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太守道:“变通!” 司马欣大喜:“太守的意思是帮辛家脱罪!” 叶太守:“首恶必究,胁从不问。这样既可以保全辛家上下,又维护了国家法统,你们看如何?” 赵遵和司马欣齐称赞,司马欣话锋一转:“可如何实施还需考量,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和司马兄都是朝廷命官,干这种徇私枉法的事终究是……啊,是吧。” 赵遵心里说,这个云中太守叶守规真是老奸巨猾,辛忠虽然十恶不赦,杀了他保住全族辛家无话可说。但血浓于水,辛鹰和辛逊早晚记着杀子杀弟这档子事,他和司马欣毕竟还要在云中郡当官,不愿意犯忌开罪辛家,又想把这脏活推给赵遵这个外来户。 “既然如此,赵某愿为太守分忧,这个恶人,我去当好了!”赵遵也知道自己确实是最佳人选,并未计较。 叶守规恨不得抱住赵遵亲几口:“贤弟啊,如此辛苦你啦!来来来,再干几杯!” 新牧场中赵遵和辛逊两个曾共赴生死的好兄弟终于又见面了,辛逊抱住赵遵喜极而泣:“好兄弟,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几天时光辛家的变化非常明显,辛逊正式接管了新牧场,各岗位上都换上了自己的亲信,辛逊意气风发,格外精神。 不过明眼人不难看出辛家上下的气氛并不轻松,眉宇间隐藏着忧虑和哀愁,迷茫的很。辛鹰病啦,老爷子强撑到辛逊回归,又强打精神做完权力交割,最后亲自下令把辛忠关押了起来,为辛逊顺利接掌牧场扫清了障碍,把骨肉相残的恶名揽在了自己身上,之后老人家就一病不起了。 赵遵来到老人的病榻前探望,辛鹰听到赵遵的声音努力的睁开了眼,一对眸子已经变得浑浊不堪,他盯着赵遵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最后几滴眼泪溢出来这个坚强的老人哭了。 赵遵握了握辛鹰的手,安慰了他两句,起身要走的时候却发现老人的手死死的握住了自己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 辛鹰虽然神智昏聩,但他还知道赵遵来牧场目的,只要他松开手,儿子的命就没了,虽然知道不能改变儿子被杀的命运,但拖得一时儿子就能再多活一时,作为父亲,辛鹰心里苦啊。 赵遵看着心酸,也未挣脱,又在辛鹰身边足足坐了一个时辰,不知是老人睡着了,还是彻底想通了,握着他的手松开了。 赵遵出了辛鹰的卧房,低声问辛逊:“他在哪儿?” 辛逊听到赵遵冰冷的声音打了个哆嗦,犹豫道:“能不能……” 赵遵瞪了他一眼:“国法森严岂能儿戏,他害了多少人,差一差要了你的命,你都忘了吗?” “可……可他毕竟是我的亲兄弟啊!我……” 赵遵的语气缓了一下来:“谋反是十恶不赦之罪,依律你父亲同死,你也要贬为奴隶,全族跟着受流刑!如今只死他一个就保全辛家上下几百口子人,已经是开了天恩了,大哥!你可不能糊涂啊!” 辛逊哀叹一声:“唉,老二啊,不是哥哥无情,实在是你罪孽深重,国法难容啊!罢罢罢,赵贤弟,我把他秘密关押在了私宅的后院,看守是我亲信,对外宣称其与家父同染疾病,家人都不知实情。” 辛家牧场规模巨大,俨然一座城市,隐藏辛忠太容易了,外人根本不知道他被关在哪儿。 辛忠身份特殊,被独立关押在一个由柴房改建的屋内,自从被抓已经有十几天了,十几天来父亲和大哥都没有露面,每日三餐只送到门口,连个人都见不着,外面什么情况辛忠一无所知,自己命运他连想都不敢想。 辛忠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忙冲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张望,一眼就看到了大哥辛逊。 “大哥大哥,救救我,救救我,我快饿死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辛逊见二弟蓬头垢面,心就一疼,颤声说道:“二弟,不是哥哥心狠,是你这次犯的事太大了,不能不把你关起来。” “阿兄,弟弟知道错了,就饶了我这次吧,我以后不敢了!” 辛逊心都要碎了:“不能啊,兄弟,你说你想吃点什么,哥哥让人给你做。” 一听要给自己做吃的,辛忠略一愣,突然倒退了几步:“不不不,我不要吃断头饭,我什么也不吃,啊……啊,不,什么都不吃!” 赵遵见状给同行的兀哈伊支和陈铎使了个眼色,二人半拖半架把辛逊拉到了远处。 “开门!”赵遵对看守说道。 门开了。 “你们去吧,我这儿不需要人了。” “是!” 赵遵推门而入,见前几天还器宇轩昂的辛家二少爷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由得感慨世事无常。 “是你!”辛忠还记得赵遵的模样。 “你好啊,二少爷,咱们又见面了。” 