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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归来(1 / 1)

新帝登基的第八年秘密下达了一道圣旨,要以谋逆罪名赐死当朝长公主。不知情的大臣收敛起爪牙静观其变,知情的大臣纷纷感叹伴君如伴虎。 纵然是当年一手扶持皇帝登基,风光无限的长公主殿下,如今不也落得一杯毒酒了却余生的下场么? 九月皇城入秋,雨水一场寒过一场,向来繁花锦簇的皇宫不免显出一丝颓废感。阴暗的天牢里点燃着几根火把,跳动的火苗堪堪照亮牢房一角。一个身穿囚服的女人正跪在地上,她的手脚都铐上了沉重的铁链。即便发丝凌乱,狼狈不堪,女人仍然挺直脊背端坐,冷眼看着面前年轻的帝王。 “皇姐,朕很抱歉。其实朕对你的恩德一直铭记于心,但你也应当知道谋反是怎样的罪名。”帝王向身边招招手,立刻有人恭敬地奉上一份酒摆在了女人面前。 “呵,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自己从小帮扶到大的皇弟早在见到我第一面起就已经开始算计上了我的命。” 女人的声音平静中带着讽刺。她一边随手拈了根稻草放在手中把玩,一边漫不经心开口:“谢瑾瑜,这么多年过去你依旧是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傀儡皇帝做得可还开心?” 看见面前人明显沉下来的脸色,女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继续着她的嘲讽:“你在怕我么?怕我手里的兵权,怕我有一天夺位,更怕......” 她故意顿了顿,而后仰头紧紧盯着谢瑾瑜,不紧不慢地道出一则陈年旧事。 “更怕你并非先皇血脉的事情泄露,被赶下那把龙椅,而到时所有人只得遵照祖制拥立我为新皇。毕竟明面上暗地里都算起来,这些年我跟你已经把我们的,哦不,”女人冷笑一声接着说“是我的那些兄弟姐妹杀了个一干二净,除了我再没人有资格了,对吧?陛下。” 天牢里忽然陷入安静,只余紧促的呼吸声。 谢瑾瑜听着地上跪着的人说到血脉时就已经震惊得几乎忘记思考,他藏在袍袖里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仿佛被毒蛇盯上的寒意让他忍不住回忆起当年的血腥场面。 她究竟怎么知道的?多年来母妃对此一直守口如瓶,所有参与进来的人都已经被处死,就连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谢瑾瑜越想越混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摆出皇帝的威严。 “谢霜予,朕看你是脑袋糊涂了才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朕对你失望透顶,这杯酒是朕最后的仁慈,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一挥袖转身离开,脚步凌乱而急切。 谢霜予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冲着谢瑾瑜的背影敬了敬,忽而放肆大笑起来。 “我当然糊涂,简直愚蠢!养了你这样一匹白眼狼,这下场就当我自作自受吧。但是谢瑾瑜你听好了,因果报应不爽,终有一天你会受尽痛苦死无全尸!皇姐我去那边等着你,你可记着,早点来陪我。” 声音在天牢中回荡着,犹如恶鬼催命锣响,一下一下地敲击在谢瑾瑜心脏上,使他几乎是快步逃出得牢房。 仰头将杯中毒酒饮尽,剧痛袭来,她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谢霜予轻笑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眼眶,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似是祭奠她悲哀而荒诞的一生。 恍惚间脑海里走马灯般浮现出种种画面,从她的出生一直到死亡。 生父是冷漠无情的帝王,生母是地位低微的女官。母亲难产死亡,从小孤身一人在深宫中长大。所幸先帝虽对她不闻不问,却也做到了绝对公平,让她和其余的贵族子弟一同学习。 她不爱诗词歌赋,只对习武情有独钟。五岁入门,七岁小有所成,十二岁参加秋猎,一身是伤得拖回一头白狼。在场人无不称赞她有先帝年少时的气魄,不愧为先帝血脉。 先帝当然龙心大悦,指了她到宫里唯一的贵妃膝下教养。那时的谢霜予带着刻进骨子里的自卑,整日小心翼翼地讨好那位极具野心的贵妃娘娘。谢瑾瑜随意丢给她的一瓶伤药都能被视若珍宝地收起来,舍不得用掉。 本以为那是渴求的亲情与依靠,到头来却也是利用。 而后十五岁从军立功,十七岁用先皇驾崩前亲赐的佩剑一剑砍了三皇子的脑袋,又把三公主和她同胞亲哥二皇子的尸体挂在皇宫外示众...... 