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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盟主之约(1 / 1)

淮安剑派侥幸留得一脉,前路仍是荆棘满地。十月初六,各派又齐聚朔月大殿商议如何安置。陆寻歌和小皙已入派,作为盟会人士进殿旁听。 只是这一场“灾后关怀”,谈着谈着就变了味。申正炎全场除了点头称是就没有其他动作。 “付家如今断层,付烬又重伤在身,管理门派是有心无力啊。”西方龙王抹额忧心忡忡的模样,嘴角的弧度压了几次还翘上来。 “想不到昔日的好兄弟就这样匆匆去了。”顾醒倒是有点忧愁的样子了。 “对,付家已死,淮安不能死!”慕容灼忽然啪的一声收扇,声情并茂义正言辞道:“淮安和竹叶创立大盟,八方豪杰慕名入派,江湖人人称赞,何等辉煌!竹叶斋就是因为无人援助打理才会如此凋零。各位,如今淮安剑派要重蹈覆辙,我们怎能忍心看着它没落而无动于衷!朔月盟八派一体,不能让盟友衰落!” 尹无风暗暗翻了个白眼,并不理会。 他是重伤,不是偏瘫啊!“等等……”付烬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几位表演了一出盟友情深后就图穷匕见,打断他发言。 “为了盟会的安定,这段时间,各派就辛苦一下,协助打理付家产业。待付烬完全伤愈后再交还,各位以为如何?”慕容灼摇扇悠悠,桃花眼眯成弯月,马上就可以看到一出哄抢的好戏了! “余欢生前最珍视铸剑庐和藏剑阁,但这两处偏僻又难管,我作为他多年至交,就勉为其难帮照看一下吧。”顾醒含泪率先咬下大块肥肉。 顾家堡直接要走付家精秘触怒了付烬,他刚要提刀反驳,立马被西方龙王推开,撕下另一块:“那煅刀庐和藏兵室就归玄武帮。” 好东西都给你们抢完了我抢什么啊!慕容灼不甘人后:“那我先帮收管一下淮安的门派地契,给它重修一下宅院。” 小皙和寻歌都已皱起眉,其他旁听的人士有些也面面相觑,但都不敢出声。 慕容灼得了好处,又挨近身边代兄参会的黎宛淑:“相依山庄就同秋凤阁一起,清点旧物,保管一些钱财,好不好?” 黎宛淑有些嫌恶蹙眉。上次偷了朱印和钥匙,这家伙竟一点也不放心上,还是这么放肆。不过也可能是没成功找到兄长关押之处,慕容灼才没动她。 求助般遥遥看向沈眉薰,对方轻轻颔首,这才软声答应。 慕容灼心情大好,又一一安排下去。“那这最后的杂兵庐就由如意门打理了。” “知云宫和竹叶斋太过势弱,就不让你们两派操劳了,怎么样,本少主是不是特别善解人意?” 沈眉薰早知如此,只淡淡点头。 尹无风保持温润假笑:“少主的安排自然极好。” 灼:“申盟主以为呢?” 申正炎当然是同意。 付烬与众弟子被挤到角落边,一切还如当夜一样,插不上话,也没有反驳权。 上官空鸣和上官绿如还因为如意门没抢到好资源而郁愤不满。 小皙暗暗吐槽:忙都不帮,搁这分赃!说是从旁协助,不如说是瓜分。淮安剑派历史悠久,又是创盟先驱,再没落也是瘦死的骆驼。 “够了!”付烬怒而拔刀站起,将困扬刀狠狠钉在桌上。“付烬不同意,休想分裂淮安!谁敢染指剑派半分,我今日就血溅朔月,让天下英雄看看,诸位是如何相助淮安的!” 西方龙王颇为关心地扯袖将他一把按下,没按住。“付烬侄儿,瞧瞧你这一身的伤,哪能管好门派,何必呢,不如与剩下的内门弟子先留在盟内养伤。等休养好再接手门派事务也不迟啊。” 顾醒也不愿放弃到手的肥肉,重重拍肩,见付烬晃了两下,还是站得笔直,不由叹息:“此话有理。付烬侄儿,我们也是关怀心切,再说你也不愿看到淮安衰败吧?