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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众星拱月出(1 / 1)

小皙全神贯注盯着台上。陆寻歌的右手似乎因为用力过度,伤口崩裂,不断有血丝垂落,如一条条红线分布在手上。她喃喃自语:申正炎是真的下狠手。怎么办……” 对手没了武器,申正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妙时机,狠狠朝其一枪刺去。速度太快,陆寻歌只得两手紧紧握住枪杆,缓了口气一个旋身躲过,又被踢倒,倒退好几步。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站起一拳向对手打去但没抵住长枪冲击力,被刺中左肩血流不止。申正炎也被打得重重后退,但又很快借用枪杆定住身形。 右臂本就未痊愈,左肩也被刺伤,还没了兵器,已是毫无胜算。 陆寻歌半跪于地喘息,如雪的白衣也染得腥红,看起来已无还手之力。 台下开始起了嘲笑声。 小皙眉头一皱,顿感心肺宣发膨胀,一股怒气冲上头顶,双瞳突然唰的变红,指尖不自觉发红发热,恨意充斥脑海,不断怂恿着她上台杀掉申正炎,甚至杀掉这里所有看热闹的围观人士。 “可有不适?”一旁的尹无风关心询问。 “没事,我情绪有些激动。”她银牙紧咬,指甲陷进掌肉里的疼痛维持了些许神智,勉力控住心神,好一会儿才把体内突然滔天翻涌的烈阳内力强行压下。 尹无风低声问旁边的护卫:“可否帮我找一杯水?” 维持秩序的护卫凶巴巴吼了一句:“你以为你谁啊,端茶找水的,能进来就不错了,安分点!” 尹无风环视四周,有头有脸的观众几乎都有座位,还有茶水供应,而只有那些盟众代表、他、小皙是干站着。 “稍微等我一下。” 于是小皙抬头便见他匆匆离席而去,还没来得及叫住。 没得一会儿,人又回来了,拎着俩水袋,顺手递给她一个。 “谢谢。”小皙惊讶接过:“你怎么办到的?” 尹无风:“钱。” “多少?” 尹无风似乎并不想与她讨论这些,“小数目,不必在意。” 小皙心里生着闷气:这盟会内部真是一天也没法待了! 她扫了眼周围人的茶盏,捏着水袋忽然又迟疑,尹无风忽然笑道:“骗你的,同他们的不一样,放心喝。” 小皙道:“我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吧?” 所以你个老黑狐狸可千万别谋害同伙啊! 尹无风温柔地点头,并且拿过她手中的水袋喝了一口,又递回来,“安心了?” “勉勉强强吧。”小皙这才仰头喝了一大口,又将目光放回台上。 台上的陆寻歌战况不容乐观,重复了几次仍是被吊打状态。一手对两手,武力也不能全开,惨败只是时间问题。 连普通人都能看出来。 “完了,完全不是对手啊!” “这两人根本不在同一个级别啊……” “诶!果然很难。我就知道,怎么可能嘛!就算陆寻歌再怎么天赋过人,这也相差着十几年的功力呢……” “诶……” 小皙担忧地喃喃自语:“还是太勉强了么……” 寻歌,如果你失败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她瞥向尹无风,在暗示着什么。 尹无风犹豫着,“寻歌兄还未认输,再、等等罢?” 陆寻歌屈膝半跪,重重喘息咳嗽不止。左肩晕开一大摊血,嘴角不时滴血,在地上荡开一朵朵血花,意识有些许模糊。 申正炎提了枪,一步步朝他走近。 …… 殷重火的声音回响耳际:“千寻,你因何习武?” 