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婉莹独自在殿前踱步,坐立不宁。 不多时夏子龙、傅玉成、冰儿先后奔来,个个神色凝重。三人尚未开口,婉莹已经猜出几分,不禁眉头紧皱。 夏子龙率先道:“寿州城已经搜了几遍了,没有发现天尊踪迹。不过,灵山的人已经有动静了,她们雇了六辆车,出城后分别朝东南西驶去,似乎有不可告人之事。不知道天尊在不在车上,会不会被她们劫走,要不要截下?” 婉莹捻发沉思,摇头道:“应该不会,他们没这个胆量!城外有消息吗?” 众人提着的心稍稍落下,傅玉成接着道:“城外三十里都找了,沿途没有天尊踪迹。倒是发现了天佑、晴儿一行人,他们急匆匆朝林中钻去,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风鹤林!”婉莹眼眸闪过一丝亮光,急道,“冰儿,沿途树林搜了没?” “搜了,”冰儿急道,“已经搜到一半,还没有搜到风鹤林。” 婉莹捻发沉思,低眉不语。 突然李云楼疾步而至,上气不接下气道:“天后,掌门回来了!” 众人急忙前往后山迎接,只见天赐一手扶墙,衣衫破烂,浑身血迹斑斑,踉跄挪步,似乎神志不清。婉莹花容失色,急忙搀扶,顺势查看伤势。天赐摇头道:“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婉莹心下暗惊,忙吩咐冰儿准备衣物,又命李云楼巡视后山,夏子龙、傅玉成把守山门。 待天赐沐浴更衣,婉莹捧着血衣喃喃自语道:“这血既然不是夫君的,就只能是他的。冰儿,把血衣拿去焚了,不要留下痕迹!” 冰儿刚捧着血衣走到殿外,迎面被天佑一行人撞个正着。天佑一把夺过血衣,惊得面无血色。这时晴儿、香雪海、夏子龙、傅玉成等人纷纷赶到,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冰儿哀怨地瞪着傅玉成,吓得傅玉成连忙解释道:“晴儿和雪海挡着,我们拦不住啊!” 天佑将血衣递给香雪海,寒着脸道:“我师兄衣服上染得是谁的血?” 冰儿不敢吱声,低眉不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天佑恨恨道,“上尊被关在何处?还是师兄把他……杀了?”见冰儿一声不吭,他步步紧逼,怒吼道:“说!” “天佑!”傅玉成忙挡在冰儿身前,面色微怒道,“你有火冲着我来,别拿冰儿撒气!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应该去问该问的人!” “傅玉成!”晴儿怒眉道,“你不要挑拨是非!血衣是冰儿拿来的,不问她问谁?难道有人指使她吗?”一边眼神暗递,一边急道:“冰儿,血衣是从哪里捡来的?” “我……”冰儿迟疑道,“是我……从后山捡来的。” “你看,对吧!”晴儿回头望着天佑道,“看来是有人想栽赃嫁祸,把杀害上尊的罪名安在你师兄头上,挑拨你们师兄弟自相残杀。” 天佑一言不发,疾步冲入殿中。刚踏入大殿便被傅玉成、夏子龙联手挡住去路,他面寒如铁道:“闪开,否则别怪我翻脸!”见二人不为所动,他双掌暗暗御气,面露煞气。 夏子龙面色一变,惊诧地望着香雪海和晴儿。见香雪海眼神哀婉,晴儿欲言又止,他暗暗咬牙,进退两难。旁边傅玉成也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置。 眼看大殿内一场厮杀在所难免,婉莹突然飘然而至,气定神闲道:“都让开,让圣尊进去!”夏子龙、傅玉成忙退到一旁,冰儿也悄悄挪步身后,面露愧疚。婉莹早瞧见血衣在香雪海手里,面不改色道:“你们先去瞧瞧夫君,等会我再为你们解疑答惑。” 来到榻前,只见天赐笔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宛如死人般。天佑、香雪海疾步近前,轻声呼唤,依旧不见天赐回应。香雪海玉指把脉,惊得目瞪口呆。天佑急问,她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天佑一把抓住她胳膊急道,“姐姐快说!” 香雪海摇头道:“是卫圣尉的丧魂丸!怎么会这样?这是卫圣尉炼制的,别人不可能有啊!难道是卫圣尉……为什么?” “卫青山!”天佑怒道,“我与你势不两立!” 众人齐至大殿,婉莹叹气道:“现在看来上尊失踪,夫君被毒,都是卫青山一手所为。他原本是上尊的心腹,必定对上尊的行踪了如执掌,也必能够出其不意偷袭上尊。待擒住上尊,再利用上尊引夫君前往,趁机伏击,暗地下毒。