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丁府的薛元诏,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他完全没有想到,丁妤儿的父亲,竟然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他很失望。 他也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丁疏琰跟祁尚卿的矛盾。他想起了两年前窦荆就告诉过他的,当朝左右尚书令,因为战和,矛盾颇深。 右尚书令,自己从小就喊他“祁伯”的,丁左令竟然让自己去诬陷他,实在滑稽。 …… 上午巳时。尚书台。 右尚书令祁尚卿的书房里,长兴府府尹许琮拘谨地坐在客座上。 主座上,祁尚卿正埋头看案上的公文。许琮眼睛不离祁尚卿,心里揣测等会右尚书令要说些什么。半个时辰前,他的府尹署来了尚书台的人,告诉他,立即到尚书台见右尚书令。 尚书令才召见了,右尚书令又要召见?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不敢怠慢,立即动身。 到了尚书台,他直接被引到了祁尚卿的书房。一进书房,见祁尚卿正埋头看案上的公文。他不敢出声,原地站立等待。 祁尚卿听见了他进来的脚步,头也不抬说一声:“先坐。” 许琮回一声“是”,轻脚走到客座坐下。 祁尚卿在一刻后抬起了头:“许府尹,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情。” “请右尚书令示下。”许琮赶忙回道。 “左尚书令遇袭的案子,是你的长兴府尹署在办?”祁尚卿昨夜见了太子,今天就等不及要打听案情。先找许琮过来问问。 “回右令,是长兴府尹署在办。” “有……什么眉目没有?” “尚……无眉目。” “嗯……”祁尚卿的心宽了一些。“案子具体是谁在办?”他问。 “缉事薛元诏。” “嗯……”祁尚卿应道。“什么?!薛什么?!”他突然提高声调。 “薛……元……诏。” “薛……元……诏?!” “是,右令。” 薛元诏?!这不是铭御的儿子吗?! “这个缉事多大年纪?”他赶紧问。 “二十二。” “二十二?” “是。” 祁尚卿在心里合计,上一次见铭御的儿子,是离开东宫那年,是十一年前,他那时十一二岁,现在不正好是二十二三的年纪?! 真是元诏?! 许琮见祁尚卿若有所思,不敢说话。 祁尚卿本想见了许琮再见具体办案子的人,但是一听许琮说办案人名叫薛元诏,他有些犹豫了。 如果这个薛元诏真是铭御的儿子,还能跟他见面吗?铭御在绝笔信中特意嘱咐过的,不能与元诏见面。 祁尚卿很矛盾,不知如何取舍。 “如此要案,交给一个年轻人,可妥?”他又问许琮。 “回右令,”许琮却说道:“这是尚书令特意交代的,找个年轻人来办这个案子。” “尚书令交代的?!” “是。” 祁尚卿有心事,也不想多问了,随口说一句:“我知道了。此案重大,丁令亲自主导,你的长兴府尹署要好好查案。” “是,右令。” “去吧。” “是,右令。” …… 见了许琮过后,祁尚卿的心情始终不能平复。 案子必须要问,且不能托人。但如果办案人真是元诏,铭御又交代过,不能跟元诏见面。 自己该怎么做? 铭御,你有没有想到现在的局面? 祁尚卿很犯难,但又必须做出选择。 铭御,为了太子殿下,我只能违背你的意愿了。 你会理解我的。 …… 下午。未时四刻。长兴府尹署。 薛元诏正要带上窦荆外出走访,寻找丁案案发当日的目击证人。丁左令和马车夫都没有见到凶手的样貌,只能寄望或许有其他人见到了凶手的样貌。尽管案发时天还未亮,但万一有早起的店家商贩撞见了呢? 刚要出衙,来了尚书台的人,找到他,告诉他:立即上车,到尚书台见右尚书令。马车就在衙署外。 薛元诏感到难以置信,以为找错人了,再三确认:右尚书令要见的是我?? 毕竟堂堂右尚书令,怎么可能要见一个小小的缉事?? 来人也再三确认:你就是薛元诏无误?? 来人也不能理解,堂堂右尚书令,怎么可能会见一个如初年轻的小小缉事?? 双方都很困惑之际,薛元诏突然想到:难道是祁伯已经知道了自己在长兴府尹署?? 他忙问来人右尚书令召见的原因,来人也不知,只是确认了他就是薛元诏后催他赶紧上车。 从小喊的“祁伯”,超过十年没见了,突然在今天要见自己??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催上了马车。 …… 来到尚书台,他被直接引到了祁尚卿的书房前。 书房的侍从见薛元诏到了,不免有些惊讶。右尚书令要见的,居然是个年轻人。他平日见多了过来的三品从三品,来了个年轻人,印象里还是头一次见。他心想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怕是不简单,多了几分客气:“郎君稍候,待我入内通禀。” 薛元诏答好,站立等候。 但是他等了足有一刻的时间,侍从才走了出来,恭敬地请他进去。 因为刚刚过去的一刻时间,祁尚卿反复询问侍从门外薛元诏的样貌。见堂堂右尚书令如此在意,侍从更觉得眼前的薛元诏来头不小。他此刻再看薛元诏,怎么看怎么觉得,的确相貌气度不凡。 薛元诏却心情复杂地走进书房。 书房里的祁尚卿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刚才跟侍从反复的确认,几乎让祁尚卿确定了,门外人,就是故人之子。 此刻眼前的年轻人,眉宇之间,就是那个十一年前的小小少年。“元诏!”祁尚卿抑制不住站起身来。 “祁伯!”这一瞬间的薛元诏也没了紧张、困惑、不安,只有喜悦欢喜。 时隔十一年,两人又见面了。 …… “左尚书令遇袭的案子,是你在办?”将过去的十一年整个寒暄了一遍后,祁尚卿终于开始问正事了。 “是,祁伯。” “这件案子有什么眉目了吗?” “还没有。事主不知凶手样貌,此案有些困难。” “哦。”祁尚卿的心宽了一些。“那接下来,你要如何寻找凶手?”他询问薛元诏的计划。 “事主没有见过凶手样貌,但是或许有其他人撞见过凶手。现在只能试着去找一找当日的目击证人。” “嗯。嗯。” 祁尚卿觉得此刻似乎没有什么要问的了,想跟薛元诏再闲叙几句。 “你都入仕两年了,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你父亲真是把我好瞒啊。” “祁伯,父亲他……” “我现在明白了,他就是故意的,不愿意你来见我这个祁伯。” “祁伯……” “铭御,真是用心良苦啊……”祁尚卿可以感受到,一个父亲对儿子自立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