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天赐一行即将离开天魔教势力范围,圣童宋轶峰气得摔杯砸盏,闭门不出。 天魔王宋思远特意前来圣童殿探望,护卫正要禀报,被他抬手制止了。捋着胡须,眯着细目,瞅着从殿里抬出的众侍女,宋思远面色一变,阴声道:“你们在外面等着,任何人不得入殿。另外,今日看到的事一个字不准外传,否则立刻烹杀!” 迈入大殿,抬眼望去,殿中一片狼藉,酒气熏天。继续朝偏殿走去。只见两边躺着十几个侍女,个个形容枯槁。宋思远一惊,抬手怒道:“都滚出去!”尊魔使邓天恩惊慌失措,急忙领着众人狼狈出殿。宋思远疾步入殿,眯着小眼望去,殿中煞气弥漫,隐约见宋轶峰坐在床上,浑身颤抖。宋思远见多识广,立时觉察不妙,抬指一点,一道红气窜入宋轶峰膻中穴,强行破功。 待宋轶峰气息平和,宋思远叹息道:“峰儿,欲速则不达,修习武功讲究循序渐进。当初爹让卢刑天提醒你,可惜你一直没有当回事。这世间修武之人分成三类,一类是天赋异禀者,比如姜仁杰。当初他悟性极高,三年时间不到就达到了巅峰。另一类是勤学苦练者,比如秦牡丹。当年魔君离开,我们同时钻研武功,爹用了五年时间,而她花了十年功夫。还有一类就是资质欠佳者,比如爹。我没有姜仁杰的天赋,也没有秦牡丹的勤奋,但我胜在一个字:运!” “运?”宋轶峰疑惑不解道,“什么是运?” 宋思远笑道:“运者,时运也。无论是习武,还是修文,都讲究时运。时运好了,区区泗水亭长也能创业兴邦,成就千古大业;时运不好,就算西楚霸王也只能望江兴叹,自刎乌江。所以人习武不能太死板,什么狗屁勤奋都是糊弄人的,一定要学会审时度势。只有你抓住了时运,武功才能大进,甚至是达到巅峰。峰儿,你现在时运不济,强行苦练不过是耗费时光。与其现在埋头苦练,不如静等时运,只要时运一到,必然事半功倍。” “爹!”宋轶峰咬牙道,“自从遇到狗贼,儿时运一直不佳,处处落下风,屡屡受重创,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有没有方法可以逆转时运?” 宋思远飘然落座,幽幽道:“时运是个玄而又玄的东西,爹只能参悟一二,你可以姑且听听。这就好比两人对弈,有人时运旺,自然有人时运差,宛如阴阳一样,此消彼长,循环往复。当年刘备时运不佳,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始终没有一寸立足之地。后来时来运转,据荆襄,图川蜀,占汉中,鼎立于世。这就是时运的奥秘,此消彼长,循环往复。” 宋轶峰听得云山雾绕,不耐烦道:“爹直说吧,有没有办法可以扭转时运?” “哈哈……”宋思远大笑道,“当然可以!方法就是四个字:此消彼长。阴气盛,则阳气衰;阴气衰,则阳气盛。你也说了,自从遇到魔元后运气一直不佳,这就是症结所在。他的运势旺,你的运势自然衰。相反,他的运势衰,你的运势自然旺。” 想起悠悠往事,宋轶峰陡然明白,大喜过望道:“爹的意思,只要想方设法让他运势衰落,儿的运势就能兴旺?”见宋思远欣然点头,他低头沉思,又愁眉不展道:“可是……儿怎么做才能让他运势衰落?” “很简单!”宋思远斩钉截铁道,“找个比他运势还旺的,让他们碰一碰,自然能消了他的旺运。” “比狗贼运势还旺的?”宋轶峰绞尽脑汁,依旧束手无策。 宋思远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峰儿呀,你还是太年轻了。据我所知,玄女教女帝最近运势就极旺。不久前有人想毒杀女帝,结果阴差阳错毒死了女帝心爱的御猫。再加上女帝闭关数月,刚刚圆满出关,可谓风头正劲。让女帝与魔元碰一碰,或许能削了他的运势。” “爹,”宋轶峰急忙下床,躬身道,“您老是不是有谋划了?” “哈哈……”宋思远眯着眼阴笑道,“这是自然!爹已经去信玄女教,只要他们踏入玄女教地界,女帝必会让他们寸步难行。一来,玄女教与逍遥阁向来不和,扣住小主就相当于掐住了夏阁主的七寸。二来,魔元曾躲进五指山数日,犯了女帝大忌,她必不会袖手旁观。三来,魔元曾被公主救下,而眼下女帝对公主猜忌重重。有这三个理由,女帝断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咱们没空对付逍遥阁,如果能利用玄女教牵制逍遥阁,对圣教北伐是百利无一害。” 宋轶峰大喜,露出一脸诡笑。想起五指山之事,疑惑道:“爹,五指山到底住着什么人?为什么会犯了女帝大忌?” 宋思远叹气道:“说来话长,都是陈年旧事了。整个圣教知道这件事的除了魔婴和我,就剩下姜仁杰了。” 魔天老姜仁杰负手面北,面色阴沉,双目紧闭。身后传来阵阵争吵时,响彻大殿,令他心情愈加烦躁。 