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夏此话一出,刘执反倒清醒些了,也总算明白那种不适感来源于哪儿了——刘夏的每句话都剑走偏锋,你走大道,他非要胡诌八扯到胡同儿里去,根本不说正事儿啊! 且言语间还有些暧昧不明的意味,完全出乎刘执的预料,因此受了干扰。 “自然也是看上人了,生意人么,人品有保障,货才能有保障。”刘执直视刘夏的眼睛说出这句话时,内心已经淡定下来了。 刘夏倒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直接,眼中有受伤的神色一闪而过——他这个堂姐,虽然对他关怀备至,但那是因为他是“自己人”,在他眼里,刘执对“外边的人”向来清高得很,一般人都难以入她的眼,连才貌双全的贾真都不能令她陷入其中,一个狗屁不是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李三,竟然让她出头了? 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对于她来说,李三是彻彻底底的外人,而此刻,她也确确实实在帮他说话,还是对着他——“自己人”。 见刘夏默不作声,刘执对自己“胳膊肘向外拐”的言行似乎也丝毫未察觉,继续道,“当然了,李三人品好,不代表他哥哥人品就好,只是我们是朋友,他生意刚有起色,我不希望他受到影响,所以希望你不要将事情闹大了。” 刘执顿了顿,“……至于他大哥二哥那边,我接触过,也派人查了一下,只有些小聪明,为了争些财利罢了,这次受了教训应当也不敢再放肆了,还是给他们一次机会。” 刘夏幽幽地抬起长睫,“姐姐,几个无足轻重的市井之徒罢了,值当你动用侍卫调查?” “哪有那么夸张?派宁都去的而已。” “宁都可是皇家最好的那批侍卫里出来的二代,而且他爹娘在那里都是拔尖儿的,当年皇上御赐给王府的,姐姐是不是出来买卖做得太久了,都给忘了?” “哦。”刘执眉头轻皱,摇摇头,“你不提醒我还真有点儿忘了,唉,可惜啊,宁都选错行了,其实他最擅长的是做账啊……” 刘夏:“……”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也不是,优秀的人做什么都优秀,宁都就是如此,不仅武艺高强,人又俊朗,还会做账,就是嘴巴毒了一点,不然将来求亲的不得踏破门槛儿啊!” 刘夏:“姐姐……” “小桃跟他蛮搭的,我看二人也都有这个意思,但小桃脾气急,气性大,宁都一句话能噎死人,他俩若在一起岂不是鸡飞狗跳,还能过日子么……” “姐姐!” 这回轮到刘执胡诌八扯拐胡同了,刘夏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你能说正事儿么?” “这不是正事儿?” 刘执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道,“对了,说的是李家的事儿,你看,这事儿就算了吧,我让他们给你上门赔礼道歉,弥补损失,给姐姐一个面子,怎么样?” 绕来绕去,还是说回这件事上了,刘执装傻充愣,是真没给他机会说别的。是啊,但凡是个正常人也接受不了这么惊世骇俗的情感关系罢?这世上就自己一个是疯子。 刘夏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这么点儿事情还要姐姐亲自跑一趟,让下人送个话不就行了吗?” “那怎么行,再说,我也想来看看你。”刘夏跟她有解不开的牵绊,她始终是惦记他的。 听她这样说,不知怎的,刘夏心里的郁气顿时就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委屈,“……你想来看我,什么时候不行,偏要赶到有事儿才来?你还是老样子,非要一次办几件事,不然就觉得亏,觉得浪费时间是吧?” 刘执一听就笑了,“还是你了解我。” “看我也觉得是浪费时间么?”刘夏不满。 “那不是,只是最近真的有点忙,店里事情多,最近上了新品,官府要规范市场,还要组织考试,李三又病倒了……” 前几个理由刘夏还能接受,他知道这个堂姐温温柔柔的外貌下就是个十足的“做事狂”,看着淡然恬静,其实骨子里倔强,比男人还拼。 但最后一个理由使他刚散去的火气又有点聚起来的趋势——李三病了她忙什么? 只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也差不多了,刘夏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见好就收,笑道,“罢了,一切听姐姐做主……我不想姐姐伤心,就只有自己伤心了。” “哪有那么严重。” 刘执哭笑不得,“不会教你伤心的,回头我让李家全套赔罪,绝对让你满意。” 刘夏见她并不顺着自己的话说,心中苦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姐姐既然来了,吃了饭再走罢?” “好。” 刘执大方应下,“正好我想看看丽娘,上次没见到,我一直惦念着。” “一个妓子有什么可看的。”刘夏起身,收了收笑。 刘执也敛去笑意,“你怎么这么说你娘!” 刘夏一转身,却又露出笑来,“你又不是男人,一般惦记我娘的都是男人。” 听他这样说,刘执心里有些酸涩——当年丽娘艳名冠绝京城,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不想与她有瓜葛?但也只是想有瓜葛罢了,并不是想给她一个稳定的生活。 她给娘俩偷偷送饭的时候还是懵懂女娃,丽娘摸着她的头说,“……你也漂亮,但是女娃别长太漂亮了,是灾祸。” 说着,有泪水从她眼角滚出,滴落到刘执的手上,很热。 那时候刘执并不大懂她的意思,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她真可怜,她这么好看,又会跳舞,又会弹琴,又会唱戏,却又为什么会这么可怜? 现在她懂了,尤其是来到临安,接触到更多的百姓,见到了绿娘林怡她们之后,她更懂了,因此她强烈支持贾真办商学院,让这些女娃也去读书,去学本事。 从这一点来讲,她和贾真是志同道合的。 刘执想着心事,冷不防眼前有一张放大的脸,她下意识后退了一点,刘夏离她很近,近得能看清他脸上的绒毛。 刘夏的嘴唇形状也很漂亮,跟他娘一模一样,像是漂亮柔嫩的花瓣,说出的话却很冰冷,“……你不用替她伤心,人各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