好个卫青山,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妹妹的意思是……”晴儿眉头紧皱道,“是卫青山暗伤了他们?” 婉莹一言不发,边撩发边瞥向香雪海。 香雪海眉头紧皱,默然不语。天佑咬牙切齿,跺脚怒道:“我必擒杀卫青山,为师父和师兄报仇!” 婉莹盛情挽留,众人执意下山,婉莹不得不亲自相送,临别嘱咐道:“卫青山不可小视,他敢背叛上尊,背后必有灵山撑腰,你们千万小心。” 晴儿眼眸湿润,挽着婉莹胳膊依依不舍道:“等见了姨娘,我们再回来助妹妹一臂之力。” 待送走众人,婉莹急忙飞身上山,召集众人大殿议事。先命夏子龙、李云楼严密把守山门要道,又派傅玉成殿外护卫,接着叮嘱冰儿准备药箱等,随自己入内。 天佑一行来到山下,早有夏淑敏等候多时。 没等众人开口,夏淑敏急道:“暗探来报,发现上尊尸体了!” 众人大惊失色,急忙往风鹤林奔去。 待众人赶到,只见一具焦尸横躺在地,烧得骨肉分离,惨不忍睹。 天佑、香雪海流泪满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夏淑敏捧着上官甫遗物凑近嗅闻,不禁掩面啜泣,娇躯颤抖。 晴儿近处细瞅,疑惑道:“姨娘怎么知道这是上尊?” “玉带、金冠、紫纱袍!”夏淑敏啜泣道,“尸体旁有上尊的遗物,附近还有上尊与赐儿打斗的痕迹,绝不会错!” “师兄?”天佑强撑起身,急道,“姨娘说……是师兄?” “嗯,”夏淑敏泪湿眼眸道,“附近的打斗痕迹很明显,除了赐儿我想不到第二个人。卫圣尉虽然武功高强,但如果是他,他又怎么可能不用自己最擅长的毒术呢?” 众人恍然大悟,急忙搜寻蛛丝马迹,果然在附近发现了一些残衣布料,个个带着血迹。望着带血的残布,想起在八公山上看到的那件残破血衣,又回想当时冰儿慌张的神情,天佑只觉阵阵寒意袭上心头,难以置信道:“为什么?师兄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报仇!”香雪海强忍伤悲道,“是那封信惹的祸!灵山的使者见过那封信,必定是她们告诉了师兄,否则师兄不会对师父痛下杀手的。” “姐姐,”天佑五指暗攥道,“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再隐瞒身份了。我想问姐姐一句,如果爹真是死在师兄手上,姐姐打算怎么办?” 香雪海低头不语,脑海中不断浮现天赐的音容笑貌。又想起几年来上官甫的爱护之情,她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弟弟想怎么办?” 天佑苦笑道:“咱们姐弟俩真是……不孝啊!娘死了,你我不能为娘报仇;现在爹被人杀了,咱们又不能为爹雪恨。爹娘泉下有知,会不会怪罪咱们?” “上尊不会怪你们的,”夏淑敏抹去清泪道,“你们有自己的难处,姨娘心里有数,上尊也一清二楚。赐儿是我一手带大,我也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杀害上尊。等他清醒过来,只要他肯真心忏悔,咱们就当替上尊报仇了。” 天佑沉默不语,香雪海低眉不言。晴儿见状忙附和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就算杀了你师兄,公公也不能起死回生。说来说去都是灵山的错,如果他们不杀无相大师,你师兄也不会恩将仇报,更不会痛下杀手。现在上一辈的恩怨已经了了,咱们不要再自相残杀了,好不好?” 众人不语,晴儿又抓着天佑胳膊,眼神楚楚道:“相公?” 天佑面露苦涩,愁容满面道:“这是我跟师兄之间的恩怨,与师嫂无关,我不会为难她,娘子放心!等师兄醒来,我要他一个解释!” 晴儿心里咯噔一声,低眉不语。 众人安葬了上官甫,收拾遗物,沐着夕阳余晖,直奔八公山而去。 夏子龙、李云楼负责把守山门,远远瞧见众人奔来,夏子龙心里咯噔一声,暗觉不妙。想起婉莹嘱咐,他忙回身低声道:“护法,快通知天后,圣尊又杀回来了!”李云楼迟疑一瞬,没敢动身,为难道:“天后命我守山门,我不能擅离职守。” 二人正说话间,天佑领着众人飞奔而至。 见夏子龙回身而去,香雪海急忙喊道:“公子留步!” 夏子龙无奈止步,暗暗叹气。 天佑回过神来,冷冷道:“内兄要去通风报信吗?” 夏子龙岿然不动,无言以对。 “哪有什么通风报信?”晴儿忙打圆场道,“兄长是怕他们怠慢了咱们,想提前去布置,对不对?” “是这样吗?”香雪海目光逼视道。 “是,”夏子龙沮丧道,“我是想通知天后,免得你们耽误了她救人。” “师兄醒了?”天佑神情复杂道,“请内兄带路,我要见师兄!” 夏子龙摇摇头道:“你们去只会打扰天后救人,还请圣尊留步,暂且忍耐一时。