谢霜予也数不清自己手上到底沾了多少人的血,只为让谢瑾瑜坐稳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而她也在经年累月不可告人的清扫中成为了罪孽深重的恶人。 为谢瑾瑜她害了多少朝臣? 霍将军,崔尚书,卫丞相...... 具是满门抄斩。 为维护那可笑的自尊心她害了多少人? 从小服侍她到大的女官,贴身的暗卫,丞相的嫡女...... 一桩桩一件件,她欠下的债永远也还不清。 谢霜予十分后悔,她试图回忆起这些人的脸,却发现自己对他们早已没了印象,到最后意识也开始涣散。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谢霜予紧紧抓着手心里的稻草,虔诚地低喃:“若是能重来一次就好了,也许......” ...... ...... 不知过了多久,谢霜予突然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正坐在公主府的正厅里,周遭灯火通明晃得她不舒服地眨了眨眼。从单手撑脸的姿势缓缓坐直,谢霜予打量起周围的事物。 布置还是原来的布置,各类玉石摆件文玩字画衬得厅中金碧辉煌,左右展开的屏风上用各色冰蚕丝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样,正中的凤凰栩栩如生似要展翅高飞。 原本在厅内相对摆放的八把黄花梨木太师椅被搬下去,偌大的空地上此刻正摆放着一只一人多高的大铁笼。笼内关有三匹狼,幽暗碧绿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住跪在笼子边上的黑衣少年。 地府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么? 谢霜予只觉眼前一幕十分熟悉,细想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十指修长纤细,虎口留有一层薄茧,腕上戴着一只羊脂白玉镯。镯子一半在外反射烛火的光亮另一半隐在绯红色的袍袖下。 谢霜予摸了摸身上的衣料,发现是南海蛟纱的材质。用金线绣着大朵的山茶花,配合一圈圈蜿蜒而下的云纹将雍容华贵诠释到了极致。她又摸摸自己的脸,是温热的,有温度的。 “若是能重来一次......” 临终时的低喃在脑中响起,谢霜予一惊。 难道真的重来了吗? 猝不及防被这巨大的惊喜砸中,谢霜予鼻子一酸,两颗泪珠悄无声息地滚落,打湿了一小片衣襟。 厅中原本静立的侍卫和女婢看见主座上的人毫无预兆就开始流泪,全部惊恐地跪下,人人噤若寒蝉,有些胆小的甚至发起抖来。 “殿下?”原本站在谢霜予身后的掌事女官纫秋很快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查看,她刚一俯身便被谢霜予一把抓住了手臂。纫秋被吓了一跳,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叫出声。 “现在是什么时候?” “回长公主殿下,已是亥时了。”纫秋稳住声线,镇定答道。 “不是这个,我在问你如今是何年何月了。” 谢霜予偏过头去看纫秋,一瞬不瞬地盯着纫秋的眼睛。然而在纫秋眼里,这便是长公主生气的预兆。于是她扑通一声跪下,赶忙请罪。 “殿下息怒,奴婢愚钝会错了意,如今是平承二年二月十一日,,请殿下恕罪。” 谢霜予看看地上叩首的纫秋,又看看这满屋子战战兢兢的侍卫女婢,心中只觉得惊奇。注意到正对着自己的人,她很快调整状态恢复往常傲慢端庄的样子掸掸袍袖站起身走到正跪着的黑衣少年跟前,托起他的下巴,让他抬头。 少年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温顺地抬起脸,眉眼低敛。 这人好像是她的暗卫吧?谢霜予端详着少年的脸,脑中回忆着他的名字。 “......” “......抚川留下,其他人都退下。狼放到围场去不必留在府中。”他是叫抚川吗?谢霜予有些不确定。 厅里跪着的众人得令,一个个都如释重负,他们迅速有序地退出前厅,连带着铁笼也一并搬出。于是宽敞的前厅里顷刻间便只剩下谢霜予和跪着的抚川。 谢霜予托着抚川的下巴左看右看,心中不禁感慨,原来这家伙长得还挺好看的。从前把他当狗来使唤,真真是暴殄天物。 少年长眉浓密,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棱角分明。骨相极佳却又太过锋芒毕露。好在他生得一双桃花眼,眼尾微翘好似带着笑意,将五官中锋利的地方中和了一下,让整张脸都变得温柔起来。 不过最让谢霜予满意的还是抚川那双灰蒙蒙宛如带着一层薄雾的眸子,像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美中不足在于他的这双眼睛虽漂亮但却平静得堪比一滩死水,木然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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