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题记 今日天有些寒啊,是个好日子。曾经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而今说过的少年闲愁一下子都涌上来,倒是有些承受不住了。“裴头儿,你也大小是个角了,这么冷的天儿还是回班房暖和着吧。”“阿七啊,这人心不比天寒得多么?”摇着头叹息,却也未拒绝他的好意。“起风了~天黑尽~了了四野无人迹呀~”裴头儿的声音不似该有的模样,有几分落寞,有几分悲凉。 夜深了,什么魑魅魍魉也都出来了。鬼子的黄色军服从街角处闯出,一直冲撞进戏班的庭院。“班头!班头呢!”那八字胡男人高声叫着,“出来给皇军演场戏,好处享不尽。”裴晏之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低声吩咐几句:“阿七,先前备置的东西可以用上了,去布置一下吧。”班头,您这......”阿七有些迟疑:“行,阿七的命都是您救的,我陪您!”却是突然有个人从一边冲上来师兄:“师父,那都是日本人啊,他们残害了这么多同胞,您怎么能给他们演戏呢?”“阿七,拖下去!”裴头先是怒叱,又压低了声音:“让对门老乡带他走,多少给班里留个香火。”言罢朗声:太军请,小院简陋,委屈皇军了。容小的后台上妆。” 灯明,锣起。小镇上一片寂静,倒显得院里头越发的喧闹。锣鼓鸣响,戏幕拉开,台上唱得是一往而深的情,台下坐得是恶贯满盈的豺。那鼓点愈切,唱腔也愈激,台下的鹰犬也是怔住了。台上李香君竟是大笑起来,一句“点火”,端的是满堂皆惊。日军想逃,可门已是全然堵上,只听得台下一片哀嚎,台上依然歌唱。 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也曾睡过几回风流觉,看他起朱楼,年他楼塌了。裴头儿唱的桃花扇,一字一句哀江南。每个戏子都谨记祖训,开了嗓这个曲儿就得唱完,任它烽火染山河,位卑未敢忘国忧。天是寒的,风是大的,卷起的火舌舔舐着院墙,空气都在微微颤动。那大袖高冠一点点化作的烬,风扬起白骨青灰,皆是我。 那男人听得声响,回首望,一时未忍跪在了地上:“师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的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那以血来和的花腔,笑什么人荒唐,念什么朝兴亡?都说戏子无情,怎知戏子也有心啊。人生短短几个秋,扮了多少个甲乙丙丁?终于还是要扮一回自己。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唱的是自己的深情。男子作别老乡趁院中余温稍歇,冲去拾起那灼了袖领的戏装,着在身上,张口欲唱声却哑。怜余来,苦咽下,连个衣冠都腐朽,这故事还得接着唱。赤伶血,护山河。 老祖宗说过:“戏已开腔,八方开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即便那戏台之下空无一人,也一定要唱完。学国粹、刺绣、剪纸、围棋、瓷器、茶道、汉服、京剧、中医、武术、书法,敢问少年,你会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