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实习还有一周结束,我的干劲也越来越足。 这一次能够实习的时间不长,只有一个月,所以只够我在物理治疗组学习实践。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寒假,还有明年的暑假。 再加上大四一年的实习,我总会全部体验过的。 我这边给葛阿姨加练完后,去休息区坐了半小时,就到了那位大哥的治疗时间。 远远地看见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我赶紧起身,带着他找了一张空床。 他刚坐下准备脱鞋,杨老师便步履匆匆从上一位患者身边赶了过来。 一坐下,便开始投入工作。 我正专心看着杨老师的动作,大哥突然出声,“妹子,你男朋友今天没来找你啊?” 我一抬头,大哥便一脸八卦地看着我。 连杨老师那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好奇。 我愣了愣,口罩后面的脸上渐渐泛红,我轻轻咳了咳,装的若无其事,“没有啊。” 杨老师悄悄叹了口气,但还是被我们听到了。 我以为他又干不动了,没想到,他问我,“你男朋友多大?” “比我大一岁,20。” “周岁吗?” 我点点头。 他又叹了口气。 这下连大哥都觉出不对劲了。 “咋了老弟?” “20岁的都有女朋友了,我都30了,还没有。” 这是杨老师第一次有如此鲜活的想法。 至少是在上班时间,在我面前,第一次。 似乎是怕杨老师沮丧,大哥“害”了一声,开始安慰。 “你不能这么想老弟,30没对象咋了,我18就认识我媳妇了,结果30才跟她谈恋爱,32才结婚,想当年我追我媳妇的时候,那叫一个……” 我默默地再次听了一遍大哥的爱情故事。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大哥学生时代怎么给他老婆写的情书,他们中间又怎么断了联系,又是怎么在十年后某一天,奇迹般地与他老婆重逢。 还有他逢年过节怎么去老丈人家里干活留好印象。 纪念日怎么制造惊喜。 他老婆生日他怎么悄悄准备礼物。 听着听着,我突然觉得,很有参考意义。 杨老师的表情有点复杂,我看不懂。 落寞? 惆怅? 无奈? 好像还有点…怀恋。 有故事啊。 我硬生生压下我的好奇心,不再去想。 反正就算我想了,杨老师也不会告诉我。 实习最后一天时,我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了浓浓的不舍,整个人都蔫了不少。 杨老师看出来我的不对劲,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问我,“实习要结束了?” 我点点头,眼睛有点酸。 虽然这一个月很累,虽然杨老师一点也不活泼,但是该教的,他从不吝啬。 甚至熟悉了以后,他还能开我几句玩笑。 还有这些患者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好几个才来一周。 可我也还有一周就开学了,我也要整顿整顿的。 “舍不得了?” 我点点头,眼眶含泪。 杨老师笑得眼睛都弯了不少,“那你别走了,留下来帮我干活吧!” 我:…… 一瞬间,我加练时各种心酸的感觉扑面而来。 谢谢,我不想哭了。 我梗着脖子,“我下个假期还会回来的!” “那还舍不得啥,医院又不是要倒闭了,你家也不是外地的,想回来还不是随时就回来?再不行毕了业就来这应聘,正好缺人呢。” 我想了想,说的对。 杨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今天是周六,下午老师们就该放假了。 叨扰了这么久,杨老师虽然爱怼我,但是总归是倾囊相授的。 我想请他吃饭表示感谢。 但是我不好意思开口。 正犹豫着,总在我们邻床大声唠八卦的老师走过来问杨老师,“珩哥,下班一起吃烧烤去啊?” 我揪着衣角的手一僵,有些后悔。 我应该早点说的。 这下老师有约了,我还怎么约他。 我咬着嘴唇,自顾自地懊恼。 下一秒,我听见杨老师说,“改天吧,今天有事。” “行。”那位老师没多说也没多问,答应下来。 我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然而那口气还完全呼出去,我却发现我高兴的太早了。 杨老师说他有事,我不还是约不到他吗。 眉头又皱了起来,我又开始纠结。 直到杨老师叫了我第二次,我才回神。 “怎么了老师?” 他没在意我之前的发愣,问我,“中午有空吗?” 