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鋆从一节竹筒中拿出一张帛书在看。 这信上说,阿姊她已经发现了昀州的异样,正在暗中探查。 铁务是国之大事,重若千钧,他必须要尽快将大权收拢在自己的手中。 还有阿姊那日所说暗朝之事,也得着手筹备。 否则,仅靠他这几年培植出来的新部,尚且稚嫩。 哎。 少年帝王轻声叹息。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对不住阿姊的。 当年,母后生下他的时候身体尤为亏损,而他自己也先天体弱。 因此,阿姊就被分出去许多的关注。那时候,她也才只有三岁。 阿姊的确对此不满,但她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嘴上说着讨厌这个分走了她宠爱的皇弟,却不曾在何时真正丢下过他。 归于父皇生前的谋划,不仅是他,就连阿姊的婚姻大事,也成了巩固政治局势的联姻工具。 且阿姊之所以受尽天骄之宠,也并非仅是表面上的那些缘由。 少时的魏延鋆还看不透,但是他从十三岁和柳氏大婚的那一年便明白了。 皇家之人,包括他和阿姊在内,其婚姻之事比起寻常庶民还要不得自由。 他是男子,是娶妻,这倒没什么。只是皇姊她身为女子,要嫁人,只会受制更多。 因为阿姊的出身和地位,已经决定了她今后的夫家必须是能为她的太子皇弟提供助力的世族。 就算没有虞铮,同样也会有其他人。 哪怕是皇子皇孙,也没有自己选择婚事的权利。 魏延鋆只能说,虞铮是那些贵胄子弟中最能让人看上眼的一位了。 如今,他就希望这两人能够顺利完婚。 不说恩爱非常,至少也得和睦相敬吧。 只是,这一点对阿姊来说,是否太难了些? 上次宫宴后发生的事情,至今还让人历历在目。 这回阿姊让他命虞铮随行,也不知是作何意图。 也罢。阿姊的心思他可猜不透。 随她去吧。 横竖平康长公主也不是个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 彼时,魏玺烟正和虞铮在行宫的倚澜苑中对弈,魏华蓁则是坐在旁侧观局。 此前他们已经对了几局,但都是平局。 于是魏玺烟想着自己一定要和虞铮分出个胜负,才又开了新的一局。 而这次,两人你来我往之间,她更发狠地杀了他的散卒,棋局之上险象环生。 魏玺烟撒手放下博筹,嘴角带着明媚的笑意看向对面的男子。 “你就要输了。” 此时,他已无路可退。 虞铮却是面色平静,始终不曾慌乱。 父亲曾经教导他:斗棋,斗的不仅仅是棋艺,还有棋心。 …… 最终,这一局是魏玺烟赢了。 但虞铮的面上并未有失落之色,而魏玺烟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本宫说过了,无需你相让。” 她的神情有些不快,因为这让她赢得不自在。 魏玺烟不是傻子,她当然看得出来。 虞铮的棋步原本可以再狠一些的,说不定结果就会不同。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明摆着是没用出全部的实力。 “臣以为,和公主一同下棋太难了些。”虞铮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玺烟听见他的话,面色陡然间冷了下来。 “没什么意思。臣只是觉得,与公主殿下对弈,真是输也不是,赢也不是。” “放肆!”魏玺烟气得猛然一拍案几。 他这句话的确讲到了点子上。 因为只有被说中的人,才会恼羞成怒。 然而魏玺烟虽然生气,但她能够让自己逐渐冷静下来。 其实虞铮说的也没错。 按照她的脾气,不管怎么着,都是他的错。 那么这一世,她和虞铮还能有不同的结局吗? 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堂堂的大衍长公主,能下嫁于他,已经是很给虞氏脸面了。 难不成,还让她这位长公主对自己的臣子们低声下气? “你出去吧!”魏玺烟的语气真算不上好。 “臣告退。” 虞铮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与长公主对弈,着实让人煎熬。 “慢着!”魏玺烟又说。 “殿下还有何吩咐?” “过几日是巧女节,本宫要出门,你就不必跟着了!” 因为他跟着也不会做什么事,只会惹人心烦! “可是陛下——” “那又怎么样!阿弟他也要听我的!”魏玺烟正在气头上呢,都没给魏延鋆面子。 虞铮不由得愣了一下。 长公主这话说得太狂傲了些,简直没把陛下放在眼里。即便她是皇帝的胞姊,也该注意分寸的。 若是哪天真失了帝宠,看她到何处哭去。 罢了。这是公主她自己的事。 他跟着操什么心? —— 巧女节即将在重重期盼中降临。 在七月初七这一日,所有的女子都可以从繁杂的家务中稍稍解放。 她们白天互相结伴出门游玩,购买各式各样的衣衫首饰。 到了晚上,女子们还会在庭院中摆上案几,陈列瓜果、鲜花、胭脂,向天祭拜,以期拥有姣美的面貌;并对月引线穿针,以期双手灵巧,长于刺绣织布。 如此,是为巧女节。 “本宫觉得,这巧女节也无甚可过的。”魏玺烟坐在庭中的案前,托着脸颊看向头顶的夜空。 “殿下何出此言呢?” 采星和沐月都不太能懂。 “你们想啊,巧女节说着是女子的节日,但对月许愿时,众女仍然想要如织女一般的巧手。” “可是殿下,男耕女织,这不是自古以来就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是啊。殿下,您的确是不喜女红,也无需擅长女红。但这世上九成九的女子,都要靠它过活的。” 魏玺烟皱起了眉头。 “这一点我自然是知晓的。” “只不过,传说中的某些故事,读起来真是让人恶心。” “尔等就不觉得,那偷走织女羽衣的贱人十分龌龊下流么?” 沐月和采星不由得哑然。 关于这一点,她们好似还真没有想到过。 但,公主殿下说得很有道理啊! 二人犹如醍醐灌顶。 像牛郎这种人,不就是行事下流的登徒子么? “若是没有那种腌臜泼才,织女依旧是尊贵的天女,怎么会沦落到那种地步?” “那头老牛精也是罪该万死,若是让本宫抓到它,一定会让人活剐了它!” 沐月和采星听后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