辛忠缩到了墙角,瞪着一双狼眼看着赵遵:“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你为什么咄咄逼人,非要置我于死地!” 赵遵冷笑道:“二少爷,你说这话不觉得羞愧吗?第八团的官兵和你有仇吗?你害他们中毒。你大哥和你有仇吗?你一门心思的想要他死。落地今天这步田地了,你还不思悔改,看来你真是死有余辜啊!” 辛忠自知不能幸免,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论才学论头脑,我哪一点比我哥哥差,就是因为晚生了一年,好事都是他的,我什么都捞不着!我为自己争,有什么错!哪一个成大事的拘泥于小节。” 赵遵道:“你所说的大事是什么?改换门庭为你的新主子养马?” 辛忠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你算什么东西,和你说不着这个!” 赵遵冷冷的说道:“辛铭让我带他向你问好!” 听到“辛铭”二字,辛忠的表情就像见了鬼。 “还有你的老管家!” “你……你……” 赵遵道:“你和韩奎、左贤王肮脏的交易我一清二楚,为了你的一己私欲竟然倒卖武器给敌人,你知道那些箭会害死多少同胞吗?辛家不是普通人家,牧场的安宁关乎大周军中战马的供给,关乎国运。你一直胡闹,是在找死!” “不,我不是出卖国家,我只想把辛家牧马的生意做大,为家族争取更大的荣耀,我和左贤王不过是虚与委蛇,利用他罢了。” “你和金顺一样都以为自己很聪明,利用匈奴人的势力帮自己抢班夺权,蠢猪!辛家、金家生活在大周和匈奴之间的夹缝里,不管谁赢了谁,只要平衡打破,哪里还需要你们这些土皇上!你以为左贤王真心帮你?告诉你,他的大军从神木林出发的时候就分成了三股,主力直扑云中,剩下两支偏师一个奔沙城,另一支就藏在牧场北面二十里不到的山里,只要云中一破,你们家苦心经营数辈的牧场就没了,你的家人将变成为匈奴贵族牧马放羊的奴隶,这一切都拜你所赐!” 赵遵的话像一记记重拳打的辛忠无力还击,辛忠偏执,但很聪明,在他心中自己的梦想虽然残忍,但不肮脏,他所做的一切是想通过自己的手让辛家更辉煌。然而在私欲的趋势下,他越陷越深,最终照成了今日的局面。 赵遵叹道:“你的计划如果成功,你哥哥会死,辛家将变成大周的反叛,为世人唾骂。如果不成,你必死无疑,还要牵连整个家族连坐。二少爷,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想过,哪个是你想要的结果!现在城里的奸细悉数被抓,有人供出了你的名字,谋反罪!辛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不,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些事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和旁人无关!” 赵遵点点头:“算你是条汉子。”然后从袖子中取出一支红色的小瓷瓶,“喝了它,你的家族将免于惩罚!” 辛忠用颤抖的手拿起毒药瓶,闭上眼一饮而尽。剧毒入口即发作,辛忠肚子有如刀绞疼得在地上翻滚哀嚎,不知是听到了弟弟的呼喊,还是同胞兄弟之间的感应,辛逊不顾一切的冲了进来。 “二弟!”辛逊把辛忠抱在怀里,抓着他的手哭着说,“抓着哥哥的手,一会儿就不疼了,不疼了!” 片刻之后毒性散入血髓,辛忠的眸子变得浑浊起来,他突然回光返照的对辛逊说:“大哥,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教我学骑马,弄丢了家里唯一一匹白马驹,爹要打你,你跑到戈壁上躲了十几天,嘿嘿,回来被打的更厉害。那一年,爹让我们去草原深处抓野马回来配种,晚上咱们在山坡上一起数星星,还记得数了多少颗吗?到了半夜狼……”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口气没上来,死在了哥哥的怀里。 辛逊抱着辛忠的尸体,发了疯一样的嚎哭,真情流露,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赵遵让叶太守派来监督的掌管刑律的官员和仵作验明正身后,又帮着辛逊秘密料理了辛忠的身后事。这样一来云中郡的事全都了解了,赵遵终于可以休息几日了。 一个月的疲惫劳累突然安静下来,赵遵心里反而感觉空落落的,他开始思念起了刘贞,分别两个月了,她还好吗?还在生自己的气吗?他有点后悔听镇河观老道的话了,缓一缓真的管用吗? 令赵遵感到羞愧的是,在梦里他还惦记着雨荷姑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个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