我有点懵,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知我哪里戳中了他的笑点,杨老师笑了一下,“问问你男朋友有没有空,有空的话,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这次我反应特别快,只愣了一秒,就忙回绝,“不行不行,您费心教了我这么久,应该我请您吃饭,怎么能让您请呢。” “我都上班这么多年了,让你一个学生请,这不合适吧?” “合适,怎么不合适,我高中还办谢师宴呢…” “高中是高中,现在是现在,不一样。” 我刚想问哪不一样,杨老师摆了摆手, “行了,别跟我争了,等你挣钱再说,我还有半小时下班,快问问你男朋友一会有没有空。” 杨老师的语气不容拒绝,我也不好再拒绝,便给许星朗发了消息。 不多时,在我楼下工作的他,便回复了我:有空。 我回到杨老师身边,第一时间将这个信息告诉他。 他抬头看我,“正好,你俩想想想吃啥,一会咱就去。” 我点点头,悄悄溜走给我哥打电话,让他火速去专卖店帮我买了个好一点的篮球送过来,我要送给我实习老师。 既然饭不让请,送个礼物总可以吧。 杨老师喜欢打篮球,我投其所好。 我哥也喜欢打篮球,让他挑,出错概率会小一点。 五十分钟后,我们三人在一楼碰面,许星朗礼貌地跟老师打了招呼。 杨老师点头致意,这时,他也看到了我手里的篮球。 我递过去,微笑着,“老师,给您的礼物,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杨老师先是道了谢,随后看了看那个篮球,眼里逐渐涌现出一点不一样的情绪。 凭借我这一个月对他的了解,他这个眼神,代表挺喜欢的。 我这才放下了心。 他的视线没有在篮球上停留太久,便抬头问我们,“想好吃什么了吗?” 我说,“吃中餐吧。” 这是我和许星朗商量的结果,这样能让老师少破费一点。 杨老师点了点头,“我知道一家中餐馆味道不错,走吧。” 说着,便招手打车。 我借口自己晕车坐不了后面,抢先坐在了副驾驶,付了车费。 杨老师让我们俩点菜,我看着价格点了两个,把菜单递还回去。 他看完问我们有没有什么忌口,随后又加了两个菜和一些主食。 等上菜的过程中,他开始跟我们唠家常。 说了两句话,见我们有些紧张,便劝道:实习都结束了,就别绷着了,我叫杨珩,叫我珩哥就行。 “老弟家也是希城的?” 许星朗笑着回应,“对。” “在哪上学啊?” “江阳医科大,学的口腔,比安安大一届。”许星朗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情况。 杨珩满意地点点头,“口腔挺好,比我们康复好太多了。” “康复也很好,帮助需要的人提升生活质量,是个很伟大的职业。”许星朗一本正经道。 杨珩不禁失笑,“老弟挺会说话。” 许星朗勾起唇,“实话实说。” “但是待遇不好啊。”杨珩叹了口气。 “天天累得要死,挣不了多少钱,我们是把有需要的人的生活质量提升上去了,但是我们呢,腰间盘突出的突出,关节变形的变形。” 说到这,他苦笑着,“年轻的时候挣钱,老了以后,用挣的钱治病。” “得不偿失啊…”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待遇什么的我暂时不知道,但这一行确实累,我体会过。 一开始,我还信誓旦旦说过,累怎么了,总要有人去做这些吧,不然那些肢体不利还想有所恢复的人怎么办呢。 不过现在,我也有点怀疑了。 “所以小吕,我不建议你干这个。” “就算干这行,也别来PT,太累,不适合女孩子。” 突然被cue的我,下意识地开口,“我也觉得…” 回神后,我补充道:“真的太累。” “所以我想再试试别的,万一就有适合我的呢。” 杨珩点点头,“行,试试也行,要是都不适合,趁早改行吧。” 这个话题就聊到这,开始走菜了。 杨老师说的一点都不假,这家菜的味道真的不错。 吃饱喝足,我们做了最后的道别,各走各的路。 我和许星朗无声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气氛有些不对。 良久,他才问我,“你们…很累吗?” 我点点头,心情也有点沉重。 当初我是抱着雄心壮志选择的这行,正如许星朗所说,我也觉得这份工作很伟大。 我想尽我所能,让那些下不来床的人重新站起来,让那些抬不起手的人能靠自己吃到想吃的菜,让那些不能开口说话的人,拥有简要表达想法的能力。 可是真学了我才明白,这些根本不能兼顾,我注定成为不了我想成为的人。 虽然我人在PT区,但我也多少了解过其他老师的工作日常。 同样辛苦。 这将近一个月的实践,我每天只做一两个小时就累的腰酸背痛,那么每天做十个小时呢? 