少年双膝跪地脆生生答道:“习武才有自保能力,保护珍视的一切人事物。” …… 对面的人运了气,脚步掷地有声,枪尖擦过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 “你记住,武力、兵器,从没有对错之分,以战止战不一定就是邪恶,杀戮也并不一定是错误。更多时候,武力是为了赢得更快的结束。” “我明白,习武不为强欺弱,拔剑只为除不平。” “你悟性还行,算有天赋,倒是不需要我费力指点,但体质普通,想要出色,勤奋必不可少。希望你学成以后,能够如愿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 …… 对面的人越来越近,黑压压的影子差不多要罩下来,一双黑金蹬云靴越发醒目。 陆寻歌眼神迷离,转眸看到台下那抹小小的红色身影。她两手紧紧交握在胸前,似是祈祷,眉头紧蹙,眼中波光粼粼,闪着莹光,一副欲上前又犹豫不决的样子。 脑海里飞速闪过无数碎片,音容交加,百感交杂。师父的叮咛、练功的自己、付掌门的期盼、被软禁的淮安弟子、普通盟众无助的神情…… 陆寻歌偏过头,刺眼的白光直直冲来,枪尖的白刃已近在咫尺,离自己的眼睛仅有三寸,不得不闭上眼睛。 在申正炎眼里这像极了等死的状态,不由凛眉:“很可惜,你我差距太大。该上路了,陆少侠。” 盟会的指令明确要陆寻歌死于擂台,申正炎必须照做。 陆寻歌呵笑一声,再一次睁眼。当日在茗山,死亡近在咫尺,他没有反击。如今,还要继续忍么? 他摇头叹气:“看来是真的藏不住了。”迅速抬起左手用力地握住枪杆控住对面攻击轨迹,然后翻身站起来,将束腰上一块琉璃柳叶配饰扯下狠狠砸落台下,摔得四分五裂。 唐柳曳收到指令,朝广场四角处的守卫使了眼色,早已埋伏的天正卫心领神会,以擂台为中心,四周布起阵来。 陆寻歌话音落下不久,一阵狂风飒然而起,台下众人皆毫无预兆地闭眼或抬袖遮面,无人再留心台上情形。 风沙停后,众人才睁眼,申盟主单手劫住了陆少侠的脖子,手扣在颈部大动脉,只消一刻释放内力便可穿喉,使人大出血而死。 “寻歌——”台下的小皙顾不得擦泪,失声大喊,吓得声调俱变。 然而,陆寻歌被扼喉不是最惊奇的,最令人吃惊的是——申盟主似乎被定住了! 申盟主的手掐在对手脖子上,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反而看到陆寻歌淡淡勾唇,缓缓后退,从手中脱离出去。 封穴定身是一门较为普遍的功夫,武林中有这个本事的人不少,可是能封住比自己武力高数倍的,却闻所未闻! 场下众人目瞪口呆,这样的速度加上这样的封穴手法,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就一阵风的瞬息之间啊,不,这简直不是人,根本就是一根离弦的利箭,无法闪躲! 同样领悟速度要诀的尹无风微微眯眼,犹如看到了可口猎物的狼,饶有兴味暗道:“白鹤神君,果然不同凡响。陆寻歌,你总是能带给我很多惊喜。” 这是个不亚于殷重火的大杀器! 而小皙眉头紧锁,低声喃喃忽然落下泪来。 “这一招……他怎么会……” 风沙来临时,所有人都捂脸闭眼,可只有她,因为太担心陆寻歌的安危,定定睁着眼一瞬不眨的盯着台上,任风沙磨红双目,涌出眼泪。 这一招点穴是非常特殊的手法,可以说是重火堂杀手遇险不得已的脱身秘诀,她曾经只在那位黑衣师兄身上用过,还因此受了内伤。按道理来说,会这门功夫的人少之又少才对。 比试台上,申正炎双眼瞪大,些许恐惧地低声质问:“你、你是谁?!” 陆寻歌不回答。 