等天尊醒来,自会派人通知圣尊。” “内兄是什么意思?”天佑怒道,“我们师兄弟自幼一起长大,情如手足,我会害他?我不会耽误师嫂救人,只会替师兄护法,请内兄让开!” 夏子龙眉头紧锁,抱剑而立,丝毫没有挪步的意思。 天佑五指紧握,剑半出鞘,湛泸剑吱吱作响。他面色冰寒,字字铿锵道:“请内兄让开!” 夏子龙无奈望向雪海和晴儿,强忍怒火道:“职责所在,我不会退让半步,除非圣尊杀了我!” 香雪海、晴儿纷纷面色一变,一个劝天佑,一个拦子龙。香雪海步步逼近,面露哀愁道:“公子要杀圣尊,就请先杀了我吧!” 夏子龙苦笑一声,低声道:“就算姑娘杀了我,我也不会伤姑娘一根手指。” 香雪海心神一颤,霎时眼眶湿润,低眉暗伤。 见双方剑拔弩张,李云楼忙劝和道:“八公山门规,任何门徒不得自相残杀,更不准欺师灭祖。现在掌门危在旦夕,天后正全力抢救,诸位要是真心为掌门好,就不要大打出手,令天后分心!” 夏淑敏也附和道:“咱们不是来寻仇的,何必舞枪弄棒?佑儿,把剑收了!”待天佑收了剑,她上前躬身道:“听说天尊伤重,性命垂危,我们特意赶来探望。这里没有外人,都是他的至亲,也都希望他能够平安无恙。请护法体谅我们的心情,替我们通禀一声!” 李云楼竖耳静听,频频点头,面带笑意道:“还是夏护法通情达理!你我多年交情,你开了金口,我什么时候拂你面子过?请护法和诸位静等片刻,我替诸位上山通禀!” 不多时,李云楼去而复返,满面带笑道:“掌门醒了!天后请诸位上山一叙!” 天佑大惊,急率众人飞至紫金殿外。 众人前脚刚到,只见天赐在婉莹搀扶下缓慢挪步,他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婉莹愁眉不展道:“听说小师娘来了,夫君说无论如何都要出来相迎!” 夏淑敏感动不已,忙扶着天赐坐下,泪湿眼眶。天佑也关切道:“师兄病情怎么样了?有没有彻底清除余毒?” 见天佑面色难看,天赐抬手示意道:“无碍了,大家都不是外人,坐吧!”待众人落座,他继续道:“师弟,出什么事了?” 天佑眼神透着疑惑,哀伤道:“我爹被人杀害了!” “师父……”天赐长叹一声,没有接话。 天佑面色一寒,目光逼视道:“是师兄做得,对不对?” 大殿上顿时气氛紧张,众人纷纷望向天赐,只等他解释。 天赐苦笑一声,眼皮微抬道:“是又如何?他算计齐凤翼,害我满门被灭,又阻拦岳翁救人,害死大师,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没有将他挫骨扬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众人大惊失色,瞠目不语。 天佑怒火冲冠,阴声道:“师兄再说一遍!” 天赐强撑起身,步步逼近道:“你听清了,我与师父早就恩断义绝,此生只剩血海深仇。他算计齐凤翼,害死我娘,我可以放下旧怨。他算计我,几次险些害死我,我也可以放下新仇。但他算计夫人,害死我爹,就是自寻死路。” “师兄!”天佑咬牙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兄,今后咱们恩断义绝,只剩新仇旧恨!再见面,你就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不会心慈手软!就算不能亲手为爹报仇,我也要让八公山付出惨重代价!” 没等众人劝解,他回身而去,一闪而逝。 晴儿惊得花容失色,跺脚急道:“怎么会这样嘛!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见婉莹眼神暗递,她急忙回身追去,迅如疾电。 香雪海黯然神伤,近前道:“师父其实是我爹,我想师嫂应该早就告诉师兄了,对不对?” 天赐迟疑片刻,幽幽道:“是!” “果然……”,香雪海娇躯一颤,心底暗伤,没有多说半字,失魂落魄而去。 见众人陆续离去,夏淑敏叹气道:“赐儿,我与你师父的感情你最清楚,换作别人,就算豁出去这条命我也要替他讨回公道。只是你是我一手带大,又身负重伤,我不忍对你下手。你若还有半分良知,就该去你师父坟前忏悔,以恕罪孽!你若不听,我也无可奈何,只能替你师父告诫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要等到众叛亲离之时才悔不当初,更不要等到家破人亡之日才自怨自艾。”没等天赐起身相送,她已经飘然而去。 望着夏淑敏远去的残影,天赐浑身颤抖,不住咳嗽,憋得满脸通红,突然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