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教即将兵临城下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龙山,圣尊华渊平立刻召集众人,商议对策。圣尊殿灯烛摇曳,众人面色凝重,静静的大殿上只能听到华渊平踱步声,声声敲在众人心坎上。 两边坐着五位圣相和五位堂主,圣相按金木土水火依次落座,堂主按黄紫墨蓝红分次落座。东面为首的金圣相周君昊起身道:“禀圣尊,探子来报,圣毒教在庐州城被人偷袭,死伤惨重;幽冥教在寿州城遭人暗算,也死伤惨重。” 华渊平又惊又喜,急道:“可知道是什么人袭击了圣毒教?” 周君昊摇头不知。 华渊平笑道:“袭击幽冥教的人是咱们自己人,三教之中唯有幽冥教与咱们是宿敌,多年抗衡,积怨已深。他们一直想蚕食河南,饮马淮河,可惜屡战屡败,到处碰壁。这次瞅准机会,挑唆圣毒教、天魔教来攻,无非想瓜分圣教。不过,圣毒教千里迢迢而来,根本无心占有土地,只是想劫掠一番而已。至于天魔教,两教之前误会重重,被人挑拨离间也属正常。本尊相信只要澄清误会,凭两教十年情谊,重结盟好也不是不可能,你们觉得呢?” 紫龙堂主上官云叹气道:“圣尊啊,眼下敌人已经兵临城下,咱们还要掩耳盗铃吗?天魔教亡我之心不死,如果说幽冥教是小恶,那圣毒教就是大恶,而天魔教便是真正的邪恶。与邪魔有道理可讲吗?咱们只要退一步,他们就会得寸进尺,轻视咱们,然后突然出手,势如破竹。望圣尊三思,不要一误再误!” 墨龙堂主诸葛封、蓝龙堂主关山月、红龙堂主方中日纷纷附议。 黄龙堂主华元冷笑一声道:“自不量力,祸国误教!天魔教为武林第一大教,就算咱们殊死拼杀,最后也是以卵击石。更何况圣毒教、幽冥教联手助攻,咱们以一敌三,根本毫无胜算。这次侥幸击溃圣毒教、幽冥教前锋,不过是伤其皮毛,难以撼动大树,诸位不必太得意。两盟虽然出兵威慑圣毒教、幽冥教,可他们逡巡不前,按兵不动,似乎没有插手的意思。属下以为两教合则两利,战则必败,请圣尊明鉴!” 周君昊、木圣相曹致远纷纷附议。 华渊平迟疑不决,又询问土圣相张浩宇,张浩宇沉思片刻,幽幽道:“天魔教已经逼近怀远,丝毫没有撤军的打算,看来是志在必得。明日他们就要兵临城下,到时候圣尊就只有一条路:议和。如果天魔教肯退军,圣毒教、幽冥教便不敢强攻;否则天魔教堵住山门,两教左右助战,圣教必亡无疑!请圣尊判断下,天魔教是否肯撤军?” 一番话问得华渊平哑口无言,他沉思半晌,抬头道:“华堂主,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华元一惊,急道:“圣尊,有人托属下上奏,圣教万不能战,战则不保!一者,内耗严重,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二者,山头林立,内忧频频,人心不稳。三者,天魔教倾巢而出,锋芒正劲。四者,三教联手,声势滔天。五者,圣教财源枯竭,财富锐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六者,圣教的大敌是幽冥教,幽冥教有亡我之心,是心腹巨患,天魔教不过是肘腋之患,圣毒教更是疥癣之疾,不可颠倒主次!” 话音刚落,众人齐齐震惊。 上官云冷冷道:“这话听起来不像是提醒,倒像是命令。既如此,那我也提四条非战不可的理由。第一,天魔教早有亡我之心,这次倾巢而出绝不是为了议和,必为踏平龙山而来。第二,三教联手,气焰滔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不会单独跟咱们议和。第三,圣教实力不济,先发制人尚有胜算,后发制人必败无疑。第四,圣教万众一心,愿为护教英魂,如果跪地乞和,圣教威仪何在?今后江湖人必轻视于我,商帮不敢求助,侠士不屑为伍,圣教只会日益衰亡。” 见双方说得都有道理,华渊平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又询问张浩宇,张浩宇摇头叹气,依旧重复旧话。