渐渐的,我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我把现实想的太美好,是不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我的热忱,我的抱负,真的可以抵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苦吗。 等到我花甲之年时,看着一到阴天下雨就会难受的腰和手腕,我真的不会后悔我曾经的选择吗? 我不知道。 我其实… 也没我想象的那么优秀。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认清了现实。 但很快,我便重新燃起了斗志。 这两个方面不适合我,试试别的方面就好了。 至少现在,我还不后悔。 或许是我脸上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表情,许星朗有些担忧地牵住了我的手。 “怎么了?” 看着他担心的眼,我突然很想把刚刚消化掉的想法全盘托出,但话到嘴边,我又不想说了。 我想通了,也就没必要再让他感受一遍我的负面情绪。 但我又不想瞒着他。 我动了动唇,垂下眸,轻声道:“我就是害怕,怕自己选错了,怕自己后悔当初的选择。” 其实这次实习,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设想过,如果这行并不适合我,那我该怎么办。 我也很洒脱地劝慰了自己,不行就不行,大不了换一个。 可是真到了这个可能的时候,我还是很难过。 许星朗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我赶紧笑着开口,“不过没关系,人的一生会做很多选择,不可能每一个都那么合心意。”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少后悔一点。” “现在不是还有很多机会吗?怕什么?” “退一万步讲,就算选错了又能怎么样,谁规定一个人只能走一条路的?” “再说,现在还没到最糟的时候,我郁闷的太早啦。” 许星朗愣了一秒,随即松了口气,伸手摸上我的脸,“说的对,大不了就换一个,只要保持一个好心态,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我咧开嘴笑着,心上残留的阴霾已然散去。 也就是这时,我感受到了许星朗放在我脸上的手。 我犹豫很久,最后还是过不了自己心底那一关。 我开口道:“商量个事?” “什么?”许星朗不解。 我脖子后仰些,把脸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你能不能不要摸我脸,我怕长痘。” 爱长痘的人应该都懂,手上细菌多,经常摸脸是有可能引起长痘的。 虽然许星朗的手看上去很干净,但我还是想要规避掉这个风险。 我好不容易才不怎么长了,千万要注意。 许星朗愣了一下,随即把手拿开。 同时,我又怕我这样会让我们之间少了一项亲昵举动。 本着别的情侣有,我们不能没有的原则,我握着他的手,精准地摸到了下颌线以下,甜甜笑着,“这里可以摸!” 说着,又继续往下一寸,摸到脖子以及锁骨,“这里也可以!” 我认真给他科普着除了我的脸以外还有哪里可以摸,没注意到许星朗的视线下意识地往下几寸。 当我懵懂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时,许星朗的耳根突然爆红,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拥住了我。 我反应有点慢,但是我会联想。 我对自己的身体构造很清楚,我猜的出来他看的是哪,再加上他突然爆红的耳朵…… 确认了,我没猜错。 我的脸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闷着声明知故问,“你看哪呢?” “你不是猜到了吗?”许星朗哑着嗓子。 我没否认。 下一秒,他在我耳边问着,“所以呢,那里可以摸吗?” 我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接。 不过总归谈了快一年了,其实有的界限也可以突破一下的。 作为一名成年女性,我也会好奇,那样是什么感觉。 但是… “现在不行…” 我不好意思。 况且这是在大街上… “好,听你的。” 我俯在他肩头,脑子里不自觉地幻想着,如果他真的实施了刚刚那个想法,会怎么样。 然后下一步呢,是不是就该… 我的脸瞬间红了个彻底,不敢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