魔天擎姜全寿抬手指着姜梦雪怒斥道:“冰儿是你的姐姐,你把她当丫鬟使唤就算了,还把她往火坑推,这不是逼她背叛圣教吗?” “我把她往火坑推?”姜梦雪双手叉腰,怒气满面道,“我让她监视魔元,她却私下为魔元解开穴道,是我逼她勾三搭四?我让她押送魔元,她偏偏跟圣童动手,是我逼她以下犯上?我让她监视夏婉莹,她反倒帮助贱人救走魔元,是我逼她背主求荣?她自己狐媚婬荡,自甘堕落,凭什么说我把她往火坑推?” “你还嘴硬?”姜全寿怒道,“你对冰儿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要不是你处处逼她,她会背叛圣教,背叛我们?” 姜梦雪又惊又怒,寒着脸道:“那个贱人就会撒谎,死性不改!明明是她婬邪,凭什么怪我?” “住口!”姜全寿跺脚怒道,“冰儿没有说你半个不字,你却口口声声婬荡、婬邪,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姐妹情意?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 听他提起自己的母亲,姜梦雪怒不可遏,厉吼道:“是,我对不起娘,你就对得起她?当年是谁害死了我娘?是谁逼得她绝望自尽?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瞎,我看得真真切切,听得明明白白!” 姜全寿虎躯一震,面容痛苦,神色复杂。望着她傲若冰霜的面庞,瞅着那布满仇恨的双目,姜全寿暗暗咬牙,剑眉倒竖,陡然扬掌,一掌拍下。 姜梦雪丝毫不惧,闭目受掌,恨得浑身颤抖。见巴掌久久没有落下,睁眼望去,只见姜仁杰抬手死死攥住了姜全寿手腕,冷冷道:“退下!”姜全寿愤怒不已,拂袖而去。 “唉,”姜仁杰回身落座,叹气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们父女之间原本没事,都是冰儿这丫头从中作梗,一边暗中散布谣言诽谤重伤你,一边把你的事添油加醋胡乱嚼舌根。外姓之人终究靠不住,背叛就背叛吧,会有她后悔的一天。眼下北伐在即,不要内讧了,你们父女的事先放一放,日后再说吧。梦雪,这次下山缉捕小主,为什么会主动撤兵?你不是一个冲动做事的人,说说原因吧!” 姜梦雪稍稍平复心情,回身斟茶,一饮而尽,幽幽道:“因为有人在暗中指挥,咱们已经没有胜算。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义圣童明明在逍遥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山下小镇。后来左圣女香雪海、天静宫少主、逍遥阁左常侍等人不断出现,我已经猜出必定有人暗中布好了局,只等咱们自投罗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能同时指挥逍遥阁和天静宫高手的人绝不是一般人。为了保存实力,我不得不撤兵。” “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姜仁杰捋着胡须喃喃自语,不觉眉头紧皱。突然眼冒寒光,面色阴沉道:“莫非是夏妙玄?不管是不是夏妙玄,咱们都得防一手。眼下圣教即将北伐,只有借助玄女教的力量才能牵制住逍遥阁。听闻女帝已经出关,接下来公主和四位司卫的矛盾只会愈演愈烈。你之前不是说公主曾派人阻拦你们抓捕夏婉莹吗?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玄女教,女帝必定会震怒,也一定会迁怒逍遥阁。咱们就坐等看好戏吧!” 天赐一行很快出了天魔教地界,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五指山。此时天赐骑马带着婉莹,天佑与晴儿共骑一马,香雪海与冰儿共骑一马,夏子龙独自骑马殿后。众人先后下马,往林中步去。 望着幽深的茂林,天赐感慨道:“上次在这里险些丧命,又死里逃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回到这里。天佑,这里就是你外公隐居的地方,沿着溪水往上,再穿过石洞,就是蝶谷了。” 天佑一边惊慌四望,一边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啊?要是住在这里,取水都不方便。”回头一瞥香雪海,急道:“这附近有小镇吗?钱从哪里来?” “噗,”香雪海嫣然一笑道,“少主多虑了,其实很简单的,蝶谷就有源源不断的寒冰,谷中并不缺水。至于银子,每年魔婴都会派亲信暗中送来。何况谷中存有许多金银首饰,都是当年前魔婴留下的,不用担心。附近也有小镇,买东西很方便的。” 当年玄女教地界属于天魔教势力范围,魔婴杨玉瑶在这里打造金屋,倒也不足为奇。