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后说:“老赵家的人仁义,就怕对不起你给的俸禄,给的少了!” 窦太后乏累了,刘衡亲自扶老母亲去休息,然后带着赵遵离开了太后寝宫。“你封叔叔把你在益州和吐蕃的经历都告诉朕了,苦了你啦!” 赵遵惶恐道:“臣做事偏颇,欠考虑……” 刘衡道:“益州的事本不用外人插手,让他们兄弟内斗闹个两败俱伤到时候一支偏师可轻取之,现在倒复杂了。” 赵遵心道内乱一起民不聊生,都是大周的子民,皇帝一点不心疼民力吗?又一想,帝王之术,人命啊,唉! 刘衡见他这副模样,笑道:“你很忠厚,也很忠心,这很好!益州的事早几年晚几年都不妨事,不过与金格结盟这件事你立了大功,朕得赏你!此次羌人受到重创,又被吐蕃吐谷浑抢走了小半领土,今后几年三者定会纠缠不休无暇进犯中原了。” “陛下,臣听闻高原上一位王者横空出世大有一统吐蕃之势!” 刘衡点点头:“朕有所耳闻,你说的是狮驼国国王,十年间他已经控制了吐蕃六成的土地,如照此发展十年之后将完成统一。狮驼国国王年富力强,将是你们这代人的劲敌。不过吐蕃与大周之间有高山阻隔,没办法干预,而且他们对大周的威胁远不及匈奴来的致命。” 赵遵不断点头,刘衡叹道:“以你的才干放你去做一郡之长朕绝对放心,但又舍不得你离京。如今你是北护军的统帅,又监管骁骑军,官职都不大,朕总觉得屈才,开府吧,你又太年轻……” “大伯!” “嗯?”这个称呼赵遵轻易不会叫出口,倒让刘衡大感意外。 “遵儿不图高官厚禄,只求灭匈之日早点到来,那时候哪怕只做一个马前卒,我也要为父报仇!” 刘衡听罢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赵遵接着说:“遵儿八岁没了父亲,我们乡里有数不清的孩子的父亲都死在了对匈的战争中,别人家祭祖上坟有坟茔可以哭,我们这些人的家人的尸骸都在北国,哭都没地方哭,这种滋味太刻骨铭心,太痛了!” 刘衡叹道:“朕何尝不急啊,你都看到了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几年之内不能速战速决,万一……万一哪天老人家仙去,按照祖制三年不能开战,那样一来什么都给耽误了!近一年来匈奴单于庭、右贤王、浑邪王从三个方向频繁制造麻烦,目的就是为了拖住咱们北伐的脚步,朝中主战主和的呼声势均力敌,朕难呐!” 赵遵知道仓促对匈奴开战胜算不大,于是不再多说,但他对匈奴人的仇恨,对匈开战的迫切让刘衡看在了眼里。 “陛下……臣想去看一下姨娘。”赵遵说的很小心。 刘衡笑了:“这还用请示?你到了洛阳能先想着来看太后,这份孝心别人比不了!” 自己刚进城不到半日,皇帝是怎么知道自己回来的?赵遵暗道侥幸,幸亏自己没先去看李夫人,不然皇帝定会起疑。赵遵甚至怀疑太后寝宫的“邂逅”也不是巧合,阴谋诡计看得多了,赵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怀疑一切。 “姨娘!”见到李夫人,赵遵的鼻子一酸眼泪落下来了。 “孩儿!”李夫人伸出双手,赵遵跪爬了几步,李夫人捧起赵遵的脸说:“孩儿啊,让姨娘看看,黑了,也瘦了!” 赵遵见李夫人面容憔悴,心疼的说:“姨娘,您也清瘦了!” 李夫人叹了口气:“遇上这等糟心事,姨娘心烦意乱哪吃的下饭啊。”李夫人突然一个激灵,“哎呀,不该来啊,趁没人看见你快走吧。” “外甥已经见过陛下了。” 李夫人眼前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陛下了。” 赵遵道:“五人一齐上疏很是蹊跷,姨娘,你这五个人您认识吗?” 李夫人道:“出事很多天后我才听说这五个人的名字,官最大的说是个县令,谁拿正眼夹他们!天杀的,是哪个混蛋指使他们干的!” “表弟会不会和他们有交往,他们领会错了表弟的意思,这才……” “别提他,这个不孝子越来越不成器,任意胡为结交了一大批纨绔子弟,整日饮酒作乐,蒋师傅的话他不听半句,蒋师傅一气之下请辞不干了。我多说他几句他恼了再不来请安,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个人在外面如何应付啊?”恼归恼李夫人还是担心自己的儿子。 赵遵叹了口气:“陛下似乎并没有生您的气。” “真哒!”李夫人惊喜的眼中泛起了泪花。 “五人上疏,四人在皇帝侦讯的大臣到前自尽,不知获罪怎会畏罪自杀!祁县县令熬刑不招被杀仅是传闻,姨娘您想想,他不像其他四人一样自杀,不就是心愿未了吗,岂会闭口不言!我猜他不是不招供,而是胡言乱语,说了一些不得了的话,陛下为了保护表弟不得已才杀了他。” 