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相上官云抬手示意,众人三面围住了天赐二人。 天赐负手笑道:“木圣相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云似笑非笑道:“不知议和议得如何了?” “我正要上奏圣尊。”天赐铿锵道。 “哦?”上官云继续道,“幽冥教打算赔偿多少,之前侵占的地方怎么说?” “不赔银,只撤出这次侵占的土地!”天赐娓娓道。 “上次侵占的土地又怎么说?”上官云冷眼一瞥道。 “上次指什么时候?”天赐追问都。 “数十年来幽冥教夺取我北疆多少势力范围,”上官甫咬牙道,“难道圣童不知?” 天赐默然不语。 上官云怒道:“圣童觉得这样的条件能接受?” “冤家宜解不宜结,”天赐叹气道,“当前大敌仍是天魔教,魔婴尚在,必会卷土重来。如果此时要求太苛刻,就是把幽冥教推向天魔教,于我不利。趁机拉住幽冥教,便可瓦解日月盟。我觉得可以接受,也应该接受。” “哼!”上官云愤怒道,“我等浴血拼杀,光分堂就折损了数百高手,区区幽冥教才折损多少?如今众人尸骨未寒,亲属未恤,圣童却擅自做主,要放过罪魁祸首,难道就不怕众人寒心吗?圣童到底是圣教的圣童,还是幽冥教的奸细?” “你放肆!”天佑拔剑怒道。 天赐一手按住他剑柄,似笑非笑道:“圣相说我是奸细,可有证据?” “当然,”上官云抬手示意,聂凌云忙奉上一块铜牌,上面赫然刻着“上官孝”三个字,北面刻着幽冥教三个隶书大字。上官云指着铜牌道:“圣童难道忘了,你曾经在逃亡途中受幽冥教厚恩,后来还加入了幽冥教?这次圣尊遇袭,是有人操纵凌尚香暗下毒手。据凌尚香交代,她当时被人一招擒拿,放眼圣教除了圣童还有谁能做到?你为了幽冥教,不惜出卖圣教,与邪教订立不赔偿的屈辱协议,简直其心可诛!” 天佑气得怒眉倒竖,天赐却神色淡然道:“这是木圣相的意思,还是圣尊的意思?” “谁的意思重要吗?”上官云斜睨道,“教规明文写着‘私自脱教者斩’‘泄密者斩’‘反叛者斩’,圣童犯了三宗大罪,人人得而诛之,还用得着圣尊下令?” 天赐倒吸一口凉气,幽幽道:“我要面见圣尊,当面陈述!” “不必了!”上官云冷冷道,“请圣童前往虎头牢狱接受询查,不要执迷不悟!” “我师兄立了大功,”天佑扬声急道,“没有圣尊命令,你们谁敢动他!” “哈哈……”上官云冷笑道,“功是功,过是过,难道功过能相抵?功劳再大,也不能叛教卖国,更不能犯上作乱,圣童说对不对?” 天佑无言以对,气愤异常。 天赐眉头微皱,回身嘱咐道:“去见傅少主,告诉他们不要冲动,一切听小蝶的!然后转告冰儿、寒月,让她们尽快下山!” 望着天赐被众人押走,天佑咬牙跺脚,飞身而去。 听闻天赐被押走了,婉莹惊得面无血色,捻发细思,疑惑道:“为什么?是谁下的令?” 沐寒月摇头道:“我也一知半解,只知道木圣相率众人围了上去,然后圣童便吩咐我来见你,我想应该是出事了。” “会因为什么事哩?”婉莹喃喃自语道,“难道是……私自放了魔君?还是……幽冥教的事?” “对了,”沐寒月急道,“你们走后,圣尊曾派郭圣御通知圣童前往大殿接见幽冥教使者,说是商讨议和之事。圣童领着我们一起前往,接待了紫少主和紫琉璃。然后圣童把二人安置在黄龙宫,后来木圣相就带着众人来了。” 婉莹沉思片刻,回身吩咐道:“晴儿,你去联络傅少主,事情没有弄清前,任何人都不要轻举妄动,以免中了敌人挑拨离间之计。子龙,去通知关师父、桥台主,请他们收拾行囊,准备离开龙山。” 二人走后,婉莹又握着沐寒月手道:“多谢姐姐,还要辛苦你一趟,请你去通知冰儿,千万稳住她。如果冰儿执意去救人,你就告诉她,我自有办法保住玉儿的命,让她尽快赶来!” 不久天佑、冰儿、傅玉成、岳阳楼主关玉峰、坤宫殿主鲍蕊蕾等人纷纷赶到,齐聚一堂。 晴儿急道:“小姐,天佑说了,他们抓走天赐公子是以反叛、脱教和泄密的罪名,据说桩桩都是死罪。另外,这件事牵涉幽冥教,牵涉一桩刺杀案,恐怕是圣尊下的命令。” “刺杀案?”婉莹眉头紧蹙道,“什么刺杀案?” 晴儿附耳低语一番,神色谨慎。 众人大多一头雾水,唯独天佑心知肚明,暗暗心忧。 “我明白了,”婉莹神色凝重道,“傅少主,神龙教内乱在即,咱们继续呆下去只会引火烧身,我建议尽快下山。” “下山?”傅玉成一脸错愕,瞅了一眼紧咬嘴唇的冰儿,惊道,“现在?难道不管天赐兄了?” “不!”婉莹铿锵道,“咱们呆在这里对他没有任何益处,而离开龙山反倒能保住他一命。” 众人一头雾水,唯独关玉峰、鲍蕊蕾心领神会。 