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忙施礼道:“小臣专等夜深了才出县城,没想到还是惊动了殿下。” “陈宫,你有事瞒孤!”陈宫一愣,这时向导站了出来,“殿下,您可能是误会了,陈县令是小人约出来的。” “哦?” 陈宫道:“殿下,崤山县有养护山道之责,昨日听闻山上的隧洞塌了,小臣特意带着几个养路的老师傅来看看。” 刘永看了下陈宫带来的几个人,果然都是饱经风霜的民夫模样,可他还不死心:“陈县令,半夜出县城确实引人怀疑,你不该有所隐瞒!” 陈宫叹了口气:“殿下,非是小臣有意隐瞒,实在是有苦衷啊!这片崖头有个名字,叫……叫斩龙台,前汉朝末帝被乱兵围困最后就被斩杀于此,不太吉利……” 刘永脸色一定很难看,陈宫没敢再说下去,常言问向导:“向导似乎有话要说啊!” 向导犹豫了一下:“回将军的话,斩龙台地险崖高,岩石坚固石砲打上去只有一个白点,不然前汉皇帝也不会逃到那儿躲藏。当年开通这一段隧洞,几百人挖了两个月才打通,经历了几次大地震连个缝都没有,一场大雨就泡塌了?小人有些不敢相信,回来和陈大人一商量,陈大人也感觉蹊跷,这才连夜上山。” 此言一出刘永和常言同时变了颜色,常言急道:“难不成银车被埋在了隧洞中!”旋即一想又摇了摇头,“不会,那些旌旗和箭矢明明出现在了下游。” 陈宫完全没想到这些,他只是想尽快恢复连通两京的要道,对刘永和常言的过激表现有点不理解:“殿下、常将军,明早下官就带着差役们上山,想来不日便有答案了,夜已深不如就此回去吧。” 刘永道:“陈县令,这段塌方需几日方能疏通?” 陈宫问了一下有经验的民夫,才答道:“正常的话五六天便可同行,这期间只能告知往来信使绕行了。” “等不了五六天,不管用什么办法,三天之内必须完工!” “这……这恐怕……”陈宫颇为为难。 常言说道:“陈县令,你我均为戴罪之身!这时候做事还吝惜成本吗?钱,本将军来出,陈县令便把崤山县有筑路经验的民夫都请来,既可以为国效力又得实惠,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吧!” 陈宫道:“小臣迂腐,险些误了大事!”然后吩咐手下官差连夜去请民夫,他带来的几个民夫的工头也愿意为国效力,当场许诺三日之内必当竣工,吩咐徒弟们回去取工具,撸胳膊挽袖子今晚就开干了! 柳絮悠悠转醒脑子里一片混沌,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神智,依稀记起当时自己从驴背上跌下来,然后看到雾里出现了一个长角的“怪物”,自己又惊又怕取出弓弩要射那“怪物”,结果后颈猛地一疼,什么都不记得了。 随着意识渐渐恢复,见到“怪物”时的那种恐惧又回来了,她发现自己躺在木板车里,身边还有两只死不瞑目的草鹿,坏了!自己被怪物抓住了!这是柳絮第一个念头,跑!这是第二个! 柳絮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从板车上跳下来认准一个方向撒腿就跑,背后立刻响起了呼喝声,柳絮只当听不见跑的更快了。然而仅仅跑了几步便被人抓住后领提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柳絮拼命挣扎,可怎么都甩不开。 “你要去哪儿?”赵遵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柳絮一抬头却见赵遵骑在马背上,一手拎着她的衣领,一脸的坏笑。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快……快把我放了!” 等赵遵松手落回地面上,柳絮才注意到雾气中又有几道黑影围了过来,离近了才看清都是猎户装扮的人骑在马上,正一个个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柳絮好不尴尬。 “你怎么了,脸红的像猴屁股!”赵遵打趣道。 柳絮又羞又恼:“赵遵,你为什么打我!” “你还好意思说!见了个影子就胡乱放箭,若不是我拦着,你已经变成杀人犯了!” 柳絮活动了一下脖子,倒也不觉得疼了:“可我当时看到的是一个头上长犄角的怪物啊!” 众人皆大笑,赵遵身后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小伙子举起了手,无辜的说:“那个怪物应该是我!” “什么意思?” 小伙子说:“当时我们正在山腰处打猎,看到你们被困在雾里打转,于是跑下来助你们结果出了误会。” “不对,他明明长角了!” 小伙子跳下马跑到板车旁扛起鹿尸,那鹿角在小伙肩上一颤一颤的,在雾中看来不就像长了角吗! 