但是后来玄女教独立,这里就成了玄女教势力范围。魔君不在天魔教地界隐居,为何偏偏来到这里?坊间盛传女帝是魔君之女,虽然没有得到证实,却一直传得有鼻子有眼。想到这,婉莹颇为好奇道:“雪海师妹,魔君和毒尊很少出谷吗?” “是的,”香雪海点头道,“我印象中师父没有出过谷,魔君也很少出谷。怎么啦?” “没什么,”婉莹漫不经心道,“我就是好奇,玄女教怎么会允许魔君在这里裂土封王咧?” “那是因为女帝是沈前辈之女!”没等香雪海开口,天赐已经负手笑道, “当年女帝叫沈飞燕,后来被天心魔上官惠和魔天灵薛银屏带走抚养。听说她十分痛恨沈前辈,于是索性把名字改成了上官燕。自从十年前上官燕即位,五指山就被列为了禁区,玄女教任何人不得踏入。” “啊?”香雪海吃惊道,“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只知道前半段,关于玄女教的事我不太清楚哦!” 婉莹暗暗疑惑,眼神异样地瞅着天赐。 见众人眼神逼视,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有些是魔君告诉我的,也有一些是玄女教公主告诉我的。当日我被宋轶峰追杀,险些丧命大溪,是公主金鸳鸯出手救了我和冰儿。” “金鸳鸯?”婉莹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她!” 晴儿凑近惊道:“小姐,她不就是《美人榜》排名第三的金鸳鸯吗?这个人诡计多端,小姐要当心了!” 婉莹搭眼一瞥天赐,似笑非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该是你的赶也赶不走,不该是你的抓也抓不住。倒是你,要小心了!” 听到这话,天佑一阵心慌,香雪海尴尬一笑,唯独晴儿面色一变,急道:“小姐,咱们回去吧,我不想入谷了。” “别啊!”天佑神色慌张道,“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 “这……”香雪海为难道,“少主,你……” 见三人僵持在山脚,婉莹挽着晴儿,附耳低语一番,晴儿顿时喜笑颜开,改变了主意。 天佑趁机赔笑道:“你放心,就算外公把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会答应的。” “哼!”晴儿傲娇道,“鬼才信你!你们男人呀,嘴上说一套,背地里那可难说哦!” 天佑无奈苦笑,默默叹气。 天赐十分好奇,凑近笑道:“小蝶,什么情况?” 婉莹翻了个白眼,嗔道:“你又是什么情况哩?看来这些天我不在你身边,你倒是好运连连啊!一会被冰儿救,一会被金鸳鸯救,一会又被姜梦雪救,喝,真是好曲折啊!” 天赐强颜苦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见她脸色难看,忙移开话题道:“好奇怪啊,魔婴对自己的父亲如此憎恨,竟然对自己的师父这般好,还把名字改成了沈飞燕,啧啧……” “沈飞燕?”婉莹面色稍稍和缓,喃喃自语道,“一个把上官燕改成了沈飞燕,一个把沈飞燕改成了上官燕,看来她们俩真是一对奇葩!”回头瞅了瞅香雪海,笑道:“雪海师妹,魔婴与魔君感情如何?” “感情?”香雪海忙摆手道,“你们误会了,魔婴与魔君只是师徒关系,魔君把她当成女儿,他也把魔君当成唯一的亲人。” 婉莹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他们俩是同病相怜啊!一个被女儿仇恨,一个仇恨自己的父亲,或许彼此相亲只是为了找到些慰藉吧!” 众人在前面行走,唯独冰儿和夏子龙落在后面,二人一个频频回头观望,一个不时盯着香雪海倩影。自从半道少主傅玉成领着众人返回了天静宫,她就像失了魂般。想起傅玉成临走时耳边低语,不觉面色一红,嘴角微扬。夏子龙也是,总是不自觉盯着香雪海芳姿,好像心里着了魔般。每每见香雪海回眸浅笑,他总是慌忙移开,不敢直视。 在香雪海带路下,众人很快穿过石洞,来到悬崖边。天赐抓起天佑飞身飘落对面石台,婉莹挟晴儿也飞身而至,冰儿接着轻松飞去。 担心夏子龙伤势,香雪海轻声道:“你有伤在身,我帮你吧!” 夏子龙虎躯一震,强颜笑道:“多谢姑娘好意,我自己来吧!”见悬崖不窄,他慢慢步向悬崖,突然奋力跃起。原本凭他的武功越过悬崖并不算困难,但由于旧伤复发,刚过半途已经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他咬牙硬挺,眼看就要落到对面石台,却力竭气衰,朝崖下掉去。 众人大惊失色,齐齐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