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人一语言中!皇帝何等英明,当年六子夺嫡,三位皇子被杀,一位圈禁,不占任何优势的的情况下笑到了最后。其智谋堪比古之先贤,其忍耐力更是惊人的,怎么会为了一两句谏言就被激怒呢!” 毛焦道:“鲍相跟随皇帝半生,皇帝的心思您能猜个八成,皇帝今日究竟意欲何为,还请鲍相提点。” “正如你所言,皇帝深不可测,我虽然跟了他将近三十年了,可他的心思我还是不能全部领会,对于此事我猜测皇帝至少有四层意思。这要从赵遵此人的身份说起,首先他是李夫人的外甥,也是皇帝的外甥,算是一位小外戚。二十几年前为了争夺帝位,皇族精英凋零殆尽,皇帝不得已只能重用我们这些外朝的大臣,权力集中在少数朝臣的手中,这是皇帝不想看到的,重用外戚是一个信号,表示皇帝要收回一部分外朝的权力,把这部分权力交给他的亲信,他可以控制住的人。第二,也是我比较担心的一点,赵遵是二皇子的表哥,皇帝已经五十岁了,做了二十几年的太平天子,虽然身体还算康健,但按照祖制也早该立太子了,可他一直拖着不立太子,为什么?” 大司农司马鑫道:“大皇子是庶出,自幼丧母,性格懦弱,皇帝不喜欢他!” 鲍鸿道:“长子失宠,二皇子有李夫人和李氏宗族在背后支持,三皇子和他舅舅封不遗一样是扮猪吃虎的阴险家伙,但他年幼爱玩行为荒诞,皇帝虽然喜欢他但没有传位于他意思,四皇子是段皇后的继子,段氏一族掌握着国家的钱粮命脉,皇帝处处依仗与她,两个人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是相敬如宾。李夫人和段后争斗了这么多年,归根结底就是了储君之位。如今皇帝有意抬高李夫人的外甥,说不定是为了给二皇子铺路,如果这一条坐实了,那意义就非同一般了!” 袁青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因为四皇子是他的学生,他当然更偏向四皇子能继承大统,不敢也不愿意相信皇帝有意传位给二皇子。 “李氏一族势力比不上段后,但李夫人骄横,仗着皇帝的宠爱在后宫肆无忌惮,皇帝不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坐视李夫人是势力继续做大,那他的儿子继位岂不成了傀儡!” 鲍鸿说:“皇位的继承人不到最后一刻都很难说啊,你我以后行事一定要更加谨慎,不要招惹李夫人也不要过分巴结她,静观其变,以免引火烧身!” “是!” 鲍鸿接着说道:“再说这个赵遵现身的时机很是巧妙,不,是很蹊跷,他以化名以最不受人关注的北护军为掩护,一路杀到决赛,杀到皇帝的身边,这么巧又被皇帝召见,难道这些事情都是巧合吗?” 毛焦皱眉道:“难道这是预谋好了的?” 司马鑫大惊:“预谋?是谁?李夫人、封不遗、还是……还是……” 毛焦道:“谁?” “还是皇帝?” 鲍鸿摆手道:“不要乱猜,我只是想说赵遵的第三重身份,他是赵破虏的儿子!” 司马鑫道:“赵破虏是了不起,可他都死了十年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鲍鸿道:“军界一向有论资排辈的传统,赵破虏在军中的威望便是最大的资历,而且通过观察不难发现,赵遵坚毅果敢确实是个将才,只要皇帝愿意栽培他,让他多“捡”几个胜仗,不出五年就能做将军,说不定能坐到他爹左将军的位子!” 毛焦道:“可皇帝为什么要扶持这么一个毛蛋孩子呢?” 鲍鸿道:“大周有数十万军队,一半掌握在藩镇手中,三十万精锐北军的兵权掌握在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等七八位大将手中,这些当兵的大多不好驾驭,除了封不遗外没有一个是皇帝的亲信。皇帝虽然想尽一切办法制衡这些将领,但军权始终收不回来,只有培养新人去替代老将,才能一步步把军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我所料不错,过不了几天赵遵的任命状便会下来,到时候便明了了。” 袁青,司马鑫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袁青道:“若真如鲍相所言,有皇帝撑腰,赵遵俨然是一颗军政界的新星,无论他是自成一派,还是倒向陈嵩,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坏消息啊!” 毛焦道:“哪怕他谁都不帮,只听命于皇帝,也不对我们不利!皇帝有心开疆拓土,重用将领,目前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的地位隐隐有超过丞相太尉的趋势,再多一个的话,以后还有我们说话的份吗?” 