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天赐、天佑前往逍遥阁商议亲事,命李云楼总掌八公山事务,冰儿护卫山门。 送走二人,冰儿刚回山,就收到一封飞鸽传书,她顿时面色大变,忙前往求助李云楼。李云楼正吩咐众人洒扫山门,摘灯挂烛,巡视要道分路,见冰儿行色匆匆而来,他急问缘故。冰儿愁容满面道:“大师伯,傅少主被逐出天静宫,现在无家可归,咱们能不能收留他?” “这……”李云楼迟疑道,“这件事可大可小,按理说得天尊同意才行。” 冰儿黯然神伤,匆匆而去。 见她神色异样,李云楼急忙喊住她,叹气道:“你是天尊的徒弟,傅少主又是你的朋友,相信天尊应该会同意。傅少主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冰儿摇头道,“能不能请大师伯派人去找找?” 李云楼只好吩咐众人下山搜寻,重点寻找寿州到庐州一带。 冰儿急得来回踱步,见各路探子纷纷没有头绪,只好亲自下山,趁夜前往寿州奔去。一路奔到庐州,夜色还未放亮。在城外静等许久,见城门迟迟不开,她只好骑马绕城而去。奔到水西门时,只见远处一马徐徐行来,冰儿正打算换马前行,凑近才发现马上趴着一人,头发披散,宛如无头野鬼。她没敢节外生枝,只好继续飞马奔去。 刚奔出几十米,突然觉察蹊跷,又调头回奔。眼看就要赶上那人,她只觉心中一阵慌张,一股莫名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忙试探道:“玉成……”见男子一动不动,他急忙飞身落在那人马上,扶起男子细查,果然是傅玉成。 傅玉成昏迷中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家园。 那时他跟着傅清明东奔西跑,几乎没有闲过。傅清明招募了一批杀手,组建了一个杀手组织,取名侠客帮。侠客帮没有固定总舵,只有十几个分舵,傅清明常常在各个分舵往返,神龙见首不见尾。 傅玉成第一次到侠客帮时,就碰到有人前来送银。那人面相普通,油头粉面,看上去十分滑稽。他边指着山下银子边道:“这是宋门主给傅公子的酬劳,多谢傅公子仗义相助!” 傅清明带着巫师面具,负手笑道:“你回去告诉宋门主,祝门主不会善罢甘休,利用张凌、张琪兄妹败坏他的名声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更狠的。若他有难处,可以随时派人求助,傅某绝不会袖手旁观!” 待那人走后,又有一人登门送银。那人面相淫邪,言辞粗鄙,趾高气扬道:“傅公子,祝门主说了,你把差事办砸了,钱我们只能给你一半。” 傅清明大笑道:“张琪兄妹只是开胃菜,祝门主何必着急?请转告他,好戏才刚刚开始。至于银子,就算祝门主不给,傅某也不会坐视不理。” 旁边傅玉成听得眉头紧皱,后来忍不住询问。傅清明笑道:“天静宫分阴阳两派,如今宫主昏聩,两派势强,谁都想独揽大权。上次张屠户兄妹就是阴门主祝荣派去的人,目的自然是扳倒阳门主宋胜。” “咱们帮谁?”傅玉成急道,“为什么不帮阳门主?” “哈哈……”傅清明摸着他脑袋笑道,“你还太年轻,不懂什么是平衡之术。如果阴门主倒了,阳门主还会瞧得起咱们这小小的侠客帮吗?有些事他们不方便出面,才不得不求助咱们。我不会帮着他们对付阴门主,也不会坐看阴门主把他们灭了。等他们两败俱伤之际,咱们既树立了威信,又成功赢得了阳派支持,岂不是一举双得?” “可是……”傅玉成疑惑道,“义父不怕露馅吗?” “当然怕!”傅清明铿锵道,“不过,等阴门主发现时,他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坐以待毙!” 后来祝荣被耍得团团转,气急败坏领着众人前来兴师问罪,不过搜遍小山始终没有找到半个人影,气得破口大骂。 众人前脚离去,傅清明领着傅玉成后脚现身。望着众人离去的沮丧背影,傅清明语气平淡道:“好戏才刚开始,接下来就看宋门主表演了!如果不出意外,宋门主应该会去揭发,宫主必然大怒,祝门主只能负荆请罪,郁郁而终!” 傅清明利用奇谋争取到了阳派支持,接着开始对宫主魏文庸下手。