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棠的目光还落在少女消失的方向,奇怪的存在,污秽被浓烈的感情压制在崩溃的一线之间,浮动着,却始终保持着平衡。 是爱意? 浓烈的爱意。 听见乐文开口说话,她歪着头看向乐文。 乐文眼眶很红,似乎晶莹的东西迅速在眼眶汇聚,脸上有青劲爆起,死死咬紧牙关,不让情绪冲垮了自己。 他深深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魂晦症晚期和怪异之间有着一种极为罕见的存在堕落者,存在已经被污秽彻底污染,意识却保留着一丝清醒,无法控制自身的污秽,比怪异拥有更强的污染力。” 他的喉头有些哽咽,声音变得怪异,血色的夜晚又在眼前浮现,惨烈的过往像附骨之蛆无法摆脱。 手臂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他抬起手死死压制颤抖的手臂,熟悉的同伴下一瞬间化作血雨在眼前爆裂,是人间地狱。 “她、冉溪是我以前在的队友,她的哥哥冉泉是我们的教官,一次任务,很惨烈的一次任务,三十个人只活下来五个,我和冉泉是其中二人,冉溪为了养护受重伤的冉泉和我身死,被污染。 冉泉,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冉溪的污染全部被冉泉吸收了,冉溪化为诡异,冉泉变成了抱着冉溪的那个怪物堕落者,最后为了不伤害大家,冉溪主动带着冉泉去往血色城市。” 那年,他们只有十八岁,第一次正式执行任务,信心满满期待着成功,然后都停留在那日,再也没有回来。 活下来的人隐瞒了他们的存在,不希望再有人去打扰他们。那是不可复制的奇迹,源于哥哥对一手抚养大妹妹深厚的亲情。 他看见自己一直想见的挚友,却甚至不敢和冉溪搭话,冉泉的污染已经无法控制,他契约了山河长笔,只是靠近无尽的呓语在耳畔响起,充满恶意,想要诱惑他堕落。 世间不幸被污染者太多,不能再增加了。 寻棠点头,从餐车桌面上的星月花花束中取出一枝递给乐文,细碎星光坠落。 乐文茫然地抬头,下意识接了过来,忽然浑身一震,猛然抬头望向寻棠。 呓语停止了,不、是被隔离了,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灵魂仿佛被救赎。 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砍刀拖在地上滑动的声音响起,怪物狩猎的嘶吼。 猪头屠夫粗噶可怖的声音响起,浑浊腥臭的唾液顺着猪嘴滴落:“小孩,有一个小孩,小孩肉嫩,好!好吃!” 乐文眼中含着恐惧,却下意识想要冲到寻棠面前,那是保护群众的本能,不过他却被寻棠推到一边。 寻棠抬头,浓厚污秽已经彻底吞噬了原本的灵魂,只剩下一个被恶意操纵的躯壳。 猪头屠夫面容狰狞,挥舞砍刀向她冲了过来。 寻棠抛出一颗小小的种子,巨大的植物瞬间长出,绞杀,带着獠牙的花朵一口吞下猪头屠夫,完了还打了个嗝。 吞完的植物溜达着跑到寻棠身旁,乖巧地蹭蹭,然后重新退化为种子落在她手心,她收回口袋中。 看着大佬秒杀猪头屠夫的乐文安静如鸡,好、好强! 看见大佬望过来,他一个激灵下意识要开口,张张合合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寻棠手指在空中轻点,眼眸中翡翠色一瞬间浓郁。 一颗幼嫩的树苗凭空出现,枝叶晃动,像个小孩子在打招呼,光华凝聚又消散,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绿色小披风,红色的小果子坠在发间。 它睁开双眼,惊喜地飞向寻棠,翅膀落下一串星光,嘤嘤嘤地向寻棠撒着娇。 寻棠指尖晃动,小家伙直接抱住她的手指,用白嫩的小脸蛋蹭蹭。 她眼眸微弯,没有拒绝它。 一个爱撒娇的小家伙。 寻棠一个眼神小家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家伙点点头,恋恋不舍地飞向乐文麦清,绕着他们画圈。 乐文看清楚后,顾不上悲伤,眼珠震惊得快要脱出眼眶,树灵!?? 这是目前已知的唯一能够延缓污秽腐蚀的存在,可是世间少有,是移动森林的爱子。目前已知的只有中央异调局才有一个,谁能想到寻棠居然拥有树灵! 寻棠:“它会保护你们,留在此处不要移动位置。” 乐文乖巧点头,抱紧还在睡觉的麦清,手臂上的狰狞扭曲猪头烙印消散。 寻棠迈步向黑暗的街道走去,游荡的怪物似乎看不见她直接从她身旁走过。 “救救我,有没有人?求求救救我。” 一道微弱的求救声落入她耳中,寻棠目光骤然看向远方。 破败街道的深处,满身脏污的小孩蜷缩成一团,最多五六岁,破烂的衣袖遮不住细小伶仃的手臂上重重叠叠的伤痕。 脏乎乎的脸眼泪只有一点,太干涩了,眼泪哭不出来。 起皮干枯的嘴唇,低不可闻的求救声,却始终没有停止,灰暗的眼睛里有一丝丝光。 她求救着,她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却知道这里不可能有人救她,但是她不想死。 好疼、好疼、好疼。 救救我,我不想死,好冷,好黑,好暗。 救救我,好饿、好饿、好饿。 胃部灼烧的疼痛烧毁着小孩子最后的生机,但是她不想放弃,她想活下去。 她忽然闻到一种淡淡的香味,费力地抬起头,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站在身前,警惕像只受惊的小狼崽子,是怪物吗? 它们不会吃她,却会撕咬她的身体,如果不是她的自愈能力顽强,她早就死了。 寻棠低着头看着求救的小孩,求生的欲望那么强烈。 寻棠挥手,一股华光笼罩小孩身体,小孩恢复了些力气。 她还是警惕地望着寻棠,她想活着,却不敢轻易相信寻棠。 寻棠眼眸无波无澜,终年积雪的苍山寒冰或许都比她的双眼温暖: “想好好活着吗?站起来,走向我。” 堕入黑暗者无人可救,唯有自救,然后抓住所有助力拼命向前。 这次小孩子却没有犹豫,盯着寻棠的眼睛看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前迈了一步,忽然扑通一下又摔了下去,长久的饥饿掏空了这具幼小的身体。 寻棠没有动,只是看着她摔倒,等待她走向她。 倔强的孩子还有选择放弃,站起来摔倒,站起来摔倒,站起来摔倒,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寻棠站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始终没有移动,没有搀扶,只是等待着她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