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药剂师继续着研究。 “吸血鬼必须食用人血。必须是新鲜的。离体时间超过两个小时后血浆开始腐败，就不再适合……” “吸血鬼能够隔空感应到献祭者的死亡……死亡后的人类体液变质，同样会引起不适……” 药剂师飞速写着笔记，同时不停地自言自语。 希林正在呕吐，由于两个小时前喝了一些不太新鲜的血。药剂师有个计时沙漏，每过半小时需要重置一次。而他显然在废寝忘食地钻研。 实验室中弥漫着腐臭。药池里堆放着大量来不及处理的尸体。 而所有盛放药剂的玻璃罐子，现在全都存放着血液。献祭者的血、以及吸血鬼的血。药剂师做了复杂的分门别类。 “你一定还有好些秘密没告诉我。” 写着写着，药剂师突然放下笔。 “知道么，第一个喝你的血的人已经彻底烂了，变成一滩臭水，连骨头都没了。我还期望这是什么不死者的转化过程呢，恶心死了。” 希林当然不会告诉他任何秘密。他拒绝配合药剂师。 之后的一段时间，药剂师又陆续尝试了几次。很不幸，全都失败了。无论是活得好好的人、还是被大量失血濒死的人、还是刚刚死掉的人，接触了吸血鬼的血以后身体都会溃烂，最后变成一滩黑泥。 “一个都没有成功！” 这一天药剂师怒吼着扑向试验台，挥手横扫全部的样品，瓶瓶罐罐碎了满地。 反复地失败，导致白梭龙的精神状态濒临崩溃。他一个人在实验室里走来走去，不停地重复相同的行为，然后开始跟幻想中的人影讲话。 “原来已经一个月了吗……亲爱的妹妹。” “不，我不饿。你先吃午饭吧……我还要去查看一下试验对象……” 不久后又传来一阵凄厉的咆哮声，一定是转换失败了。药剂师勉强撑着精神做记录。 “……转换具有未知的选择性，大约十分之一的人转换了……” “……被转换的人变成僵尸，丧失意志力，极度害怕光线……” “……僵尸可以食用新鲜的血肉，但无法修复身体的破损。大约三周后僵尸会彻底腐烂，丧失行动力。” “‘僵尸’根本就不是‘不死之物’，差得太远了，简直是亵渎！”药剂师折断笔杆，摔了墨水瓶。 最后所有的僵尸都死了，连续两个月的尝试宣告彻底失败，药剂师开始抓狂。 “那个莽夫，明明和我们一样是没人要的小孩子……凭什么获得永生的是他！他究竟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我一定要揪出他永生的秘密！” 这一次，药剂师离开了相当长的时间。 “哈哈哈，我全都知道啦——！” 他一定对万事通做了什么。当他再回来以后，狂笑声不绝于耳。他重重地抛下什么东西，随后开始做一段新的记录。 “他绝口不提的秘密是一颗宝石。宝石拥有不死的力量！” “具有生命的宝石！” “闪光的、不停跳动的宝石，雕琢成心脏的形状……只要拥有它，就能拥有不死的新生……” 药剂师做了简单的试验，将宝石心脏植入濒死的人体内，再输入一定量的吸血鬼血液，受测试者出现了新的生命的迹象。她的伤口缓慢愈合，对旁人的呼唤也有反应。 这个人“活了”！ “但她必须继续接受吸血鬼的血才能维持生命，切段供给后身体立即开始腐烂，腐烂无法逆转。” “若剥离宝石，受测试者当场死亡……” 药剂师疯疯癫癫地发表了一阵感慨以后，目光又移动到捆着的吸血鬼身上。 “血奴藏了那么大的秘密，无论如何都拒绝吐露。吸血鬼又藏了什么秘密呢……？” 很快药剂师的目光落在希林身上。药剂师注意到他身上特殊的伤疤：脖子上一圈、心脏和小腹各一条，均是贯穿伤。 他当然早就意识到伤口不同寻常之处。 