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严格意义理解上，曾旭是宋歌的初恋，前提是她中学时代那一段似有若无的暗恋不算一回事的话。宋歌一直很清楚地知道她与曾旭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两个人的家庭条件相差甚远，成长环境完全不同，性格也是背道而驰。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走在一起的呢？还得说回付友红要把宋歌介绍给儿子曾阳这段。 那时候，宋歌入职没多久，正是领导、前辈们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的阶段。作为副校长的付友红，经常有意无意地“关怀”宋歌，说看她一个人在海城奋斗，没亲戚也没朋友，孤苦伶仃的有点辛苦：“给你介绍个男孩子吧，本地人，欧洲名校毕业，长得还不错。”付友红一边推销曾阳，一边观察宋歌的表情，发现后者面露难色后赶紧补充了一句：“我就是介绍你们认识，不要有负担。接触看看，行就行，不行也没事。”付友红说的不算错，曾阳这次如果顺利毕业，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名牌大学“海归”学生，长得也确实一表人才，虽然她没有说明他是自己儿子这件事，但也不影响什么呀。 宋歌本来就脸皮薄，很不擅长拒绝别人，付友红都把态度放这么低了，她如果反对那岂不是给领导“上眼药”吗？想着认识个朋友也不错，宋歌半推半就地应承了。 付友红把曾阳发朋友圈的照片给宋歌看，又问她要她的生活照：“最好是没有滤镜、没 P过那种，真实。” 这让宋歌犯了难，她拍照时经常面无表情，照出来的效果自然是不好的，所以她不喜欢照相。翻来翻去，宋歌把手里仅有的照片一股脑都发给付友红。付友红一看，好家伙，都是合影，宋歌站在人群边缘，低垂着头，勉强看得见木讷的面孔。付友红有些无奈，她找到了宋歌办理入职时提供的证件照。证件照里的宋歌扎着马尾辫，身穿白衬衫，皮肤在蓝色背景下显得格外白皙，她没有化妆，浓眉大眼和樱桃红唇却又仿佛已经带了妆。这照片中规中矩，没有错处，呆板了一些，但也足够体现宋歌的美貌。 曾阳收到付友红发来的宋歌证件照时距离放暑假不到两周，春节都没有回家的他毫不犹豫就定了回国的机票，理由是好久没有回过祖国，思念家人。付友红没有评判这个理由的真实性，宋歌可能只是个契机，不管怎样，只要曾阳肯回来就是很好的，她也有一年多没见过儿子了，实在很想念。曾阳老说机票贵，舍不得花父母的钱折腾一趟：“回来又还待不了几天，性价比太低！”无论曾阳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付友红都十分清楚儿子那是乐不思蜀。在国外呆着多么自由，没有负担，付友红和丈夫源源不断地给曾阳提供资金支持，他不需要为生计发愁，只需要享受生活。对于曾阳而言，唯一的难处大概就是课业，或许这也不算什么问题，读不下去了就换一个专业或者学校呗，反正爹妈能够支持自己的“梦想”。 想到这里，付友红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次曾阳回来，她得好好跟他谈谈了，总不能一直在国外浪荡着吧？付友红已经不再强求曾阳一定能拿到什么文凭，一直在外漂泊算是怎么回事呢，他总得回来娶妻生子吧？付友红苦笑着，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孙辈了。 回国后，曾阳几乎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出门活动，昼伏夜出宛若夜行动物，他说自己是时差还没倒过来，尽管都倒了两个礼拜了。 付友红挺难受的，曾阳现在是“说不得”，她和丈夫都不知道儿子每天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问他也不说，问多了他还烦。有一天，丈夫批评了曾阳几句，语气可能激烈了一些，曾阳直接发脾气，摔门而出，伺候干脆整天整夜地不回家。