那时他派傅玉成入宫,利用阳派众人的影响力,成功让他接触到了少主。少主对傅玉成的赌术十分喜爱,常常约他偷玩。后来傅玉成蛊惑少主向宫主求情,升自己为伴读。不久后,又兼任少主护卫,率领四位高手护卫少主。 见时机成熟,傅玉成怂恿少主出宫游玩,又利用赌术甩掉了四个护卫,将少主骗到了画舫,接着火烧画舫,独自水遁而去。 魏文庸得知独子惨死,怒不可遏。正准备捉拿真凶,不料祸不单行,爱姬得知儿子被活活烧死,也悬梁自尽。魏文庸怒火冲天,立刻召来众侍女,一一拷打,质问是何人泄露了消息。眼看着众侍女被打得皮开肉绽,众殿主、门主无不战战兢兢,面色难看。 不久魏文庸派出三路人马追查真凶,并掷下狠话,捉拿不了真凶便拿众人开刀。孙廷坚等几位门主因为迟迟没有回奏,便被打了板子,颜面尽失。众人怨气更盛,个个战战兢兢,敢怒不敢言。随着处罚之人越来越多,魏文庸人心尽失,也越来越猜忌,越来越暴戾。孤家寡人的魏文庸整日躲在小楼里睹物思人,逐渐精神失常,最后抑郁自杀。 阴派趁机攻击阳派害死宫主,要求彻查。阳派也反击阴派想谋权夺位,意图陷害。双方争权夺利,势均力敌,在头破血流之后,不得不罢兵言和。傅清明趁机夺回天静宫,展开了大清洗,将效忠前宫主之人全部驱逐出教,包括侍女、婢妾等。又重新招募新人,擢拔高手。 那时傅玉成已经十余岁,傅清明有意锻炼他,便派他辅助殿主安正刚负责招募人才。安正刚不敢托大,亲自嘱咐下人为傅玉成准备了一个舒服的座椅,又事事征求他同意,这才勾选名册,擢拔入宫。 一日焦兰芝孤身前来,那时她已经二十余岁,但看上去十分稚嫩。安正刚瞅着名字,若有所思道:“你是圣姬侍女焦兰芝?” “是!”焦兰芝战战兢兢道。 安正刚一瞥傅玉成,愁眉不展道:“少主,你觉得此人如何?” 傅玉成瞅着焦兰芝像同龄人,自然感觉十分亲切,从椅子上一蹦而起,围着她绕了几圈,趴在桌案上笑道:“我觉得很好啊!” “不过……”安正刚继续道,“宫主说了,效忠前宫主之人一律不得续用。若让宫主知道,只怕不妥!以属下的意思……” “不让义父知道就行了!”傅玉成一把夺过朱笔,迅速勾选,又将朱笔归还,嬉笑道,“我也乏了,接下来的人选我就不看了,辛苦安殿主了!”没等安正刚回声,他急忙拉着焦兰芝朝殿外奔去。 原本以为焦兰芝是同龄人,后来才知道她比自己大许多。眼看着焦兰芝从侍女变成太清阁侍女,再成为掌宫侍女,傅玉成既为她感到高兴,也逐渐觉得二人距离越来越远。得知她喜欢义父后,傅玉成十分失落,久久难以释怀。 一日傅清明问起,傅玉成脱口而出道:“义父,您喜欢焦兰芝吗?” 傅清明沉默许久,幽幽道:“江湖之人不能沉迷女色,一旦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轻则一事无成,重则失财丧命。你知道为父为什么不愿意成家吗?就是因为她们既是解药,也是毒药,既能让你如饮甘露,志气如虹,也能让你顾此失彼,丢魂失魄。你还小,不懂男女之事,等你长大后自然明白。若你不喜欢她,为父可以将其驱逐出宫!” “不,”傅玉成急道,“不要!”想起焦兰芝那崇拜的眼眸,他黯然道:“求义父不要赶她走,她是个孤儿,像我一样,我不想她无家可归。” 望着傅玉成失魂落魄的模样,傅清明暗中召来焦兰芝,冷冷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加入天静宫?又为何要勾引少主?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我没有!”焦兰芝惊慌失措道,“妾身是个孤儿,我是误打误撞才加入圣宫的,没有任何人指使我,求宫主相信我!” “相信你?”傅清明回身逼视道,“你祖籍何处?父母何人?被谁抚养长大?又是何人给你取得名字?为何没有回去报答养育之恩?” 焦兰芝稳稳心神,不急不慢道:“妾身是景德镇人,父母双亡,流落江湖,被婆婆收养长大,赐姓取名。后来婆婆重病离世,恶霸欺门霸户,妾身只好远走他乡。几年前无意中被人骗上画舫,流落洞庭。幸蒙圣宫孙门主出手相救,这才脱身。妾身本想报恩,听闻孙门主是圣宫之人,便想方设法加入了圣宫。后来孙门主将妾身举荐给前宫主,妾身才当上了圣姬侍女。” “孙门主?”