他脑袋里回荡着疯狂的想法。一番踌躇之后，药剂师决定将想法付诸实施。他拿起手术刀，轻抚着吸血鬼的皮肤。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你的皮囊下究竟藏着什么呢……” “你是无穷的黑洞，可以一口气喝下三十个人的血；但也是无尽的源泉，我提取了数十人份量的鲜血，仍然没见到枯竭。” “生命的力量究竟是通过什么转换呢？” …… 药剂师疯了。 他当然舍得研究希林，锋利的手术刀在希林身上留下了几处规整的伤口。希林疼也没法喊，拼命晃动身体，实验台上的锁链哗啦啦作响。 最终，药剂师剖开了吸血鬼的胸腔和腹腔。 希林处于绝望的状态下，由于痛苦而神志恍惚，时不时陷入昏迷，又从噩梦中惊醒。痛苦的感受彻底击碎了他的精神。曾经令他感到悲伤、恐惧的回忆一下子萦绕在脑子里。 断断续续地清醒，有时候意识到自己在重复些毫无意义的碎语。有时又梦见儿时快乐的时光。只是一旦醒来，发现自己被束缚着，浑身都是药剂师取样留下的伤口，钻心刺骨的疼痛又令他绝望。 “……我的死亡是这样收场吗……” “这些都是我的报应吗？” 药剂师好奇地翻找吸血鬼的内脏。 “这是你的胃……不，好奇怪。一点也不像胃，这是什么？” 药剂师伸手去抓，“哎哟！”竟然还被怪肉咬了一口。 “活的？” 白梭龙小心翼翼地取出肉瘤，竟然看到了一张脸！ 非常丑陋、骂骂咧咧的一张脸，一旦离开主人的身体就发出刺耳的尖叫。丢进装满血的密闭容器后才安静下来。须臾之后再检查，容器内的血全都被它吸收干净了。 “这就是吸血鬼的秘密？！” “哈哈哈——！” 那是恶魔撒耶坦留下的秘密——一只自律恶魔。希林不记得撒耶坦什么时候藏了这种东西，现在他的眼睛被遮住，也看不到那玩意的样子。按照药剂师的说法，吸血鬼的身体没有内脏，完全被这个恶魔占据。 “这个恶魔要如何发挥作用？我得亲自看一看。” 但是已经没有任何鲜血可以使用了，所有的试验品都用完了。药剂师没有多想一分钟。“用我自己的血吧！” 他熟练地取来玻璃容器，用相同的方式提取自己的血液。即便对待自己也丝毫没有吝惜，很快装满了一个罐子。 “有点晕，但没关系，我头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白梭龙扶着实验台，又打开吸血鬼的面具，将自己的血倒入希林的喉咙。通过完全敞开的腹腔可以清楚地看到，血液流进自律恶魔体内，肉瘤的脸扭动着，丑陋的脸上浮现出满足的表情。 “哈，我一定是这世界上第一个发现吸血鬼秘密的人！” “吸血鬼的体内藏了一只恶魔！” “……是某种特殊形态的生命体，可以脱离吸血鬼单独存在……” “这个生命体没有五官或大脑，极其坚韧难以切割。” “它可以不知疲倦地摄取鲜血，也可以源源不断地供给鲜血。既是肠胃，亦是心脏。” “体量很小，绝无可能储存血液。或许内部连通着另一个世界……” 药剂师写完这些话，不知为何又疯狂地撕毁宝贵的笔记。 “我不需要继续深究原理了！在主人发现以前，我必须立即应用这一成果——我要把自律恶魔安放在自己身体里！” 说完，他推开固定希林的一些列装置，把他丢在来不及处理的垃圾堆中。 “哼哼哼，等我成了吸血鬼，就不再需要你了，小家伙！” “然后再将宝石心脏移植到妹妹的体内。我成为永生的供体，她是我永恒的一部分……我们可以一起维持永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