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付老弟在天之灵又怎能安心啊。” 说到付余欢,付烬这才犹豫。付家早就不在了,现下更是独苗,怎能就这样冲动断了淮安一脉。方才那股气势瞬时疲软,无力坐回原处,一腔热血归于沉寂。 “各派掌门这样做是否有失公允。”白衫侠客从坐席上缓缓站起,声音在空寂大殿中回荡。 众人屏气凝神:时隔数年,朔月大殿又迎来一个反对的声音! 西方龙王挤眉弄眼地暗示他坐下,顾醒觉得这年轻人真是个刺头,忍不住要修理一番。“陆少侠,这是朔月大殿,你作为旁听者没有资格质疑诸位掌门。” 小皙也站起来,“旁听不就是为了公正清明吗,既然有异议为何不能提?” 慕容灼无情打脸:“小美人,只有朔月盟主有这个权力,你目前还不行呢。” 一下子点破她的女儿身,引得众人哄笑,小皙一时下不来台,好在她对这些蜚语早已免疫。 陆寻歌这个半道擂主除了名字好听,没有半点实权。 各派逼得这样紧,秋凤势力渗透太过,整个朔月盟都会积重难返地烂掉。他等得起,夜未央等不起,箭至弦上,陆寻歌不得不将时间提前,向各位抱拳:“擂主之战不过是为了给擂主留足准备时间,陆某人恳请不参与下一届擂台,直接挑战申盟主!到时再重商付家一事!” 此声一出,众人哗然。申正炎微微诧异:这小子不自量力,当日茗山输得还不够惨? 顾醒:“创盟以来从未有人破格上位,陆少侠,你这可有些不合规矩了。” 灼:“就是,你想要打破规矩越级上位,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上官绿如:“倘若此次战败,你便失去这届擂主资格,如何?” 有点可惜,尚能接受,寻歌正想答应。慕容灼又添一句:“慢,再加一条,你的队友颜小皙也失去新剑会争擂主的资格。并且,你们二人永远不得参加新剑会。” 尹无风看戏喝茶的动作一顿,虚虚瞥视慕容灼,双眸兀自添了些许狠厉。 慕容灼眉头高挑,神色得意,自然不会在意盟主的角逐。付家苟延残喘已为案上鱼肉,何时取都不迟,能通过这事除去新擂主可是血赚,还能顺便打压竹叶斋,优势在我! 小皙几乎要蹦起来。这也太坑了,摆明欺负人啊! 陆寻歌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面上却无表情。“关于我的条件,我都能答应,只是颜小皙,我不能替她……” “我答应。” “小皙……”陆寻歌有些错愕回望,衣袖下紧捏的手被另一只纤瘦的手交叉握住,抚平所有的紧张不安。她微微一笑,抬头又重复一遍,铿锵有力:“我答应!” “你真的不后悔?朔月盟是江湖最大的盟会,若不能参加新剑会,你就没法实现扬名江湖的梦想了。”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扬名江湖,只要侠义之心不变,在哪都一样。” 心意至此,无需多言,二人相视握拳举起,先后发誓。 “陆寻歌在此立誓,十月十五若战败,此生不入朔月盟!” “我颜小皙也立誓,十月十五他若战败,我永不踏足朔月盟!” 朗声传彻朔月大殿,却也只获得满堂唏嘘。慕容灼拍掌,“好好好,二位不愧是武林翘楚,觉悟就是比一般人高。”又瞥向明月高堂坐着的人。“申盟主,那我们诸位就等着看您迎接后浪的好戏了?” 大厅的气氛转眼又热闹起来,皆当是玩笑话,申正炎则面色凝重,颇为郑重抱拳:“自当全力以赴。” “尹斋主,真是可惜啊,拼了老命才收的两个高手,不到一两个月就要被盟会永久除名了,你们竹叶斋真是惨呐~我为竹叶斋一大哭——” 这伤心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尹无风:“慕容少主说这话还为时尚早,他们武学造诣颇深,咱们还是拭目以待吧?” 