关玉峰捋须笑道:“小主聪慧,你们留在这里就是人质,神龙教可以毫不顾忌逍遥阁和天静宫的威胁。相反,诸位离开龙山,才是真的虎视眈眈,神龙教必会寝食不安,自然不敢动圣童。” “不错!”鲍蕊蕾也附和道,“神龙教忌惮圣童与咱们的关系,事事都会小题大做,甚至是无中生有,必定对圣童不利。如果咱们离开了,他们紧绷的心弦就会放松,说不定对圣童会更公正些。” “你们说得正合我意!”婉莹叹气道,“这个时候任何对玉儿不利的事咱们都不能做,任何对玉儿有益的事咱们都要做,我相信圣尊会还他一个公道。” “好,”傅玉成瞅了瞅冰儿,小心翼翼道,“我听小主的。只是,咱们要不要向圣尊辞行?” “不必了,”婉莹铿锵道,“不辞而别是最好的方式。” “可是……”天佑迟疑道,“没有圣尊手令,只怕萧圣督、彭圣督不会放你们下山。” “不是还有你吗?”婉莹笑道,“晴儿要下山,你难道不打算送送她?” “对哦,”晴儿歪着脑袋笑道,“你可以送我们下山啊!” “也是!”天佑一拍脑门干笑道。 见众人一起下山,圣督彭文博迟疑片刻,没敢放行,只是委婉道:“圣童且慢,容属下请示圣尊!” “不必了,”天佑昂首挺胸道,“我奉了师父口谕,难道彭圣督连我也不信?” “不敢!”彭文博恭敬道,“能够容属下请示萧圣督?” 天佑冷眼一瞥道:“彭圣督还是不信我,难道本圣童连这点权威都没有?把金龙关打开,出了任何事我自会向圣尊请罪,你怕什么?我早就说了,我奉了圣尊口谕,难道你还要质疑?耽误了事情,你承担得起吗?” 彭文博迟疑片刻,无奈命人打开金龙关。目送众人离去,急忙吩咐侍卫奏报萧永贵。 不久婉莹等人一路来到盘龙镇,临别时,晴儿搂着天佑,附耳低语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记住,千万别冲动哦!小姐说了,只要我们在,没人敢动圣童。何况虎毒不食子,我就不信圣尊能把他怎么样。倒是你,又笨又天真,让人担心!” “哈哈……”天佑拍拍她后背,咧嘴笑道,“你放心,我师兄早嘱咐过了,我不会冲动的。” 婉莹很快率晴儿、夏子龙、关玉峰、台主桥霜荷率先离去,傅玉成率沐寒月、鲍蕊蕾随后跟上。唯独冰儿凝眸回望,不肯离去。婉莹拍拍她玉手道:“放心吧,有我在,没人能伤了他!”傅玉成也拍着胸脯道:“我向你保证,天静宫绝不会袖手旁观!”冰儿稍稍欣慰,随二人离去。 听闻逍遥阁、天静宫不辞而别,上官甫面无神情道:“卫圣尉、韩圣尉、张圣相,你们怎么看?” 卫青山笑而不语,张浩宇低眉沉思,唯独韩文信幽幽道:“据属下判断,暗杀圣尊的幕后主使应该不是幽冥教,是不是天魔教不好判断。” “说不定是他们!”张浩宇眉头紧锁道,“能一击擒住凌尚香的人,除了圣童、小主,就只剩魔君、魔婴了。自从昨晚大败,天魔教已经销声匿迹,属下猜测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必会卷土重来。如今探子正四处查探,很快就会有消息。” 卫青山捋着胡须,若有所思道:“圣尉、圣相分析得都有道理,不过属下以为凌尚香说得未必全是真话,说不定她并非被人下毒,而是被人蛊惑。” “嗯,”上官甫嘴角邪笑道,“看来有人看不惯神龙教一家独大,想要继续维持江湖平衡。这次凌尚香的刺杀行为更像是一次警告,一次赤条条的警告!你们都下去吧,青山留下!” 韩文信、张浩宇纷纷遵命。待出了望梅阁,韩文信漫不经心道:“贤兄为何不说实话?” “哦?”张浩宇一怔道,“何以见得?” “哈哈……”韩文信笑道,“其实你早就看出不是幽冥教和天魔教所为,更不是圣童所为,不是吗?为什么不替圣童仗义执言?” 张浩宇苦笑道:“韩贤弟不也早就看出不是圣童所为,为什么不替他求情?” “哈哈……”韩文信笑而不语。 张浩宇边走边道:“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圣尊是故意囚禁圣童,名为囚禁,实为保护。想必小主也看出这一点,所以才不告而别。现在天魔教威胁解除了,真正的威胁才刚刚开始!” 韩文信深吸一口气道:“希望圣童、圣尊都能躲过此劫!” 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而去。 不久天佑前来望梅阁求见,上官甫端坐阁中,语重心长道:“我已经知道你的来意,不必说了,木圣相正着手调查,如果不是他所为,我自会还他一个公道。” “师父!”天佑急道,“他……师兄他怎么可能会指使别人暗杀师父?