申:“以自损五脏为代价,瞬间凝气,强行将自身内力提升数倍来封穴,给人致命一击……对自己够狠呐,只有殷重火才会修练这种邪功,他是你的什么人?” 陆寻歌淡淡冷哼:“申盟主不需要知道。” 申正炎却是鄙夷:“可惜你右手受伤,这一招的威力大大下降,控制不了多久。而强行提升功力,你此刻内力已近枯竭,只要本盟主没倒下,你就绝无获胜的机会!” “多谢盟主提醒,所以我现在——只能向借您一样东西了。”陆寻歌悠然般的轻笑,单手扣住申正炎右手手腕,打落了手里的长枪。 申正炎运了内力冲开穴道,蹲下喘息,呕出一大口血,转过身,下一幕让他骇然失色。 对面那个血衣人,在正午的光晕下,傲然挺立,缓缓竖起了灭焰神枪! 申正炎顿时明白:这小子也知道封穴定身控制不了多久,只是用来辖制引开他的注意,趁机撇走武器。 用了一招伤敌伤己的必杀技,竟只是在掩护抢兵器。真舍得,对自己也真够狠!刚才若再阴狠些,下足了功夫,倒有六成胜算,而现在,怕是连三成也不到。 申正炎越发不明白,这小子究竟本就愚蠢还是反被聪明误。 陆寻歌偏过头,略过场下的人。 敬者、盼者、嗤者、笑者、妄言者、绝望者、不屑者、看热闹者不尽其数,众生百态皆落眼底。在熙攘人群中,一双忧郁含情目显得那么珍贵,明明比谁都要激动,可面上仍是镇定,脚下不挪一步。 她与自己目光相接,轻轻点头,示意做得很好。这样一招荒唐的举动居然会被她认可,寻歌忽然更有信心。 这不仅是一场新旧交替的盟主之战,更是他身后所有人的命运豪赌。保护她,是出于生死不离的爱意,保护淮安剑派,是出于感恩和心中的侠道,赢下擂台,是为成百盟众革新……从来没有肩负过这么沉重的责任。可他也从未如此开怀。 从今以后,他不再是那个只为夜未央服务的金乌堂主,更是那个心系武林众生命运的侠客陆寻歌! 陆寻歌将枪旋了个圈,不禁感叹,这把灭焰神枪果真趁手。不知当年给这把枪取名的人,是否想到灭焰也灭了自己。 “申正炎,该结束了。”他左手执枪,低声道:“你不是说这一生,最想看的就是萧家九阳追魂枪法么,那么本世子,就舞给你看!”左手旋转,枪杆一震,指向申正炎。 “天意……天意啊……”申正炎深感无力挽回,用最后的力气强撑站起来,“那么,让我看看,这倾慕一生的九阳追魂,究竟有多厉害!”说着赤手空拳与陆寻歌打起来。 正阳悬空,乃阳气最盛之时。盛极而阴,午时是陆寻歌最后的机会,过了午时,一切将难以挽回。 内力已然不足,故而最后在用封穴手法时他就暗中运起了九阳心法。 闭关的日子,就是为了练习将两种功法交叠使用,融会贯通。 按九阳追魂心法所示,此时他就在太阴厥阴之境。此境之下,内力稀微,如潜龙伏渊,养精蓄锐,九阳心法在借着时机慢慢修养真元重新凝聚内力。 内力在休养期间不可耗损,表面上就避免不了挨打。虽然抢了长枪,也只是勉力自保和确保不会在休养期间被对方兵器再一次重伤。 狼狈逃亡、白衣和尘,血汗相流,也免不了被人嘲笑,哪怕是赢也并不潇洒。 申正炎不忘发表言论企图诛心:“龟缩鼠窜,这就是白鹤神君所谓的萧氏九阳追魂枪法?不觉得侮辱了久经沙场的战士,丢尽了萧氏一门的脸面?原来九阳追魂浪得虚名,也不过如此!萧氏竟出的一群贪慕名利的懦夫!” 陆寻歌默然,抵死苦撑。 他不是天神,不是白鹤神君,即便有这些名号,也只是凡人陆寻歌。 他的武功,需要自己勤练;他的战术需要提前演习;甚至于如今抱头鼠窜式的逃命闪躲,也只是一个人在末路本能的挣扎和苟活。 四肢冰凉全身发冷,这是九阳功法中厥阴境的状态,阳热沉敛,至阴至寒,内力无法释放。 沙场之上你死我活,哪还会有什么光鲜亮丽的求生之路。申正炎从未参军到过战场,可以在台上高高在上评头论足,他却从中亲身历劫般体会到了求生的不易。 