柳絮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几个猎户也跟着大笑,欢乐的声音响彻了山野。 傍晚时分一行人来到了崤山中的一个村落,村子不大大约有三四十户人家,此时各家各户都升起了炊烟,“搭救”赵遵和柳絮的小伙子和他父亲都是优秀的猎户,他们热情的邀请赵遵和柳絮到家里做客。 山里人家成婚早,小伙子张泽才二十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而张泽的父亲张申也不过三十七八岁,正当年。 一大家子十多个人围在一起吃饭,吵吵闹闹的别有趣味,赵遵过惯了军营生活没觉得什么,柳絮却感到很新鲜,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特别喜欢孩子,孩子们也喜欢这个漂亮阿姨,饭吃到一半柳絮被孩子们拉走做游戏去了。 残席撤下,张申张泽父子陪着赵遵在堂屋叙话,女人们则另有一番忙碌,不多时鹿血酒端了上来。 “山里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请远道来的客人品尝自家的补酒!”张申神色郑重,赵遵赶了一昼夜确实疲乏了,端起大碗喝了个精光。 “这酒真有劲啊!” 张泽笑着又给赵遵倒了一碗:“贤夫妇衣着谈吐非是普通人,为何走到了这大山深处来了?” 张氏父子见赵遵和柳絮孤男寡女举止自然亲近,把他们认定成了夫妻,赵遵也没有解释,接着话说:“我乃是鲁郡人士,与妻子回长安省亲,一路上游山观景来到洛阳,徘徊了月余,听闻崤山上有大风景于是前来游玩,不曾想白日里竟遇上大雾,越走越迷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张申道:“崤山虽然临近洛阳,但山中豺狼虎豹也是有的,像你们这样莽莽撞撞闯进来,又不熟悉道路,可是很危险啊!” 赵遵摸着脑袋憨笑道:“几天前在洛阳驿停歇的时候遇到了羽林军西行,还以为山道很通畅,没想到转了个弯就上山里来了,见笑见笑!” “羽林军?走崤山山道?”张泽惊讶的说道,“羽林军不是要跟皇帝在一起吗?” 赵遵故意提起羽林军,暗中观察父子二人的表情,二人都只是略感奇怪,没往心里去。赵遵察言观色确定不是作伪,于是把话题扯开了。 “倒要请教二位壮士,山里的雾气生的好生奇怪,大白天目不能见物,不知是常态啊,还是我运气不好赶上了?” “浅草坡一年四季都雾气缭绕,别说你们外乡人了,住在附近几十年的老山民一个人也不敢随便进去!” 赵遵奇道:“一年四季,盛夏和隆冬也有雾?” 张泽道:“也有,只是浓淡的区别,浅草坡只有灌木和草地,一棵大树都没有,因此得名。”雾大又没有树木作参考更容易迷途,赵遵故作可惜:“唉,崤山中有大风景,可惜有诸多险阻,我夫妇恐无缘欣赏了!” 张申道:“无妨,明早就让张泽带你们进山,纵狗打猎下水抓鱼玩个尽兴!” “怎么好意思耽搁张兄打猎啊!不不不……” 张申道:“今天一上午就打着两头鹿,已经得了山神的恩赐,明日再去打猎便是贪得无厌,山神不会庇佑了。而且两头鹿拨皮子、熟皮子、腌肉等等要忙上一整日,家中的人手足够了,就让张泽陪客人到山上转转,放狗追个兔子网点鱼高高兴!” 张泽也道:“深山老林一年也未必来个客人,若不把二位陪好了,倒叫邻居笑话!” 赵遵颇为感慨,这些山里人虽然没读过书,但也懂得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真诚待人令人汗颜。 “如此多谢了!” 入夜不久山中万籁俱寂,山民罕有熬夜的,月不到树梢都已睡去,山中的夜风伤人,张申的妻子给赵遵他们准备了一张鹿皮褥子,她闭门离开后屋中的赵遵和柳絮有点傻眼。 一张榻一条褥子,这可怎么睡! 张申一家子把二人当成了夫妻,赵遵也没做解释,这时候要是提出分房睡,张家人肯定怀疑,宿在人家里,不实情相告,有点瞧不起人的意味,这样做朴实的山里人就不把你当朋友了。可入山查案少不了当地人的协助,所以这个“觉”必须睡! “你睡吧,我不困!”赵遵轻轻一挥手,掌风便熄灭了松烛,接着微弱的月光赵遵在屋里扫了一圈,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简洁的过分了,除了睡觉用的床榻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你上来吧!榻很大,几个人都躺得下!你已经快三天没合眼了,再不歇歇人会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