李夫人喜极而泣:“如此甚好,我还以为……,陛下他对我们母子还是有情义的!唉,出事之后原本围着我溜须拍马的人一个都不见了,没人替我排忧解难,只有你对我们忠心,今后姨娘就指望你了。” 赵遵道:“这件事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明白了皇帝的心意,他还是偏向您的。此外也给表弟提个醒,长个教训!他的位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稳固,也让他看清哪些人可交,哪些人需要远离,吃一堑长一智有点成长也好。” 李夫人脸色阴沉下来:“是谁在和我们作对?段丽华这个贱人吗?” 赵遵摇头道:“四皇子还未成年,这时候整倒表弟只会让大皇子和三皇子得利,她得不到半分好处,以段后的老辣是不会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去冒险的。” “那……”李夫人想不通了。 赵遵深吸一口气:“想不到敌人是谁才是最可怕的,今后要加倍小心才是。” 李夫人道:“善后的事就交给遵儿了,你再替我去管教管教那个不争气的东西,看他还敢妄为!” 夤夜时分二皇子的府邸中灯火通明,刘永正搂着两个妖艳的舞姬饮酒作乐,刘永已经喝了七分醉了,眼睛里全是血丝,两只手在舞姬身上肆意游走,两名舞姬时不时发出低声呻吟,那并不是享受,刘永的手全无轻重把她们身上捏的青一块紫一块,却还要强颜欢笑伺候刘永,她们知道稍有违逆就将招致一顿毒打。两旁服侍的侍女一个个噤若寒蝉,刘永的眼扫到哪里,那里站着的人都忍不住打个冷颤。 “殿……殿下……”一名叫肖霑的属官颤巍巍走上殿来下拜磕头。刘永微张二目,醉醺醺的问:“人找着了吗?” 肖霑吓得全身发抖:“殿下……没……没找到……” “什么?”刘永推开二名舞姬,晃晃悠悠来到肖霑身前,骂道:“连你这个狗东西都敢蒙骗我,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刘永抽出腰间的玉带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在肖霑的身上。肖霑被打的不断哀嚎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衣服渐被鲜血染红。 “住手!”一个黑影从房上跳下来擒住了刘永的手腕。 “表……表兄!” 刘永看到一脸怒容的赵遵当即矮了半头,赵遵看了一眼被打得半死的肖霑:“还不把人抬下去医治!” 下人们如获大赦抬起肖霑一眨眼功夫走了个干净,刘永酒劲上涌站在原地不住打晃,赵遵抄起一罐冷水泼在他的脸上。刘永被冷水浇头,总算清醒了。 赵遵怒斥他:“看你颓废的样子,还像一个皇子吗?殴打近丞,你是怎么想的?古往今来多少大人物都毁在了小人手里,善待身边的人,否则不知哪天他们就会在你背后捅刀子!” 刘永自嘲的指了指自己:“大人物?表兄,你看我的惨样,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说罢刘永泣不成声。 赵遵知道他行为乖张是因为恐惧造成的,原本高高在上如今备受冷落,反差巨大他承受不了。 “好了!”赵遵轻拍刘永的肩膀,“别怕,我已经见过陛下了。” “父皇……父皇他……” “放心,陛下明察秋毫知道你无过,可你再颓废下去,便会被陛下看低了!” 刘永擦了擦眼泪:“表兄,我该怎么做?” “首先你要振作起来,走出府门该干什么干什么,告诉别人自己没有被打垮,然后……然后这样,几日之后金格国王、吐谷浑和羌部的使者前来朝贡,到时候你引他们进宫面圣,当着满朝文武的把失去的脸面找回来,陛下一定会抬你一手,一片乌云就散了。” “太好了!”刘永大喜,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可……这些人来朝进贡都是表兄你的功劳,我怎么能……” 赵遵道:“你我兄弟何分彼此,振作起来,去跟姨娘道个歉。” “哎!”刘永臊的脸都红了。 临走的时候赵遵突然想起来了,问道:“表弟,你到底为什么事发那么大的火?” “唉,没什么事,就是找茬泄泄火!”刘永含糊其辞,赵遵也并没太在意。 回到萧烈家已经很晚了,赵遵没有叫门,飞身进院,因为常来萧烈养的几条犬都摇着尾巴来迎接他。赵遵和它们玩了一阵,听到段松居住的小院隐约传来琴声,赵遵寻声来到段松窗前。 江无盐正在抚琴,段松坐在她身后手把手给她矫正不准的音,江无盐脸上尽是幸福的笑容。然而当她看到窗外的赵遵,心绪顿时大乱慌忙站了起来。 段松更是一脸尴尬:“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