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的小镇肉铺中,段松正在清洗案板上的血渍,“大哥!”赵遵飘然跃墙来到院中,段松忙放下了手中的活。 “三弟!”段松抓着赵遵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没受伤吧!” 赵遵笑着说道:“你兄弟我怎么说也算个高手,哪有这么容易受伤。” “你背后中的那一掌幸亏是宋义打的,要换成另一个,不死也残废了!”萧烈从屋里走了出来。 “萧兄,我要早知道你在暗中相助说什么也要当场抓着宋义和偷袭我的人。” 萧烈摇摇头:“你可能是比宋义强一些,但另一个他的内功路数极其特别,全大周恐怕也没几个这样的异士,我对上他……终还是能胜,但擒住他也费劲。” 赵遵点点头,换做认真的模样:“带我去看看捞到的东西。” 萧烈是当地的富户,家底殷实住一处不小的庭院,他们来到后院的柴房,萧烈扒开了墙角的柴堆露出了山洞中宋宛的灵位。宋义自焚之后萧烈突然现身,赵遵既惊又喜安排他去山村中出鱼的那口井边守候,半日之后这块刻着忤逆字眼的灵位顺流冲下,被布置好的渔网拦住,萧烈花了不少心思才把它拖了回来。 段松沉声道:“这就是宋师宋义谋反的原因,他们认为自己的祖先宋宛才应该是天子,刘氏篡夺了本属于宋家的天下!” 赵遵并不熟悉那段往事,于是问段松:“难道宋宛的死……” 段松道:“乱世之中先帝又是一代枭雄,这种事很难说啊!不过正史中宋宛的死因是旧疾复发而不是突然死亡,临终前一众旧部都在场,他亲口把幼子托付给先帝,这才有了宋氏遗孤得封青山公的故事!” 萧烈一指大逆不道的灵位:“宋师显然不这么想,他追认宋宛为太祖,说明他有称帝的野心,真是自不量力!” 段松道:“先帝登基时宋辰才十一二岁,只是个懵懂少年,宋宛的旧部都是从龙功臣,即便有人怀疑宋宛的死因也不敢非议,如今青山公的爵位传了四代,天下太平已久,宋师这个时候跳出来行忤逆之举追封宋宛,要么是想借题发挥,要么是有别有用心之人在背后煽动!” 赵遵道:“宋师不是傻子,岂能因只言片语便轻易被蛊惑,他肯定掌握了足以证明宋宛死因的东西,因此生恨起了谋逆之心!” “坐!”段松让赵遵和萧烈坐下,“咱们分析一下蛊惑宋师的人是谁吧。” 萧烈道:“宋师身为公爵,人身自由受到很大限制,不可能纠集如此多的反叛,宋义性格娴静与世无争,他是被卷进来的,他也没那个能力!因此拉起这支反叛队伍的必有他人!” “说的好!”赵遵兴奋地说道,“劫银的这帮贼中,人多的一批是流散在洛阳一带的匪盗,而另一批目的性极强的人皆操关中口音,他们不归宋义支配,和宋氏一方属于平级的合作关系!” “关中?三弟,你猜我想到什么?”段松一提醒,赵遵突然打了激灵,“龙虎会!公羊孙!对,就是他!我说怎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身上那种阴气不会错。” “公羊孙?”萧烈皱起了眉头,“公羊这个姓氏不多见,嗯……等会,我去取样东西来。”不多时萧烈抱来了一大摞竹简。 “萧兄,你这是做什么?”赵遵不解道。 “此乃我萧氏一支的族谱!” 段松看向萧烈:“去年年底方才撰好的族谱?” “正是!” 萧烈家族这一系绵延数百年,战乱年代没有条件,如今家族中不少做官行商的,于是筹钱重修了家谱,历经数年才在不久前完成,非常详尽。 萧烈没有多做解释,自顾自的翻起了家谱,“有了!在这儿!”萧烈突然叫了起来。 段松拨亮了油灯,三人凑过去一看,赵遵更奇了:“这是萧兄的几世祖啊,恐怕距今有一百多年了吧!” 萧烈指着其中几行给二人看,段松一字一句的读道:“魏太祖元年四月,征西将军曾波奉命平定荆楚,云公领兵千余击破荆楚要塞阴山堡,斩敌酋公羊炳于阵前,封偏将军赏金百两。” “荆楚?阴山堡?公羊炳?小弟听不明白。”赵遵对百年前的往事不甚了解,向段松求助。 段松苦笑道:“荆楚是百年乱世中鄂州一带的一个小国,延续了几十年,后被前魏所灭。由于荆楚采取封国之策,其国内形势外界难知,正史中记载在灭亡荆楚的过程中前魏由于轻敌损失惨重,破国之后进行了惨烈的报复,烧毁国都血洗了荆楚贵族,屠杀百姓无数,导致战后数十年当地人口都不能恢复。至于阴山堡和公羊炳,这可得问你萧兄了!” 