付友红很无奈，她每年管理着几千名学生，却唯独管不好自己的儿子。 这时候，付友红才突然终于又想起宋歌来了，她给儿子打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曾阳不耐烦的语气从电话听筒传来：“又怎么了？”付友红怕曾阳挂电话，没敢问东问西，直奔重点：“儿子，之前跟你说相亲那个女孩，你有时间见见不？” 曾阳回忆了一下，哦，证件照！那个女孩子素着脸，长啥样记不太清了，但是好像很漂亮，五官深刻似是少数民族，挺清纯，不知道是不是装的，现在的女人可很难讲。“见见吧。”曾阳勉为其难地说，天天打游戏、打球，他也挺累的。 付友红如获圣旨，立刻安排宋歌与曾阳见面。付友红帮两个人预定了一家颇有情调且价格不菲的西餐厅。 宋歌下班之后直接前往，可是曾阳迟迟没有出现。两个人没有加过微信，只有彼此的电话号码，宋歌不喜欢与陌生人通电话，索性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看小说。宋歌决定等够半小时，曾阳还没出现的话，就给付友红发条信息说明情况再走。 大约二十分钟后，曾阳姗姗来迟，他一屁股坐到宋歌对面的软座上，眼睛毫无避讳地在她脸上看来看去。宋歌本想礼貌地打个招呼，一抬头看见曾阳这样的眼神，她感觉自己像是菜市场任君挑选的白菜，实在不怎么舒服，一瞬间就无话想说了。 “你比照片漂亮。”曾阳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宋歌微蹙眉头，却还是有礼貌地道谢。曾阳招手问服务员要菜单，顺势递给宋歌：“这家我总来，你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没有的话我就直接点了。”宋歌埋头象征性地翻翻菜单，表示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曾阳就轻车熟路地点起餐来。 直到上菜，曾阳都没有再开口，宋歌面对着生人本就很不自在，何况是面对着一个让她心生厌恶的男人。两个人沉默地对坐着，都觉得尴尬，四只眼睛分别锁定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本来，曾阳自诩是情场老手，面对美女从来都是主动开撩的，泡宋歌这种“小鹌鹑”对他而言更可谓是小菜一碟。可是，一想到宋歌是付友红抛下的饵，曾阳就觉得索然无味。从付友红第一次说给要给自己介绍女朋友开始，曾旭就猜到了母亲的意思，她想用一个女人把他圈回国来。曾旭本想直接拒绝，看过宋歌的照片之后，他却动摇了。真有人素颜都长这么好看吗？抱持一探究竟的想法，曾阳定了回国的机票。见到宋歌的第一眼，曾阳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的动心，她是个货真价实的美女，而且是那种美而不自知的女人。这么想着，曾阳的目光不由自主又飘到了宋歌的脸上。 宋歌感受到了对面投射来的目光，忽然抬起头，两个人对视的瞬间，她不由自足地皱了下眉头。这就是登徒子吧？没有礼貌，没有分寸。宋歌感觉受到冒犯，可他是付友红介绍来的，她立刻按捺心里的不爽，恢复平常神色。 那一瞬间的皱眉还是被曾阳准确地捕捉到了，他忽然觉得刚才被宋歌吸引的自己过于可笑。付友红是猜到自己会被这样的女人迷得五迷三道，然后脑子一热回国定居吗？曾阳自嘲地笑了笑，并立即打消了对宋歌的所有遐想。 用餐过程中，两人几乎没有交流，也都没有什么食欲，没到半小时，这顿晚餐就潦草地结束了。曾阳颇有绅士风度地结账，顺口提出要送宋歌回去，被她礼貌拒绝后，他也没有坚持。两个人在餐厅门口道别之后便分道扬镳了，此后再无联系。 相亲之后，曾阳没有给付友红任何反馈，其实，这已经说明了问题。付友红不死心地问宋歌当天的情况，宋歌只是一个劲儿夸曾阳很好，又解释说：“但他可能没看上我。”此外，宋歌就不肯再说别的。付友红颇为无奈，算了，这俩孩子没缘分。再说，就算真看对眼了，宋歌这样的女孩也没有能耐拿捏住曾阳。付友红没好气地打量着宋歌，心下暗道：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