师兄最是重情重义,他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上官甫起身负手道,“佑儿,其实赐儿不是你的兄长,当初为了笼络他,我不得不撒了谎。” “啊?”天佑惊得目瞪口呆。 上官甫幽幽道:“你没有兄弟,只有姐妹。当初你母亲生下一对双胞胎,取名雪海、恒旭。后来阴差阳错,她自尽身亡,撇下你们姐弟俩。等我赶到时,看到你和赐儿站在梅园,我当时也惊呆了。后来把你们俩托付给韩文信,又趁机搜寻你姐姐,结果无意中找到了齐凤翼的遗孤。带四个孩子回教,必定惹人注目,无奈只好让韩文信带着你们俩先行,我半途把你姐姐和那个孩子藏在一处农家。等尘埃落定,这才把他们俩接上龙山。” 天佑听得云山雾绕,眉头紧皱。 上官甫叹气道:“我知道你一时半刻难以相信,不过就算你不信我,也该相信你母亲。你母亲临终前留下两封遗书,一封你已经看过,另外一封是写给你姐姐的,就在桌上,你一看便知。” 望着桌上信笺,天佑只觉头皮发麻,他始终不敢相信。直到拆开信笺,读完母亲留下的遗书,他依旧不敢置信。急忙掏出母亲留给自己的遗书,两信对比,见字迹一模一样,他又惊又喜,一时说不出话。惊的是天赐竟然不是自己的亲兄弟,喜的是自己竟然有个亲姐姐。 上官甫若有所思道:“赐儿应该早就猜出他不是尚宫的孩子,所以一直不肯认我。既然他不认我,就有暗杀我的动机。” “不会的!”天佑急道,“师兄不是那样的人,绝不是!就算爹不是他的父亲,您总是他的师父,师兄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够了!”上官甫面色一寒道,“行走江湖最忌讳的就是太容易相信人,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这些年我教了你这么多,你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吗?赐儿的父母死于梅园惨案,他重情重义,至忠至孝,会不会替父母报仇?如果他认定梅园惨案是我主谋,是卫青山一手制造,他会不会向我寻仇?就算旧仇不报,难道新仇他也可以不顾?是我一手挑起神魔之争,逼得他逃亡江湖,险些被神龙教、天魔教、圣毒教杀害;又是我逼死了张元亶,嫁祸给他,逼得他走投无路,险些死于两盟之手,他会不会向我寻仇?佑儿,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否则迟早被人玩挵于股掌。” 天佑哑口无言,急得低头苦思,满头是汗。 上官甫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赐儿的事与你无关,不要再管了。反倒是你姐姐,很让我担心。她受独孤胜厚恩,现在独孤胜被卫青山逼死,我料她早晚必回来寻仇。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记住,她是你的亲姐姐,你一定要护她周全,否则你娘在天之灵是不会安息的。” 天佑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上官甫迟疑片刻,又继续道:“如果将来你见到了燕儿,我不要求你救她一命,只希望她不是死在你手上。她虽然不是你的亲姐姐,但毕竟是我一手抚养长大,她可以不认我,但我不能不认她。当年是我对不起她,害死了她的生父,又逼疯了她母亲,她恨我是再正常不过。我不指望她能原谅我,只希望她能稍稍如愿以偿,不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所以……”天佑小心翼翼道,“爹就把师娘还给了她?” “不错,”上官甫苦笑道,“只有亲情才能化解她的戾气,消除她心中的仇恨,我不希望这种仇恨延续到下一代,更不希望看到你们姐弟相残!唯有这个方法才是代价最小的,也是最有效的。”见天佑一声不吭,他摆摆手道:“把信收好,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拿给你姐姐看,下去吧!” 天佑木然离开,只觉心中茫然,两手无措。虽然天赐不是他的兄弟,但二人自幼相依为命,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现在天赐身陷囹圄,他怎么能置身事外?想到这,又疾步入阁,想要替天赐求情。茫然四顾,阁中早已不见了上官甫踪迹。他心下暗惊,忙朝殿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