慕容灼:“我也想拭目以待,可他的对手是申正炎耶……凭良心来说我和你都不是盟主的对手,你觉得他会比我二人还优秀吗?” 尹无风抿唇,自然也不敢保证。 灼:“还不如哪天我给你那死鬼老爹烧烧香,拜拜神,保佑一下你这个苦命的儿子,赤国不就爱搞那神神叨叨的一套嘛。” 西方龙王连忙规劝:“少主慎言,慎言。” 小皙正是一肚子火气没法撒,又瞧见这般诋毁嘲讽先人,忍不住了。 “少主说得有道理,世人求神拜佛神神叨叨,却又不肯听神佛规劝,不知何为行善积德。不遵天道、不问良心,奉强欺弱、拜高踩低,拜的是神明还是自己的私欲?心中从未有神佛,又谈何诚心?满口仁义,原来全是享欲。” 尹无风淡淡勾唇,这脸打得响!他爱听! 她继续说着:“如果少主真的有点敬畏之心,便知举头三尺如有神明,无人看见时也要如有神明在场,以道德规束己身行为,是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自己不做好为人的本分,天地都会诛伐他。拜与不拜皆是个人选择,又何必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贬损他人呢。” 慕容灼这才敛了玩笑,认真打量。“小花豹,够牙尖嘴利的啊,上次让曲万径请你也不来,怪失落的。陆寻歌失败后就别跟着他了,来凤凰台。”桃花眼笑如盈盈水月,平添几分风流。 这种正义话语用来反击伪君子再好不过,有了这次重生经历所见所闻,她自然也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将黑白正邪对立而分。什么朔月盟,什么夜未央,皆是有善有恶,没什么好争的。 小皙没再理会,转身对尹无风道:“赤国是没了,不是灭了。这世上还有一种永生,便是精神不灭,情义长存。焚香而祀,何尝不是在怀念先人。不忘本,不忘根,一个族群的生命才有可能延续不绝,这没什么可丢人的。” 尹无风目送她走出大殿,思索良久,又摇头。世间哪有不灭之物,情这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因为陆寻歌这一出,各派接手淮安剑派的方案暂且搁置,以致散会后都郁愤不平。 —— 眼前棘手之事未决,寻歌又收到天鹰二老传书:”西狄起兵,平南王奉旨出征。” 匆匆重返康平都城,四处皆禁严,回府时已傍晚,府内冷清,军士俨然返营整装待发。 府中有一比武高台,周围木架陈设十八般兵器,供平日操练所用。 现仅有一黑衣人持枪挥舞,迅扫惊鸿,腾转游龙,陆寻歌思绪万千。百般兵器本爱舞枪,奈何命舛转而学剑,再次见到梦寐以求的姿态,心中难止涟漪。 “回来了?”黑衣人停下枪步。 陆寻歌恍然回神,点地跃上台作揖行礼。 日薄西山,台上一黑一白、一老一少、一枪一剑、一立一拜,怎样看都不相容。 “何日出发?” “明日卯时,有一小支已于前日出兵。” 接旨到现今不过几日,他心下一抖:“是否太过匆忙。” 平南王握枪力度收紧,“西狄这次来势汹汹,短短半月竟连攻四座城池,莲舟郡岌岌可危。既然守护不了她,便守护好她的家乡。”望向落日,无限怅然。 残阳余晖下,并非只剩垂暮老者,庆幸之余,又面向儿子:“学过枪法么?” 幼时偷瞄过,下意识想点头,又稍顿,沉默摇头。一杆红樱枪横空抛来,父亲颇有兴致抽出身边另一杆道:“来,与我较量一番!” 他点头解下沉音剑,捏紧长枪跃跃欲试。 太久没用过长兵器,记忆中的招式皆已生疏。曾在武林难逢敌手,在父亲这俨然变成一个初涉武艺的稚子,撑不到三两下就被打趴,又不肯认输,爬起来继续。 萧家枪变化无穷,刚柔有序进退如风,扎如迅箭、绞比龙蛇,于速度上寻歌挥枪勉强能跟,却只堪防守。