世人所言最强最负盛名的九阳追魂,只记得那刚劲潇洒的枪法,却忘了渡过劫难最实用最朴素的心法,尽管它看起来非常“苟”和无用。 申正炎一出招,陆寻歌就靠着身法的巧劲绕着躲避,令其无法将人击下台,气得对方又开始新一轮嘴炮:“垂死挣扎,落魄收场,放弃擂主之位,一败涂地离开,沦为整个武林笑柄,永世不入朔月盟,这就是你命定的结局,不肯接受现实?你可还剩半点还手之力?” 小皙在台下看着台上仓惶逃窜的他,就像新剑会陆寻歌在看台上的她。 耳边丧声四起,叹息不断,支持者纷纷有些气馁。 从盟众之中选出的代表也用手稍微遮了眼不忍再看,太狼狈,也太丢脸。可又忍不住从指间余光偷瞄,心怀期冀。人人都深知申正炎的厉害,陆寻歌太年轻,能打平已是奇迹,现在只能祈祷不要输得太惨。 看来她又要出马了,小皙沉默了许久,终于刷的一下举手握成拳,挥手大喊:“正阳向午,朔月易主!正阳向午,朔月易主——” 只有天神的胜赢才会光彩惬意,对凡人而言,以弱胜强,每一次都是刀尖起舞,迎着利刃披荆斩棘。可谁说,满身血泥的不是英雄。 其余人也站起来看热闹,盟众代表们纷纷跟着小皙振臂高呼:“正阳向午,朔月易主——” “正阳向午,朔月易主——” 声音响彻广场传到了外围,外围蔫了神的盟众也纷纷沸腾,甚至冲了进来,一线守卫溃退。但围墙之内皆有各派高手重点把守,仍旧被拦在广场围墙外。 虽然进不来,盟众呼声却越来越高,越来越齐整,在整个前门广场荡漾回旋。 尹无风觉得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弯腰在小皙耳边悄声提醒:“他们宁愿重新易主,都不愿再等着旧盟主革新,申正炎这次是彻底失了人心,看来有人要坐不住了。” 果然,这下盟里的老油条们都坐不住了。慕容灼终于有了惧色,“这申正炎到底行不行?!” 顾醒目光老辣一针见血指出:“不对!陆寻歌在拖延时间!” 西方龙王也马上神领意会:“表面上他屡屡被揍,实际每次都能在申正炎手底下逃脱,似乎在等着什么。” 上官绿如:“上个时限吧,这么拖下去怕有什么变故。”趁嘈杂之时,让人偷换了比之前短一截的香。 慕容灼还是嫌线香太长,挥扇化内劲为一股风力直冲香炉,试图让其燃得更快些。 小皙听了尹无风提醒,默不作声伸指凝了气欲打散风力,中途被一股迅疾的寒劲抢先阻断,直向香炉。 她反应过来时发现香柱居然被冻住了!讶异扭头一看,寒劲的来源竟然是一直坐在软轿中一言不发的玄蠡帮主! 她凝神观望,轿中人面容朦胧不清,不知此人目的,怕被发现又匆匆偏头。发觉对方目光一直锁在自己身上,又转头隔着人群遥遥相望,目光穿过纱帘与他虚渺对视,总觉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此时人多嘈杂,也不便问尹无风关于玄蠡的信息。 香柱被冻无法往下燃烧,陆寻歌的时间又多了小半柱香。 西方龙王见自家主子突然插手,不明就里,只能见风使舵,顺便把人群向前移,叫到离香炉不远之处。 眼下人多眼杂,不便再次前往香炉了。上官绿如、上官空鸣、顾醒等狠狠瞪了西方龙王一眼。 耳边呼声震天动地,陆寻歌腰脊慢慢站直,九阳境界已成,内力在复苏。 申正炎不忘诛心:“盟里世家盘根错节,任何一个皆有背景,凭你一介草莽和那一群乌合之众的草民,也走不了多远。卑微竖子不识好歹不肯安分守己,却要高呼什么革新,非要将武林搅得鸡飞狗跳,挑起纷争,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 又是这套言论,他们以身份地位定至尊,按头让人遵循三六九等,似乎这样就能将地位保持长久。 