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的盛赞堕落人间，应该依凭什么样的容器呢？” 悉悉索索的声音回荡在回廊。教堂的雕塑和壁画中躲藏了许许多多的小天使，祂们纷纷脱离藏身的容器，像飞鸟一样聚集起来，一阵一阵地飘荡。 有时，天使的影子变得极其高大，几乎与教堂的天顶等身；有时祂又变得和人一样大，默默站在某个人身边。三十六条光翼像丝带一样漂浮流动，闪烁的光芒美轮美奂。光翼的末端与无穷宇宙的尽头相连，一丝丝流光向远方飞散。 天使保持着壁画上的形态，穿着古代长袍，周身饰以金叶。而祂的面容姣好，有种男女莫辩的美。 拉森纳好奇地追上去。天使的长袍略过小修士的肩膀，影子就好像是丝绸划过肌肤。拉森纳试图抓住一丝衣角，却什么都抓不到。 “此乃天国之盛赞。” “天国的……盛赞……大天使？！！” “……人类以此名唤吾……” 振聋发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脑海，头脑被强大的意志充斥。 “可为什么……你长得和壁画一模一样？天使就是这个样子吗？” “……光芒没有形态……” “……圣灵是纯粹的力量……” 脑海中回荡着混乱的回答。天使降临后，众多灵体受到强大的感召，纷纷汇聚而来。它们环绕着盛赞大天使发出杂乱的声音，其中夹杂城区的各种情况。 “……圣灵需要姿态……” “……纯粹的力量需要依凭的容器……” 天使似乎在翻来覆去地寻找什么。 “……圣灵不能沾染一丝尘埃……” “……动了凡尘之念就会堕落……” “！” 拉森纳大吃一惊，心里想：“莫非是因为我的祈祷，盛赞大天使才降临人间？但是，我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情吗？这很严重吗？难道应该喊祂回去……？” “对不起……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我很抱歉！” 天使没有从小修士身上找到答案，不久便弃之而去，不再理睬他。 “……他可以看见……” “……他知道我们的存在……” 天使寻着话语去别处，又过了一会儿影子彻底消失。小修士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充斥的那些话语嗡地一声骤停，世界突然归于平静。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不知怎么地，他哭了起来。 “怎么了，你还好吗？” 纳特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四下张望确定教堂闹的“鬼”已经走了。 “你看见什么了？天呐，你胆子真大，还敢追着出去！我都要吓死了！” “庇佑这片城区、主宰这座教堂的天使，我终于见到祂了……”小修士嘀嘀咕咕的。 “唉！我们回去吧。要么是我饿昏了；要么就是这座教堂确实闹鬼，今天终于被我撞见了……”肥肥催促道。 在这个过分寂静的夜里，希林突然醒了，眼睛呆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为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想要离开。 当看到天使用过的巨剑时，他试图扛起这把剑。 “有事吗？” 艾利安被惊醒，他看着希林的样子笑了笑。希林的反应很奇怪，喊他的名字时，他或许意识到面前有人。但问他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怎么，你在做梦？” 希林不回答，非要抢夺那把剑不可。 “好吧……既然吸血鬼会睡觉、会做梦，那么偶尔也会梦游吧！你要去哪，我陪你过去。” 艾利安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他看来人生如梦，醒着和梦中又有什么区别呢？即便希林在梦里把谁杀了他也不会阻止吧！ 他扛起巨剑陪着希林走出去，在大门口还遇到了拉森纳和纳特。 “嘿，希林，你醒了？你也见到天使显圣了吗？” “这么晚，你们去哪……” 二人热情地打招呼，希林却反常地不理不睬。艾利安更是从不跟这些人搭话，他们彼此擦肩而过，不再有交集。 希林自己说不清究竟是醒着还是做梦，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在走。 他听到亲切而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好像是儿时母亲的话语，从心底迸发出来。 他眼前看到了一片光芒，耀眼，却令人神往。伸出手，甚至能够感受到清凉的光丝萦绕在指尖。光芒碰触皮肤溅起星星点点光尘，像是流水遇上了石块。 少年的心声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奔涌而出，头脑中许多昔日的记忆碎片像是被风吹散的树叶一样飘散。 “你要做什么？！” “什么——” “什么——” 回声萦绕在脑海。 希林隐约看到个人影，狂奔过去，只找到自己的倒影。那个自己散发着光芒，好奇地互相对视。 突然，“自己”的背上展开三十六支光翼，好似一枚绽放的蒲公英。整个天际都被光翼照亮，黑夜如同白昼。数千只眼珠从光翼的羽丝中探出，转动着看向希林。 “你是什么！” 碰触的一瞬间，与“自己”擦肩而过互相交融。只觉得这便是自己，自己就是那个天使……无数思绪涌进头脑，再回过神来空荡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再无其他。 他突然间什么都知道了。圣灵是纯粹的灵体没有姿态，祂必须模仿人类创造的外貌来显形。 自己好像还是自己，又好像不是。意识清醒地流动，各种念头全都冒出来。 希林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站在黑暗而空荡的街道上，他的脑海里充斥着人间的疾苦。 “这便是……行走人间的感觉啊……” 他自言自语，好奇地查看自己身体的每个部分。 “人的感觉真是奇妙……难怪连那位大人也无法抵御诱惑。” 希林凭着记忆迈出一步，又因为急于前进而失去平衡摔倒。倒下的时候他清楚地感受到疼痛，手掌上一小块皮肤擦破，有血液渗出来。 “人想要去哪还得先挪动双脚，身体不能触及的地方就无法抵达。” 天使说着，展开背上的光翼，凭借神力缓缓悬浮起来。这下祂可以凭借意志力随意地移动了。 探索希林的记忆，耳畔响起皇家舞会上的旋律，脚下踩着宫廷舞蹈的小碎步。哼着小曲、转着圈跳舞。 祂还记得希林学的那些剑法，随手抽出长剑舞弄。 “人类与别的造物不一样，他们不安分。不满于现状，不断试图改变造物者的初衷。” 说罢天使挥手一斩，流云划向两侧，天空中出现一条分明的分界线。 “剑是人类的创造。但灵感，终归来源于造物者无穷无尽的神力。” 再看长剑，剑身炽热微微发光，分明有回火的迹象。 “剑作为媒介可以释放天使的神力。可惜人类的剑承受不了那么多。轻轻一下就灰飞烟灭。” 长剑在希林手中越发炽热，最终汽化升华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