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诏来到顾琎之的住处,叩开门。 开门的是顾玟琦。一看门外站的是薛元诏,顾玟琦的脸笑开了花,又喜又惊:“诏哥,你怎么来了?” “玟琦,你哥在吗?” “在呢。” “你叫他出来。” “哦……那你等一下,我把他叫出来。” …… “诏哥,你怎么过来了?”顾琎之见面就问薛元诏。 “琎之,有件事我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薛元诏把马鞍的事情从头到尾给顾琎之讲了一遍。他请在御史台当差的顾琎之跟自己走一趟,“吓唬”黄三说出很可能被隐瞒了的真相。 “诏哥,我能如何让他说出真相?”顾琎之问道。 “你告诉他,马鞍毕竟经了他的手,他有推不掉的责任。马鞍被动了手脚,如果他不说出真相,你就弹劾他渎责失察之罪。事关储君安危,你问他担得了这个罪责不?” “那行。”顾琎之丝毫不推辞:“诏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跟诏哥走这一趟。” …… 与此同时。邧门坊黄三家中。 饭桌前的黄三没有进中午饭的胃口,拿起筷子又放下。 妻子王氏见他愁眉苦脸的模样,呛一句:“你是嫌这饭菜寡淡了??下不了嘴??你把钱都输给赌坊了,还想有什么油水?!” 黄三却不吭声,视线沉垂,两眼无神。 王氏见状,越想越觉得不对头。都二十来天了,这死鬼始终是这副吊命的模样。每次回到家里就跟哑巴了一样,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总是丢了魂一样的?”王氏忍不住要问个清楚。 黄三抬起头,眼里已经变成了惶恐。 王氏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死鬼是不是惹上什么事情了?? “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事情了??”她问黄三。 “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个赌鬼,你在外面还能有什么好事吗?!” 黄三使劲捶打自己的脑袋,懊恼万分:“我好像真的摊上事情了!” “什么事??” 因为马鞍的事情,忧虑、恐惧在他心里盘亘了二十多天,使他每日惶惶不安,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憋不住了,将马鞍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了王氏。 王氏听完,手里的筷子一扔:“你个死鬼!怎么敢干谋害太子的勾当?!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都怪我一时糊涂!”黄三也无比后悔:“为了两百两银子就上了别人的贼船……” “你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你当时怎么就犯了浑?!” 黄三不吭声。 “人家东宫的人已经起了疑心了,人家不查清楚,怎会罢休?!你个死鬼,你是真的逃不掉了啊!” 黄三心里发慌,额上冷汗直下。 “谋害太子,那是死罪!你个死鬼,真的要死了啊!” “你也别开口死闭口死的!”黄三又想自己找个安慰:“那薛元诏现在还没查明白呢?只要我一口咬定那就是个意外,他未必能把我查出来。” 王氏破口大骂:“你个死鬼是真糊涂啊!谋害太子这样的大罪,就算那个薛元诏查不出来,但是现在已经有人怀疑了,指使你的那些主子们还能安心吗?!他们为了保住自己,怎么可能还让你活命?!只要你活着,他们就不能安心!!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黄三被王氏的话戳破了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 王氏越说越崩溃:“那些人怕是连你的女人都不会放过啊!我怎么这么命苦?!怎么摊上了你这个索命鬼!?跟了你没有享福一天,还要搭上性命!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说完大哭不止。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又怎么会害你?!” “你是真的糊涂啊!他们杀了你,留着我,等我去报官吗??” 黄三终于彻底醒悟。他看着哭泣的王氏,起了恻隐之心。自己的确对不起王氏。这么多年没有让她好过一天,如今还要连累她。 “你放心,我就算死,也绝不会让你受连累!我这辈子对不起你!!我不能再连累你!!”黄三也潸然泪下。 “但你又能怎样保我?!”王氏并不相信。 黄三此时无比清醒。几十年来头一次如此清醒。他立即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取来纸笔,将马鞍一事的前因后果全部写了出来。他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咬破手指,摁下血指印。 他用颤抖的手将纸交给王氏:“你带上它,现在就离开家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我死了,你就把它交给东宫的那个薛元诏。你把真相告诉他,让东宫去把那些坏人全部抓起来,这样你就能活命!我对不起你,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 他想再多看一眼王氏。他此时才注意到,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认真看一眼妻子的脸了。妻子的脸上全是时间留下的沧桑、憔悴。 王氏泣不成声。“我也不想你死啊!你说你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事情?!” “是我不学好,烂赌成性,终究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们一起逃吧!”王氏说道。 “逃不掉的。”黄三否决了这个提议:“他们那些人,找到我们易如反掌。只有我死了,东宫把他们抓起来,你才能活命!这么多年我对不起你,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王氏嚎啕大哭。 “咚!咚!咚!” 屋外的院门突然响起了重重的扣门声。 黄三王氏心头一惊。“这是来索命了吗?” 黄三为了保险起见,让王氏立即从后屋的窗户逃出去。 院门的扣门声直接变成了撞门声。巨大的几声响后,院门被撞开了。几个裹着灰头巾的男人冲进了黄家。 几个男人冲进屋看见了黄三,二话不说,从袖中抽出短刃,对着黄三就是一阵乱刺。黄三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刺倒在地。 几个男人见黄三已经不再动弹,继续在几间屋子里寻找王氏。在后屋,几人看见了打开的窗户。窗户外就是坊巷。 “他女人逃出去了!追!” 王氏躲在屋内角落的旧门板后面,通过门板裂开的细缝,看着几个男人相继翻出了窗户。她看见了几人手里的短刃还在滴血。血滴在窗沿上,再顺着墙往下淌。 王氏恐惧到了极点,却不能发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