傅清明冷笑道,“此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真是太巧了!”抬手挑起焦兰芝下巴,目光如炬道:“你的身上充满了秘密,本主对你真是越发好奇了!可惜,本主时间有限,没工夫去揭晓,你走吧!” 焦兰芝第一次近距离望着那冷冰冰的面具,只觉他双目明亮温柔,令人骨酥神迷。想起刚才傅清明所说,她缓缓宽衣解带,含情脉脉道:“妾身愿意敞开所有的秘密,让宫主一次看得清清楚楚!” 抚摸着她凝脂般的皮肤,傅清明笑道:“连本主都险些把持不住,更何况他们?可惜啊,美人计是本主最惯用的手段之一,不知道多少人栽在我手上,我岂会着了别人的道?告诉我,你的武功谁教的?为什么要刻意隐藏自己的武功?” 焦兰芝一惊,轻轻解掉抹胸,露出高耸酥胸。望着傅清明炙热的眼神,她动情道:“只要宫主想知道,妾身愿意细细说给宫主听,毫无保留!” 傅清明忍不住轻轻吻住她香唇,顺势将她抱在怀里,回身朝纱帐走去。 事后,焦兰芝伺机拦下傅玉成,面色寒厉道:“少主,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啊?”傅玉成震惊道,“我没有啊!是不是义父说了什么?” 见他一脸无辜,焦兰芝扭身而去,冷冷道:“不重要了,你已经背叛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不会再相信你!请少主今后不要再来见我!” “兰芝!”傅玉成忙拦住她去路,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不会放你走!” “少主!”焦兰芝嗔怒道,“我即将成为你的义母,请你自重!” 望着她怒气冲冲的模样,傅玉成茫然道:“姨母?什么姨母?” 焦兰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傅玉成委屈不已,直奔太清阁,准备质问傅清明,不料又被焦兰芝拦住去路。望着她幽深哀怨的眼神,傅玉成垂头丧气,无奈回去,一连数月不曾前往太清阁问安。每天懒在床上,一闭上眼,脑海中便浮现出焦兰芝拂袖而去的寒影。他多么希望那时的焦兰芝能够转过身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哪怕只是一分钟! 迷梦中,倩影终于肯为他转身,那熟悉的娃娃脸笑靥生姿,竟是冰儿。傅玉成心神一颤,忍不住紧紧抱着冰儿,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玉成……玉成!”耳畔突然传来冰儿温柔的声音,傅玉成只觉天旋地转,逐渐神魂归位,睁开双目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他猛然抱住冰儿,不停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冰儿大惊,以为他醉糊涂了,忙拍着他后背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害了你!我不该逼你,我早该知道你义父不会答应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 傅玉成稍稍回过神来,依旧紧紧抱住她,呢喃道:“冰儿,我只有你了,不要离开我,不要!” 冰儿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就像母亲疼爱孩子一般,轻轻抚摸,细语宽慰。情到深处,两人彼此紧抱,相互爱抚,不断拥吻,在漆黑夜幕中逐渐融为一体。 “玉成……”冰儿喃喃低语道,“我害怕……” “别怕,”傅玉成喘着粗气道,“我不会背叛你,永远不会,相信我,真的!” 冰儿依旧担心,抬掌抚地,御冰铸造了一间冰室,这才轻轻抱紧他虎背,闭目缠绵。颠鸾倒凤之间,两颗心牵连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