨打的年轻人来说，那些殴打好像打在他们身上一样。 随后就是说教与劝解，甚至还有动手的声响，基尔估计有的农户将自家不听话的孩子拿绳子绑了起来。 基尔左右看看，并没有人走出门加入他的麾下。 真遗憾，他或许太过年轻了，也可能在谈话中说服力不足，总之此时加入他的人为零。 人们纷纷选择了保守的做法，缩在家里，等等再看。 ‘不错了，至少矮人们肯定是使唤不动这些人了。’基尔这样想到。 他继续在村子里走动，用不同但类似的说法，将之前的话讲给村里的人类居民们听。 - 一轮月亮从山谷一侧的山顶爬了出来，这么说或许有些粗鲁，毕竟月亮三女神都是优雅的女神来着。 头顶的星空闪耀，神明们的发光徽记也如月亮一样在天顶弧线划过，让整片大地上的生灵们抬头就能看到。 基尔绕着托里托村外围的人类农户走了一整圈，不出所料，一开始没人加入他，之后的路途上，谨慎小心的村民们自然也不会冒失的加入他。 但也没有人敞开了加入矮人的队伍。 所有人都很聪明，或者说，没人那么愚蠢才对。 绕了一圈，基尔又回到了之前他摔入房顶的那个农户家。天上有了一位月亮女神的月光照耀，虽然月光不强，但也足够基尔在夜间勉强视物了。 还未靠近这家，房子的木门就打开来了。与其他村民农户们小心的不敢点起烛火不同，这户已经愿意帮助基尔的农户一家，在屋子里点起了壁炉的火堆，并且布置了其他的夜间照明物。 还未走进屋子，基尔就注意到了屋内二层聚集了不少人，人数显然超出了这家原本的人口。 虽然不知道都是谁在屋内聚集，但基尔虽然感到了有人从屋内窥视，却没有觉得有危险的感觉。 ‘加入我的人？还只是过来看看的？’ 基尔想了想，将头盔上的面甲放了下来，他觉得不管怎么说，自己年轻稚嫩的面容在谈话说服时，还是起了反作用。一般人还是会觉得一把胡子的中年人，或者严肃，或者精明的面容，更会觉得可靠。 “这活儿让血牙来，估计都比我强。至于巴塔尔教士说服这些人，我猜更是轻易？哎，人心啊人心。” 基尔摇摇头，从对他敞开的木门走了进去。 农户的房子一层是放置农具与牲口居住的地方，一进来他就先踩着楼梯走到了二层，不出他所料，原本七八口人居住绰绰有余的农舍二层，此时显得竟然有些拥挤了。 至少十多个村里人都聚集在这里，点了许多照明物的屋子内，每一个来客都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人们站的紧密，不少人手里还提着武器，不过都没有战斗的样子。十多岁的年轻人与二三十岁的人都有，不过最让基尔意外的是，他竟然还看到一个身背大弓的弓箭手。 村里那三位使用大弓的弓箭手让他印象深刻，没想到此时会见到一位。也不知道另外两个在哪里？基尔倒是没在外面看到另外两个就是。 而这户的主人一家，那位中年农夫，则兴奋的搓着手迎了上来。 “骑士，我把大家都叫来了！大家都想过来见见你，听你说一说你的打算！”中年农夫一脸高兴，显然是没想到自己此行如此顺利，找到了这么多跟他一个想法的村里同伴。 这时候，站在人群中间位置的，那个身背大弓的弓箭手不满的说道：“我过来可不是加入这个骑士的队伍的，我只是好奇罢了。” 基尔在人群的包围中大方站定，左手抬起配合他说话，右手则搭在金属腰带上：“好奇什么？” 他对着弓箭手说道。 弓箭手近距离的观察着外来的骑士，嘴里说道：“好奇将村子里那些矮人折腾的不轻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