华渊平无奈询问水圣相韩文信,韩文信漫不经心道:“不管是战还是和,圣教威仪都是最重要的,有威仪再造神龙易如反掌,无威仪徒有虚名终究自取灭亡。如果圣尊打算战,我等愿死战不退,护卫圣教;如果打算和,彭圣御等人就不能杀,否则作茧自缚,必然祸患无穷。” 听他一席话如同没说,华渊平气得回身落座,依旧拿不定主意。过了许久,才咬牙道:“既然双方说得都有道理,那就一边加紧备战,一边积极求和。华堂主,不是派你为使者前往议和,情况怎么样?” 华元笑道:“天魔教已回话,明日将派圣童、圣女前来商议。不过他们依然坚持之前的三个要求,诛杀元凶、赔银十万、禁止反魔。属下建议委派圣女为使者,再派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为副手,前往商议。” 华渊平叹气道:“如果死一人能换来圣教十年太平,本尊宁愿自己舍身为教。如今天魔教一定要咱们杀了左圣御彭文博等人,你们怎么看?” 话音刚落,华元急道:“自然是该杀!彭文博劝谏不利,致使圣教损失惨重;加上之前屡屡违抗圣命,故意挑起两教争端,是罪无可赦!属下以为彭文博非杀不可!至于其他人,助纣为虐,简直死有余辜!” “华堂主是想借刀杀人,还是想把圣尊当牵线木偶?”火圣相萧永贵拍案而起,怒道,“你们一心要杀彭文博等人,不过想孤立圣尊,好任由你们摆布!这到底是华堂主的意思,还是你背后之人的意思?” 华渊平一惊,疑惑地瞅着华元。 华元气急败坏道:“简直血口喷人!我为圣教着想,为圣尊着想,萧圣相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口口声声为彭文博等人求情,到底是为了圣尊,还是为了上尊?” 想起上尊上官甫,华渊平面色一寒,狐疑地瞅着萧永贵。 见二人争执不下,韩文信双手交叉,冷笑不语。张浩宇低眉沉思,也一言不发。上官云等人深知其中利害,也没敢掺和。见众人冷眼旁观,周君昊与曹致远也尴尬站立,不知该如何劝解,只是瞅着华渊平,静观其变。 华渊平愁眉不展,猛然抬头道:“本君心意已决,封圣女玉玲珑为使者,华堂主为副,明日前往议和。只要天魔教答应退军,立刻诛杀彭文博、李正淳等罪魁,并赔银十万,任何人不得再提伏魔之事。另外,此事不得外宣,泄露一个字,立刻按教规处置。” 华元喜忧参半,趁机道:“圣尊,教规《四斩十六罚》,泄密者当罚,恐怕不足以震慑群贼。” “嗯,”华渊平欣然点头道,“周圣相,会同其余圣相,立刻连夜拟定新规,增斩刑为三十六条,重罚为七十二条,轻罚为一百零八条,明日颁布。” 周君昊立刻召集众人到圣相殿商议新规,萧永贵称病离去,只剩四位圣相留下继续拟定。 翌日上午,天魔教使者圣童宋轶峰、圣女姜梦雪率分堂十位副堂主飞奔赶到龙山脚下十里亭。众人刚赶到,就瞧见华元伫立亭外恭迎,他身后跟着副堂主华芳和分堂八位副堂主。依照双方约定,除使者外,双方可以各带十人负责护卫。为显示诚意,华元极力主张只带九位副堂主前往。 众人寒暄一阵,华元引宋轶峰、姜梦雪入亭就坐。只见亭中早有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子起身相迎,她细眉白面,头插金钗,垂着粒粒璎珞,负手而立,气质不俗,正是圣女玉玲珑。众人分次落座,亭外众副堂主也齐齐侍立阶下,相对而立,严阵以待。 姜梦雪搭眼一瞥,亭外一个副堂主疾步入亭,小声嘀咕一番,呈上一封密信。姜梦雪故意拆开细瞅,又递给了宋轶峰,笑道:“圣毒教、幽冥教都已经到了寿州城,看来和谈似乎没有必要了。圣童,你说呢?”宋轶峰冷笑道:“有没有必要不是你我说了算,魔婴既然命咱们来谈,咱们总得回复魔婴谈了什么,为什么谈崩吧?” 见二人一唱一和,玉玲珑似笑非笑,一言不发。临行前张浩宇早嘱咐过她,凡事让华元拿主意,不要轻易做主。为免被人算计,张浩宇又送了她六个字:“少张口,多摇头。”想起师父嘱咐,她轻轻摇头,却不肯多说半个字。 华元皮笑肉不笑道:“圣童说得对,既然大家都肩负使命,总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不管能不能谈出结果,能坐下来谈就是最好的结果。