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衡在宫中“遇刺”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快速的传遍了内宫,很快宫外的大臣们也知道了,纷纷涌入宫中“护主”。虎贲军和羽林军作为卫戍军负责保卫皇宫的安全,出了这档子事关樾和常言难辞其咎,两个人带着一众部将跪在宫门口等着受罚,这时他们还不知道皇帝的伤情,常言暗道自己命苦,临时调到长安,倒霉啊!搞不好要丢脑袋了。 赵遵差不多是最后一个赶来的,他从不在官署过夜,听到皇帝遇刺的消息,赵遵当场就蒙了,这怎么可能呢? 皇宫内外的守卫以万计,每个角落都有人站岗放哨,赵遵曾经设想过,如果真的有人可以闯进皇宫,自己的师父魏平君或许可以,但再想找第二个恐怕没有了,大将军吕翔也不行。 赵遵的姗姗来迟引得所有人侧目,他见关樾和常言都跪着,自己犹豫来犹豫去还是决定跟着一起跪吧,省的二人说他不讲义气。 这会儿到场的人都已经知道刘衡并无大碍,但遇刺的谣言已经传出去了,大伙又不敢说话,所以还都在等信。 “赵将军,陛下传你进去!” 内侍连说三遍,跪在地上的赵遵都没意识到是喊的自己,“喂,叫你呢!”常言轻碰了一下赵遵的胳膊。 赵遵抬起头,见一众后宫嫔妃和满朝文武都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啊?叫我啊?” 内侍不耐烦起来,连连招手让他过去,赵遵这才极不情愿的爬起来跟着进了偏殿。为了让刘衡更好的休息,偏殿只点了一盏灯,段皇后正在给刘衡揉太阳穴。 “陛下,皇后!”赵遵纳头便拜。 “扶朕起来!”刘衡靠着段皇后坐了起来。 赵遵见刘衡一夜之间好像好了十岁,忙又叩头:“臣失职致使陛下陷入危险之中,死罪!” 刘衡轻轻摇头道:“朕没有遇刺,何谈失职啊!” 赵遵抬起了头,一脸难以置信,说句大不敬的话就外面那阵仗说刘衡已经驾崩了自己都会信,谁曾想遇刺竟然是假消息。 “那陛下……”赵遵想问刘衡为什么落得如此狼狈,遇刺一事又重合谈起。 刘衡却突然问道:“赵遵,你信鬼神吗?” 赵遵如坠五里雾中,这都哪跟哪啊,不过皇帝亲问不敢不答:“臣自幼修习儒家经典,又入行伍见惯了生生死死,不惧鬼神,亦不信鬼神!” 刘衡叹了口气:“朕戎马半生原也不惧鬼神,但近年来屡屡被恶魂索命不得不信呐!” “什么?”赵遵瞪大了眼睛,他想起了前些时日郭华处听来的太医令王朗买药和李澜探听到宫中闹鬼的传闻。 刘衡道:“是啊,说出去真是笑话,堂堂一国天子竟被邪祟吓昏在妃子的宫中,传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赵遵好半天没有反应,刘衡看出了赵遵的心思,一笑:“你是不是在想朕为什么要单独和你说这些?” 赵遵点了一下头,刘衡道:“此类事已经发生了七八次,刚开始朕以为那只是梦魇,但后来越发清晰,甚至朕批阅奏章的时候一抬头就会看到他……” “他?” “一个穿着巫袍飘在半空的人影,血红的袍服是行大傩时巫师所穿的那种,只是他的脸一直模糊不清。朕有难处啊,不能将此事公开,朕不允许巫婆神汉到宫中做法驱鬼这种荒唐的事发生。现在匈奴未灭,西面又有新的强大帝国出现,朕不能表现出一点虚弱。你该知道朕前进一小步有多困难,多少人死命拉着朕倒退啊,朕心力交瘁……” “陛下,臣明白了。需要臣做什么,万死不辞!” 刘衡看着赵遵坚定的眼神,非常满意:“你是个好孩子,有些事交给你朕才放心。现在朕封你做‘抓鬼’大臣,替朕灭了此害!” “啊?”赵遵惊呆了,“臣……臣不会降妖捉鬼啊!” 段皇后看赵遵的表情突然乐出了声:“傻小子,若真有鬼岂是凡人可以抓到的!本宫怀疑宫中的鬼是‘内鬼’!” “内鬼?皇后怀疑这鬼是人假扮的?” “不错!这鬼总是挑陛下虚弱疲惫的时候出现,可见他对皇宫、对陛下的起居非常熟悉,是陛下身边的人!”段皇后几句话表现出了自己的睿智。 赵遵点点头:“皇后圣明,此鬼还知道陛下畏惧什么,是个知心鬼!” 刘衡和段皇后互望了一眼,都对赵遵的敏锐感到有些吃惊,“本宫果然没看错人,赵卿家文武全资定能为陛下除害!”段皇后一脸的欢喜,不知几分真几分假。 刘衡点点头:“皇后向朕推荐你,甚合朕意。朕下一道密旨给你,从今日起你奉诏‘抓鬼’,宫城内外皇城上下一体协助,朕赐你便宜之权凡事不必上报!不过内情要保密,切不能传入第四个人的耳朵里!” “臣领旨!”赵遵听到是段皇后向皇帝推荐了自己,心里就感觉有些异样,她有那么好心?难道又是借刀杀人的毒计? 段皇后却说道:“赵卿家不要有负担,此事牵涉鬼神灵怪,不是人力可抗拒的,若不能成亦不怪你,只奖不罚!” 赵遵不得不佩服段皇后的老辣,看似抬高了自己的身价,又体贴的给了不予追究的保证,可说到底自己抓不出这个“鬼”,“文武全资”四个字的评语就没了,再想受到重用几乎不可能。可于公于私自己都责无旁贷。 “陛下,今晚之事请详细说与臣知。” 