萧烈道:“重修家谱花费了很多心血,特别是早期几位有名望的先祖的事迹,我们也是到处打听,萧云是我们这一支第一个做到将军的先祖,他的传记我亲自参与编写,鄂州我去过。阴山堡是荆楚国都西北的屏障,世代由国主家臣公羊氏镇守。前魏数万大军围攻只有两千守军的阴山堡数月也未能攻破,最后阴山堡粮尽,公羊氏家主公羊炳率部出堡做自杀式的冲锋。公羊炳修习家族中阴柔的内功,武艺惊人,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突入中军,斩杀前魏数名大将。但他也遇到了克星,我家先祖萧云修习纯阳至钢的内力,以步下肉搏见长,二人死战数十回合,公羊炳终被击杀,萧云也受了极重的内伤,战后一直未愈不到一年便去世了。” 赵遵皱起眉头:“如此说来,公羊家是荆楚政权的遗老!嗯……荆楚王姓……” 萧烈道:“荆楚国姓臧!” “有意思!”段松翻看着萧家的族谱说,“臧家在百年前也是一方诸侯,南面称尊。隔了两朝还不忘复辟和差一点当上皇帝的宋氏‘同病相怜’,他们结成同盟各取所需!” 萧烈道:“合情合理。” 赵遵却说:“合情但不合理,臧宋两家有合作的条件,但不是必然。乱世中类似他们这种草头天子、割据一方大族多之又多,为何最终他们走到了一起?总不会是一家一家问出来的吧!” 萧烈道:“背后定有人撮合!他勾结一切大周境内的反叛和别有用心之人,将他们集合起来完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说得好!”段松赞许的点点头,然后又问:“二位贤弟,你们猜此人是谁?” 萧烈大惊:“段大哥,这种事是能猜出来的吗?我没那个本事。” “你呢?” 赵遵大摇其头:“大哥,小弟也不知!您就别卖关子了!” “就事论事,劫银一案虽由青山公和龙虎会的人参与,但是他们冒着极大的风险作案,却没有拿诱人的二百万两银子,目的只有一个——阻挠皇帝在西北修城!如果这座城建不起来,谁得的利益最大?” “匈奴人!”赵遵和萧烈异口同声道。 “不错,不建城常威的军队就在西北边陲扎不住根,匈奴人随时可以打回来!” 萧烈道:“话是这么说,但匈奴远在漠北,不熟悉中原内地复杂的关系……难道……” 赵遵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中行鄢!他与大周有不共戴天之仇,又饱读诗书游学天下,在游历期间很有可能已经开始接触这些旧贵族,甚至叛变投匈奴早在他的计划之中了!” 段松点点头:“中行鄢追随左贤王,左贤王给与他很大的权利,可以操控匈奴在汉地的一切可用资源。中行鄢这汉人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萧烈有句话说的很对,匈奴远在漠北……” 赵遵冷冷的说道:“洛阳城中果真藏着匈奴奸细,而且地位很高!” 段松担忧地说:“三弟,你想得太简单了!银车出发的日期、羽林军行军的路线都是绝密,情报只有位高权重的人可以掌握,你羽翼未丰和他们斗不起啊!哥哥,担心……” 赵遵道:“当年赵遵只是一介闲人,你我兄弟秉烛夜谈,赵遵说过我做事不为君王、不为亲朋,只为天下苍生!每当战乱多少家庭破碎骨肉分离,那种惨剧我不想看到,可有人为了私欲置百姓生死于不顾,赵遵就要和他们斗!” “好汉子!”萧烈拍着赵遵的肩膀说,“就冲这话,萧某愿意跟随你!” 赵遵感激的向萧烈抱了抱拳:“今夜前来,除了向二位请教有关劫银案外还有一事请二位兄长务必答应。” 段松道:“好,我答应随你去洛阳!” 赵遵大喜:“哥哥,你真的……” 段松笑道:“老萧不放心我,我在这儿他跟着你也不踏实,再说你个愣头青,不看着你我也真不放心啊!” 萧烈大笑:“那以后咱哥仨就不分开了!” “不分开!” 洛阳城华阳公主的府邸,解玲珑独坐窗前弹会琴,又绣了一会儿花,然后坐在那里看天,时不时发出叹息。屋外的华阳公主心急如焚,自从被掳走之后解玲珑一直郁郁寡欢,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眼看女儿一天天憔悴,她这个当娘的如何不急。 “去,把泗水侯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