贵教是江湖第一大教,鄙教也是北方第一大教,咱们两教合则两利,斗则俱败。之前有些误会,现在都已经弄清,就是别有用心之人想挑起两教纠纷,坐收渔翁之利。鄙教叛徒彭文博、王博贤、李正淳、王秉盛等人狼子野心,图谋不轨,已经被押到盘龙台,正准备明正典刑。” 听到这里,宋轶峰阴沉的面上露出一丝喜色,笑道:“看来神龙教还是有几个识时务的人!华堂主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本圣童就直说了,光杀几个罪魁还不够,必须赔银十万两,另外废黜上尊,禁止反魔。” “没有问题,”华元急道,“只要两教签订议和文书,我们立刻诛杀罪魁祸首,废黜上尊,并奉上赔银!” 宋轶峰欣然笑道:“看来神龙教很有诚意!既然如此,那就签订文书吧!” “且慢!”姜梦雪似笑非笑道,“条件已变,之前说的不能算数了。” “什么……”华元面色一寒道,“圣女是什么意思?之前已经说好了,为何临阵变卦?” “哈哈……”姜梦雪笑道,“现在形势风云变幻,我们自然不能固守旧规。圣毒教、幽冥教已经应邀赶到寿州,两教千里迢迢而来,又折损惨重,如果不给他们点赔偿,我们也没法交代。魔婴有令,神龙教必须再加十万两赔银,两教各五万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华元又惊又怒,却不敢发作。与玉玲珑在亭外商议一番,重新入亭就坐,面色难看道:“贵教出尔反尔,令人不齿!江湖人向来以信以为本,你们怎么能临阵变卦?如此行为,真是辱没了江湖第一大教的名号。原本已经没有谈得必要,但鄙教圣女说圣尊有密令,希望我们以大局为重,化干戈为玉帛,重修盟好。既如此,我们姑且答应你们的无理要求,再加五万两作为补偿!” 姜梦雪冷笑道:“十万两,一文不能少!” 见她言辞强硬,华元阴声道:“六万两,已经是极限了。” 姜梦雪冷冷道:“十万两,本圣女最后说一遍!” “八万两!”华元面寒如铁道,“这是最后的底线!请……”话未说完,见姜梦雪起身拂袖而去,华元脸色难看,忙起身急呼道:“圣女留步,鄙教圣女已经答应!”待请回姜梦雪,华元咬牙道:“既然贵教坚持,我们也不差两万银子,就同意贵教主张,奉银二十万两。还有什么要求,请圣女一起提出来,我们也好商议。” 姜梦雪得意道:“好,第二个条件,不仅要禁止反魔,而且要驱逐上尊派,特别是废黜上尊。不知贵教能否答应?若不能,接下里就没必要谈了。” 华元故意与玉玲珑商议一番,这才回到亭中,叹气道:“兹事体大,恐怕一时半刻不容易办到啊!”见姜梦雪又要起身离去,忙改口道:“虽然不容易办到,但也不是办不到。上尊身体有恙,早就不能辅佐圣尊,若不是看在昔日情分,早就将其罢黜了。今日贵教提出,也算替我们了结了一桩心事,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只不过,你们所说的上尊派指哪些人?” 姜梦雪笑道:“这个难道你们不清楚?” “这……”华元面色凝重道,“那就连火圣相萧永贵一起罢黜!” “还有呢?”姜梦雪追问道。 “还有……”华元咬牙道,“水圣相韩文信也一并罢黜。另外,圣尉卫青山早已离开龙山,目前下落不明,也一并罢黜。” 姜梦雪得意洋洋道:“好!还有一人,也要罢黜——蓝龙堂主关山月!” “关堂主?”华元大吃一惊道,“为何?之前偷袭贵教都是萧圣相的主意,与关堂主无关啊!” “此人是魔婴点名要罢黜的,”姜梦雪笑道,“华堂主不要问我,本圣女只管传达。” 华元左思右想,一时不敢做主。又与玉玲珑商议一番,这才入亭落座,无奈道:“也罢,关堂主倒行逆施,一直处处逢迎上尊派,那就一并罢黜。还有什么条件,请尽快提出。” “没有了!”姜梦雪似笑非笑道,“请华堂主回去落实,今日下午申正时分,我们还在这里等候佳音!若是你们不来,就当你们拒绝了天魔教要求,到时候三教讨伐,龙山必定片瓦不存!” 望着姜梦雪等人纵马奔去,华元暗暗咬牙,恨意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