司马鑫嘬着牙花子说:“鲍相,咱们在军事上是个软肋,不如……不如使些手段拉拢赵遵,他一个毛头小子,初来京城,多给他点甜头,还怕他不上道吗?” “你们都怎么了?听风就是雨,本相只是就事论事,赵遵不过是一棵小苗,刚种下,长成什么样,长不长的大还都是未知数,你们慌什么?” 袁青溜须道:“是啊,咱们在朝堂上混了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些年来各种势力来了去,去了来,最后能剩下几个!” 司马鑫不失时机的拍马屁道:“是啊,最后还不都得听鲍相的!” 鲍鸿笑着点点头,然后说道:“不管结局如何,皇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我们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了!” 毛焦道:“这第四层意思?” 鲍鸿道:“第四层最直接,皇帝真心想封这个鲁侯!” 毛焦惊道:“不会吧!大周朝已经建立三十余载了,与开国之初大封功臣不同,而今除了边疆偶有战事,可以说天下太平。很多统兵大将戍边半生,到最后也难封侯,武将如此文官封侯的更是凤毛麟角,鲍相和袁大人在朝数十年,一个三公之首,一个九卿之首,也不过是食邑六七百户的乡侯,别的大臣就更别想了。他赵遵一个毛蛋孩子,凭什么封县侯,食邑二三千多户,那不和大将军一样啦!” 司马鑫也道:“蒋芳虽然嘴臭,但那话不假,赏罚不明会动摇军心,寒百官之心,皇帝不会想不到这点吧!” 鲍鸿道:“你们太不了解皇帝了,他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放眼望去朝堂之上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将军哪一个不是跟随皇帝几十年的旧臣老臣,二十多年来可曾杀过一个功臣?” 袁青道:“鲍相说的极是,皇帝对待百官确实宽容,哪怕犯了罪、打了败仗的,最多削去爵位贬官归乡,可过不了多久找个借口又给恢复官职,封田赏地。” 鲍鸿道:“皇帝确实宽容,像什么贪腐、任人唯亲、官商勾结,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什么?因为皇帝是圣主,可以驾驭朝政,驾驭每一位大臣,而且有污点有把柄的官员更容易控制!但对两个人,皇帝是真正的宠爱,甚至可以说放纵!在他们身上发生任何事我都不觉得惊奇。” 与此同时,太尉陈嵩的府上同样很热闹,密室中陈嵩、廷尉邢典、少府段宏、卫将军虞孝勋和另外几个到京参加阅兵的将领一脸的凝重。 虞孝勋和封不遗一样也是刚从外地赶回来,对今天发生的事一点都看不明白,他问陈嵩:“陈太尉,这个赵遵是什么时候蹦出来的,我怎么没听人提起过他啊!” 邢典叹了口气:“虞老将军,不光是您啊,我们全都蒙了!这个姓赵的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毫无预兆,一下子就站到了皇帝的眼前,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啊!” 虞孝勋道:“赵破虏的儿子怎么和北护军扯上了关系?” 邢典道:“已经派人去查了,目前没有任何头绪,您也知道北护军的情况,外人很难了解情况。” 陈嵩道:“谋划了这么久,没想到让个毛孩子搅了局,而且你们都看到了,皇帝对他的态度,比对自己的儿子都亲!” 段宏道:“是啊,为了保护他皇帝不惜终止了最神圣的御前比武,这可是破天荒啦!” 邢典道:“更可怕的是赵遵和李夫人二皇子的亲属关系!” 段宏是段皇后的娘家兄弟,对此事比任何人都关心,他叹了口气:“李夫人仗着皇帝对赵遵的宠爱处处压制阿姐,若不是蒋芳搅局,阿姐使用巧妙的手段扳回一城,今天就输大发了!” 虞孝勋的副将也是开国元勋的后代,他不服道:“一个毛头小子全靠他爹的声望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邢典道:“你太小看他了,单凭他选择出山的时机,此人就不简单!他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储君争夺最激烈的时候来到长安,冒名顶替在全军面前大放光彩,普通人能有这个胆识和气魄吗?” 段宏道:“冒名顶替视同欺君啊,皇帝竟然毫不在意,不如我上书参他一道!” 陈嵩忙道:“万万不可,非常时期不可鲁莽!” 邢典又道:“皇帝有意重启对匈奴的战事,肯定会重用赵遵,这样一来二皇子的势力就更大了!” 段宏最怕这句话了,他立刻变得不镇静了,咬牙切齿的说道:“趁他羽翼未丰,不如早早地毁了他!” 没想到陈嵩立刻变了颜色:“你们几个记下,此人万万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