而劈崩挑打、闪转颠拿,上惊下取、左相右合、动疾静定……比起九阳追魂枪法攻防之间的得心应手,总是落了下乘。 循环几次,平南王不由笑语:“你这股韧劲,倒是有几分我当年的样子。萧家九阳追魂枪的威力如何?” 寻歌虽然狼狈,无意间已将招式记熟,慢腾腾爬起,也不理身上泥灰。“无往不利,形如追魂,所向披靡。” 平南王:“天涯海角终现于光,无处遁走,谓之九阳追魂。名字诡怖,心法却是升阳助力,并不为杀人夺命。” “萧家有九阳追魂长枪,刚柔相济,可强身亦可自保。西狄大将曾效仿自创出六幽济世刀,招式繁复,华美狠辣,那才是真正夺命不见血。说来有趣,名为追魂实为护身,号称济世却为屠戮,涉猎百家武学可要擦亮眼睛。” “今后,你若执这九阳长枪,为父只愿你赤心守国魂,莫做伤民事。” “孩儿谨记!” 陆寻歌郑重立枪半跪,此刻的持兵抱拳礼才是发自肺腑的尊敬。也初步认识到举世所求的中土九阳之法并非高高在上晦涩艰深,反而朴素简约。 平南王:“那么……听好了!” 父亲是要传他九阳之法了?甚至不敢抬头确认。多少次认为千难万阻的白日梦竟以这般温和的方式成真,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结果。不知为何,抬眼看时父亲模样已渐模糊,是眼中热泪翻涌。恨也好,爱也罢,渐渐只想珍惜余下相处时间。 平南王特意放慢语调,将初步心决道来: “一阳通天,无我无身, 二阳会人,内守昆仑, 三阳接地,古树盘根。 阳明湿收燥结敛下降,太阳热降于水腑内藏,少阳中气旋转上下交,少阴由温转热阴升阳,太阴旧阳俱升,上热下寒,厥阴由寒而温,阳动而升。重阳必阴,重阴必阳,阳动阴消静,一阳来复生,轮转无止境,阴阳互为根。藏精而起亟,卫外而固元,阴内阳守之,阳外阴系之……” 所谓九阳心法,竟是升阳扶阴,使阴阳循环流畅运转的真气运行方式。 “多数修行者只能到达六阳境界。重阳必阴,阴寒晦暗无人能抵,少数人滞留太阴境便再无动力。”平南王将枪一横,坐地叹息。 寻歌明白几分,一同坐下。按心法所言,厥阴境后可重阴复阳,阳气由无化有,源源不断,类同重生,便是九阳之境,可惜要忍过至阴至寒谈何容易。于是又问:“父亲是何境界?” 平南王自不避讳,直言其处厥阴之境。“此境犹如黎明前夜湿寒交加,先舍后得,内力先会被收附,实力大减最为难熬。后得九阳境,便如同穿越黑暗,重见晨光。” 寻歌却是沉默。太阴、厥阴境是自损实力,后得长生,父亲如今还未突破便出征,危险重重。可身为人子的他又能如何? 于国于家,毫无建树,第一次强烈而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无用。 正痛恨自身弱势时,肩头落了一只温暖大掌。 “以后,别再拘着自己。” 他眉梢由拧转平,思虑父亲所言何意,只见其捏起衣袍一角示意:“三年已过,不必再穿白衣。我记得,你从前最不喜白,说太过清冷肃穆,一股子悲凉味道。” 平南王按着他肩起身,将枪递过,负手离去。 寻歌目光追随,不知是否错觉,父亲的腰已没有记忆中的板直。 手中长枪还留着余温,他挥袍起身,搭配心决将九阳枪法舞了一遍又一遍。 …… 天方吐白,行军大队出发,沿途有百姓围观。陆寻歌藏于人群之中,父子相视微笑,临行未有一语。 父亲这次去与曾经的副将聂赢风会和。风从虎势,如虎添翼,也许他们又将重启久违的威武霸业,扫荡贼寇,像当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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