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话的意思,虞铮如何听不明白。 陛下不过是想让他与长公主多接触一二。 几乎人人都觉得,这场婚事乃天作之合。 但他真的对平康长公主无意。只是君命难违,这婚是不成也要成。 虞铮追出殿外,看着魏玺烟被宫人们扶上车辇。 从章台宫去重华殿的路他并不怎么认识,因此便不紧不慢地跟在魏玺烟的车辇后方。 “停停停!” 还没走出多远,轿辇中传来女子不耐烦的喊声。 “晃得头都要炸了。本宫下来自己走!” 魏玺烟又从轿辇中落地,扶着宫人慢慢向前走。 也是她今晚贪杯了,须知果酒也很能醉人的。 又走了几步,魏玺烟觉得实在无法忍受了。 那股气在腹中憋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吐出来。 “在这候着,本宫去去就来。” 她的话音就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魏玺烟跑到一旁的假山处,扶着石头就开始狂吐。 好在她随身都带着丝帕,也不会太狼狈。 但魏玺烟没想到,她从假山旁吐完回来的时候,看见侍女的身边多了一个影子。 她于是走上前,好奇地看了几眼。 原来是虞铮这个狗东西! 认出了是谁,魏玺烟的怒火顿时涌上心头。 他难道不知道她最讨厌他吗?竟然还这般没眼色地往她跟前凑! 真是罪该万死! “狗东西,你给我滚开!” 魏玺烟连身体都站不住,就开始指着虞铮的鼻子骂。 虞铮听了当然气愤无比,但是他只能隐忍。 “殿下,您认错了!他是虞大将军,不是别的人。”魏玺烟身边的宫女急忙补救。 可魏玺烟已经是个醉鬼,她哪来的理智? “本宫没有认错,就是这个贱胚子!” 她是没有认错,而外界那些传言也不仅仅是传言。 平康长公主可不是什么温言软语的善男信女,口出恶言对她来说,的确是家常便饭。 真要说实话,除却她的父皇母后,再加上当今圣上,她无需同任何人谈礼貌。 这就是皇权二字。 瞧瞧,骂了人之后,她还要伸手往虞铮的脸上招呼一耳光,但被他一把挡住了。 “公主请自重!” 虞铮的话里暗藏忍耐。 若换了旁人这样对他,早就付出了数倍的代价。 可谁让她是长公主呢?难道他还能还回去么? 若当真自恃身份,她就不该做出这种侮辱臣下的言行。 沐月看不下去了。 长公主这是喝醉了酒,真糊涂了。 莫说虞大将军已经是她的未婚夫婿,即便不是,她这般辱骂虞大将军也十分不妥。 万一今晚的事情传扬出去,外界之人不知道又要怎么看待殿下呢。 他们会说她言行恶毒,不把立下战功的忠勇良将放在眼里。 “殿下,您喝醉了!大将军是陛下派来送您回寝宫的,您真的认错人了!” “谁要劳烦他走这一趟?本宫不需要,让他滚!” 说完,魏玺烟转身就走。 “既是公主的意思,那臣就先告退了。” 虞铮忍着心头的火,转身离开。 公主可以放肆无礼,而他却不行。 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虞家上下的态度,所以他不能不守礼。 至于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说吧。 —— 翌日,等魏玺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回想着昨晚的一幕幕,她有些懊悔地骂自己饮酒误事。 虽然她狠狠地骂了虞铮两句,也出了气;但她的言行的确不妥。 要知道,这皇宫里说不清有多少眼线。 传扬出去,她的脸面倒是其次。只是御史台的那些老家伙又该抓着此事弹劾不放,让阿弟头疼了。 还有她昨晚把虞铮骂成那个样子,把他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 从前虞铮只是讨厌她,说不得这会他要恨死她。 魏玺烟不愿意再往下想。 如果这次阿弟也是扔下皇侄早早离世,那么她还要重走一遍前世艰难的老路。 万一他被逼急了,带着虞家军造反,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前世,她也曾这般猜忌过他。 不妥,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魏玺烟突然想做出一些改变。 镇国公府数代簪缨,是朝廷的铁血忠良。而虞铮虽然与她同席异梦,但每次出征沙场,他都是无所不应。 若非有他守着大衍疆土的安宁,皇弟和皇侄的江山也坐不稳当。 她不能用自己的愚蠢,去逼反大衍的忠将。 既然这桩婚事避无可避,那她就得让它使出最大的价值。 否则,她这辈子也是白活。 魏玺烟自认她不是知错就改,但她是要做便做。 总得想个法子缓和自己同虞铮的关系,不然他若真想造反,她后悔都不知道去哪哭。 —— 今日魏玺烟起得晚了。 用脚趾头想想,整座皇宫也不可能全在魏玺烟和魏延鋆的耳目之下。 目无所及之处,总会闪过一两只阴影中的蛇虫鼠蚁。 昨晚宫宴后平康长公主辱骂虞大将军的事情,今早就像会说人话的蚊子一般,传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 这么劲爆的消息,御史台的言官们又怎能放过? 坐在大殿上首的魏延鋆听得直头疼。 这些老家伙就不能换个词么?什么嚣张跋扈、言行无状,他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 阿姊也真是,要骂人等成婚后她把人带回府,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这是在皇宫,想抓她错处的小人太多了。 哎,可怜他还要绞尽脑汁地替阿姊遮掩。 “哎呀,各位爱卿多虑了。昨晚长公主只是喝醉了,她一定是把虞将军当作——曾经惹怒她的人,认错了。喝醉时的话,那怎么能当真呢?” “若是再让朕听说,京中有人议论此事,惹阿姊不快,朕就割了他的舌头!” 这边,魏玺烟收拾妥当,就带着宫女回了长公主府。 她之前已经让内侍官去镇国公府送了一张道歉的帖子。 也不知道虞铮对此会作何反应。 —— “虞大将军,长公主殿下让奴把这个带给您。” 说着,内侍就把帖子递了过去。 虞铮把那面折叠的丝帛接过来并且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无非是些饮醉了酒,无意之间认错人之类的话。 “将军,我们家殿下是个有口无心的主,她对您万没有恶意。 况且日后您就是公主的夫婿,殿下的意思是,大家还是一团和气的好。” “烦请吴内官转告长公主殿下,本将军知晓公主昨晚是饮酒不适,才会造成诸多误会。” “这便好了。还有一事,殿下今日在京城的舞夜楼里摆了宴席,特地让奴来告知将军,请将军在申时后赴宴。” 虞铮闻言,顿了片刻,又颔首低眉地回答道:“臣谢过殿下。” 吴盛听了这话,笑眼微眯,心想这位年轻的国公爷倒是个识趣的。 殿下的补救倒也及时。 他就说嘛,男人这种东西,怎么都喜欢会示弱的。 殿下采纳了他的进言,说不得回头要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