刘衡并不隐晦,全都说给赵遵知晓,“如此说来,巫袍出现在灯台之后,陛下点灯时受惊昏厥,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刘衡解释道:“以前朕遇鬼只是惊出一身冷汗,可近日操劳又逢雨夜惊雷,这才惊倒。”刘衡没好意思说实话,赵遵心里却和明镜似的,皇帝定是房事过度亏了身子。 “陛下昏倒之后康才人跑出去求救,这期间寝殿只有陛下一人,却没有受到伤害。可见他不能或者不想伤害陛下的性命。” 刘衡道:“这才是折磨人的地方,他只是想让朕生活在恐惧里,却又不给朕个痛快!” “康才人喊出‘刺客’说明她也看到了这个‘鬼’,能让臣问她几句话吗?” 段皇后略显尴尬,向刘衡请罪:“臣妾担心陛下安危,一时心急惩治了康才人,不曾想……不曾想卫士力大将她打死了。” 刘衡愣了一下,然后便安慰起了段皇后,全不把那个上半夜还和自己恩爱后半夜就惨死的女人当回事。皇宫中没根基的女人命贱的像草,赵遵见得多了,渐渐麻木了起来,天子拥有四海,需要珍惜的东西太少了。 “丞相,这都过去整个时辰了,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何瑾不放心去问鲍鸿。 偏殿没有卫士,宫人宦官也没一个,赵遵被传进去一个多时辰了,在场的大官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关樾、常言你们去破门!”鲍鸿下令道。 关樾常言互望了一眼,没动地方。“去!惊了圣驾怪罪到老夫身上!” 丞相坚决,其他大臣也纷纷站出来附和,就在这时偏殿的门开了,赵遵在前开路刘衡和段皇后携手揽腕看似相扶相持很是恩爱,实际上刘衡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靠在段皇后身上一个人根本站不住。 “陛下!”群臣跪倒。 刘衡运了运气,才说:“朕偶感小恙不小心摔了一跤,让诸位爱卿担忧了,朕没事,好着呢!” 关系密切的大臣们互相望了望,大感意外,不是说遇刺了吗,为此还打死了个妃子,怎么一转眼皇帝没事人一样自己走了出来! 段皇后帮腔道:“看到众卿家的忠君之心,本宫甚是欣慰,今夜入宫的诸位大臣每人赏御酒一坛,锦十匹!” 群臣不敢有疑叩头谢恩陆续离去,段皇后看着他们的背影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今夜无眠已!” 赵遵扶着刘衡坐在台阶上,等了不久蔡攸亲自驾车将他送入了段皇后宫中,宫前的庭院中只剩下赵遵一人。 “夏侯彰!”赵遵大喝一声。 “在!”夏侯彰从正殿门前小跑过来,“听赵将军差遣!” “你的人守住寝殿了吗?” 夏侯彰拍着胸脯说:“四面包围,鸟儿也飞不出去!” 赵遵抽出腰间佩剑说:“跟我进去!”夏侯彰紧跟几步却在门前撞在了赵遵的后背上:“将军,您……” 赵遵突然问道:“你带了多少人?” “二百余!” 赵遵心里估算一下,若装鬼的人是魏平君自己需要多少帮手,“算了!”赵遵感觉带多少人都不保险,于是硬着头皮进了空无一人的大殿。 “丞相,刚听到信的时候可把我吓死了,还好……还好只是虚惊一场!”毛焦仍然心有余悸。 花御坊中一处从不对外开放的小院中,丞相一党的几个要员在密室中相聚,他们从皇宫出来不约而同的来到这里。 袁青捻着胡须说:“虚惊一场?惊没有虚的!陛下若无恙岂会传出遇刺的谣言?” 毛焦道:“这些年咱们号准了陛下的脉,舍弃一些既得利益支持陛下的宏图大业,把朝政牢牢地掌握在手,可今天听到陛下遇刺我这心啊一下子就凉了。这才明白没了皇帝的庇佑,咱们的权力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司马鑫叹气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说句不中听的话,皇帝今天真的驭龙宾天,大将军保着他女婿,封不遗向着自己外甥,禁卫军中赵遵常言等年轻将领偏向二皇子,段宏和陈嵩一直纠缠不清,皇位角逐一开始就没咱啥事了。兵权都在别人手里!就在刚刚跪着的时候,我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个想拥立新君的家伙召集几个愣头青把刀架在咱的脖子上,那一切都完了。” 毛焦道:“是啊,丞相!咱们有钱有粮,但钱和粮食买不了命啊,到最后关头只需一群乱兵,咱们几十年积攒下的田宅女人都化为乌有啊!” 司马鑫道:“对,咱们得掌兵啊!” 三个人吵吵半天,鲍鸿却面墙站着一言不发,袁青见此异状,问:“丞相,你有别的看法?” 鲍鸿转过身,袁青见他眼角竟挂着泪珠,三人大为震惊,要知道鲍鸿纵横官场几十年,见惯了大风大浪,早已经做到处事不惊,天塌下来脸上连点表情都没有,他居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