是啊,他陆寻歌出身就是个排行最末的卑微庶子,不配继承家传,不配上桌吃饭,拼命逃离王府那一套尊卑秩序,不就是渴望在江湖上凭借武艺争得一个属于自己的位子! 凭什么,凭什么在此时此刻的擂台上,还要逼迫他安分认命?! 他终于不甘示弱反唇相讥:“贬损对手就能显得你高尚吗?申正炎,你不过是个世家控制的傀儡,供人做事发声的旗帜喉舌,孤立无援蝇虫相随,难道会比我这个结朋草莽高贵得多?” “究竟是谁在放任蛇虫鼠蚁以权相逼、仗势欺人,挤压武者入盟生存空间,尔等数载埋雷,一朝引爆竟成了被欺压者的罪过了?今日种种皆是你们咎由自取!别以为颠倒了黑白就能洗清罪孽!” 申正炎:“你!” 陆寻歌不卑不亢:“我今日站在这里,早就不是一个人了,你打倒了我,打得倒背后成百成千的侠士么?” 耳边环绕着数百武者的呼声,从外围传到内场。 “任何行动和思想的萌芽总要有人站在前面,即便出头者会遍体鳞伤,我有与盟主抗衡的能力,所以我选择冲锋,他们留在身后。即便败了,总会有人接替下去,生生不息!” 外层盟众被阻拦进不来,便有人冲门闯入,还有人不知哪里找来了梯子攀墙进来。 “记得付掌门同我说过,朔月盟的名字含义中就有轮转更替,生生不息之意,既然申盟主已经不能为盟众着想,为武林谋福,那么,就请你下去!”忍过黑暗,重现黎明,陆寻歌生生抗过了迎面的全力一击,开始了真正的九阳追魂枪法。 内场守卫溃败,局势失控,只能任由盟众闯进来抱团围观。 至此,申正炎对陆寻歌实施的心理战术也全线溃败,接下来只能老老实实以手底功夫见真章。 由于一只手受伤,陆寻歌并没能使出完整而漂亮的枪数,甚至有些笨拙滑稽。 在这种体制压迫下,申正炎与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堂堂正正公平比试的机会。 朔月盟是武者的舞台,亦是武者的坟墓。 陆寻歌难逢敌手的同时也终于做到了不用外部武学,只用属于萧家子孙的武功去赢得一个机会,哪怕此刻已是遍体鳞伤。这种刻在血脉里的归属感,不断鼓舞着将近疲乏的身躯重新活络起来。 比武环境和自身状态不容乐观,双方仍是久违的开怀。 这两人,一个内伤深重,一个肢体残伤,却在台上打得酣畅淋漓。武痴见到了平生最珍视的枪法,并且对手势均力敌,没有什么比这更加尽兴。青年人凭借着自身武学,一腔孤勇与前辈迎战,旧冠交替新冠,没有什么比这更加惊惶和欣喜。 最终随着秋风乍起,陈黄树叶从枝头掉落的刹那,申正炎被年轻后生的枪刺中腹部,退到了比武台边缘。 枯叶落地,盟主被刺,一切尘埃落定,新盟主诞生! 全场静默屏息凝视,紧接着,是不可置信的愕然。 没有以神的姿态潇洒利落取胜,审判奚落对手,而是以凡人之躯苟延残喘,磕磕绊绊加冕为王,为众人辟出新天地。 申正炎支撑不住连连后退摔下台,倒地仰天大笑:“痛快!” “自殷重火死后,好久都没这么痛快了!” 陆寻歌单手竖起枪,强撑着立定咳嗽几声:“申盟主,我避开了你的要害……” 申正炎惊诧:“你为何……要饶我一命……” 盟会的指令是赶尽杀绝,倘若赢的是他申正炎,扪心自问不会手下留情。 陆寻歌身形已然不稳,轻咳一声,缓缓提起嘴角:“因为,我同申盟主一样,也在渴望一个公平的比试啊……” 这就是那小子用了封穴定身后却没有直接杀他的原因! 申正炎听后一愣,先是惊喜,不顾口中呕着鲜血朗声而笑,身体笑一下就抽搐一下,血流不止。身体的痛苦比不上内心的欢愉,继而苦笑着摇头,一副遗憾万分的样子,随后两手摊开躺着,望着一望无际的苍穹,服气地闭上眼睛。 “我、输了。” 