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二月早春。 一个阳光和煦的上午。 隼州道行台令的侍从程运峰,正驾驶一辆二轮马车在隼州的街巷穿行。他的目的地,是行台令薛铭御的府第。一刻前他按照薛铭御的吩咐,驾驶马车出了行尚书台。他要接上薛铭御的长子薛元诏,护送薛元诏回长兴府参加即将来到的春闱。薛铭御告诉他,薛元诏已经在薛府等着他了。 穿过几条街巷后,他驾驶马车转进了薛府所在的石板路的巷道。他远远就望见薛府的门前站着一位年轻的男子。 等驶近了再观察,男子身形修颀,面容清朗。按照薛行台的描述,程运峰立即就想到了这应该就是薛元诏公子。 他挥一鞭子,让拉车的马儿快跑,转眼就到了薛府的门前。 他几乎是勒停马车的瞬间就急急跳下了车。 等候的薛元诏也猜出了来人的身份,拱手行揖:“程先生。” 程运峰忙拱手回礼:“薛公子。让薛公子久等了。” “不久等。先生稍候。屋里就是一些衣物包袱,以及两只书箧。我这去取来。” “在此等候公子。” ..... 一刻后。 薛府的正厅里,秦子姝坐着一张木椅,十八岁的薛昀珺站在她的身旁。 已将行李放到了程运峰车上的薛元诏又回身走到厅里,向秦子姝道别:“母亲,儿出发了。” 秦子姝的眼睛里既有喜悦又有担忧。 “望我儿此去顺利,如愿登第。” “儿一定全力以赴。” “你父亲今日一早就去了台里,这会怕是不回来了.....” “儿知道,母亲。” “你父亲,他就是那样。之前你取得州试第一,他可是偷着乐了好几天。只是一到你跟前,又总是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儿都明白。”薛元诏微笑回应。 “你这一路上,照顾好自己。” “母亲不用担心,儿会照顾好自己。” “我已经先写信告诉陆娘你要回去了。她这会应该已经把家里收拾好了。你回到家里,先好生休息。” “是,母亲。” “等你考上了,”秦子姝笑着说道:“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到时再给你说。” “是,母亲。”薛元诏回道。他看向一旁的薛昀珺:“阿妹,家中事务,多与阿娘分担。” “我知道。” “你这几年总算转了些性子......姑娘家,别那么急的脾气。” “知道了。” “母亲,妹妹,我出发了。” “去吧。” 薛元诏走出院门上了程运峰的马车。程运峰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出发。 “薛公子,我们就出发了?” “出发吧。” “公子坐稳了。”程运峰挥鞭发车。 “到了长兴府,程先生知道怎么找到薛宅吗?” “知道。行台已经嘱咐我了,我记住了。” “好的。” ..... 十几里外的隼州道行尚书台。 薛铭御坐在他的书房里心不在焉地翻阅书本。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他手里的书本还没翻页。他的心思并不在纸上,而是在十几里外的家里。 他放下书本,背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走了十几个来回,他索性出了书房,让人牵来他的坐骑。 ..... “诏儿呢?”薛铭御急急回到了家里,两脚一进院门就嚷嚷道。 坐在正厅里的秦子姝见他回来了,告诉他:“诏儿已经出发了。” 薛铭御满脸的失落:“他们怎么走得这么急?” 秦子姝站起身:“你一早出门做什么?” “我这.....不是要去台里处置急事嘛!” “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早出门的??偏巧今日就有急事了??” 薛铭御不说话了。他走进厅里,就着另一张椅子坐下。 “这会倒是着急回来了。”秦子姝尽管“不依不饶”,但也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的丈夫倒一杯茶水。 薛铭御接过茶水,一口饮了见底。 “这家中的茶水,是要比你台里的更合口味么?”秦子姝又给他倒满一杯。 “他们出发多久了?” “都走了快半个时辰了吧。” “也好。也好。”薛铭御嘴里嘀咕道:“也没什么要说的。” “你就等着他的好消息吧。” “嗯。嗯。”薛铭御心不在焉。 “我给他说了,等他考上了,要替我做件事。” “什么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什么事弄得神神秘秘的?!” “我还有话要问你呢!”秦子姝的语气变“重”了:“诏儿这次科考,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告诉祁尚卿呢?他可是右尚书令啊。请他嘱咐几句礼部的那些考官,诏儿不是更容易考上了吗?诏儿小时候在长兴府,可是一口一个‘祁伯’叫他的......” “你这是什么话!?”薛铭御瞪着眼睛:“他考试是全凭他自己的本事,怎么能请托他人!?” 事实上薛铭御不仅要隐瞒祁尚卿,甚至在一个月前就反复叮嘱薛元诏:回到长兴府,不得去拜见你祁伯,也不能告诉你祁伯你要参加礼部试。不管有没有考上进士,都不能告诉你祁伯。不能让你祁伯知道你回到长兴府了。 尽管薛元诏想要知道原因,但薛铭御却不告诉他,只让他照做便是。 “可你不请托,自然有人请托。别人请托,不就挤掉了诏儿的机会?你不想诏儿考上吗?”秦子姝感到很不理解。 “要依你这么说,我若替他请托,岂不是也挤掉了别人的机会?这种事,我们薛家怎么能做!?”薛铭御依然坚持。 “好吧,”秦子姝觉得没有必要继续“理论”了:“你有你的道理。这件事我说不过你。” “对了,”薛铭御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昨日是否又有人来给珺儿说媒了?” “是,但我把她请出去了。” “为什么??这都第几次了??”薛铭御一脸的不解:“珺儿已经不小了,你不想让她嫁人了?!” “这件事,不劳你费心。” “你平日也不带她出门。整日将她关在家里练字、学画,可给你画出个女婿来?!” “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