此言一出,场下一片哗然,众人皆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申盟主认输了?!” “活久见,这是申盟主第一次认输啊!” “他可是与殷重火在九重云峰打成平手,又经过了数年在茗山闭关,功夫比以前更为精进。天呐!陆少侠居然赢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而几位盟众代表像醉酒、做梦一样,摇摇摆摆如走在云端不敢相信,与盟众们抱在一起激动痛哭。这位年轻的少侠,赢了!他们——赢了!盟会革新有望了,武者的将来,有盼头了! 顾醒几乎将座椅的手柄捏断,有些绷不住脸色。知道这位小擂主强,没想到这么强!已经强到超乎想象了!接下来怎么收场瞬间成了一大难题。 西方龙王瞥了眼帐中的帮主,没见有指示,于是干脆默不作声,既不跟着鼓掌也不表现恼怒。 尹无风注视良久,缓缓绽开一抹笑:“呵,果然,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 慕容灼难得都不嚣张嘲讽了,收起扇子抵额思索:“这厮这么强,只怕比申正炎更难对付。” 上官空鸣最不乐意,今年新剑会好不容易找到了暴富之道,哪有韭菜只割一茬的,怎么才捞了一次就彻底没了。急忙求助姐姐:“姐你说句话啊,想想办法!” 上官绿如亦是烦乱正在气头上,凌厉扫了他一眼,啐道:“聒噪!” 台下惊诧者有之,崇敬者有之,恐惧者有之……各怀心思,却无一例外地,没有一人敢上来扶他。 申正炎说的孤月亭亭,居高至寒,亦是如此。此时的他白衣染血,犹如一轮血月,独居高处又浸染了腥气,诡异而绚烂,罂粟般的危险,注定无法靠近。 陆寻歌觉得很累,再也没站稳,松开了手中长枪向后仰倒摔在台上。 长枪落地铿锵有声,背后预期的冰冷强硬没有到来,反而落入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了他。 “小皙……”不需要回头看,便叫出了名字,因她说过会站在身后。他多想叫她的真名,可人多眼杂的情况下依旧只能唤她“小皙”。 “是我。”熟悉温软的声音传入耳际,再也撑不住顺势躺靠在她怀里,像那时新剑会,她倒在他怀里一般。虽然是倒下,却比任何一刻都要放松。 “小皙……” “别说话,你流了好多血……”耳边响起她哽咽的声音。他看不到少女的神情,可总想习惯性地转身帮她抹泪,抬起手发现上边全是血,衣袖也混着血和尘,不得已作罢,忍着剧痛笑起来,一派轻松的模样:“别哭啊,我们赢了呢……” “我没哭……”身后的人一字一顿地坚持道。 “嗯,那就是我听岔了。”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强撑,伤成这样很疼吧……” “没办法啊,你都不心疼我一下,咳咳咳。” 小皙敛了神色,冲台下喊:“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你们新盟主受伤了?” 尹无风上前搀扶,几位盟众代表也来帮忙,把陆寻歌扶去偏殿疗伤。 小皙突然觉得心肺骤痛,遂停了脚步缓慢跟在后面,捂着心口喘息。 刹那,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下。 迷迷糊糊之间,一股冷香拂背而来,有人从后面揽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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