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安,愣在那儿干嘛呢?快点儿走,待会儿迟到了,我们俩连选择的机会都没了,我可不想被发配到沧州去。” 老潘(陆辰安对室友潘彬文的称呼)拖着慵懒的音腔,头发蓬乱,夹着一双人字拖,如梦初醒的样子。 “等我一下,这就来。” 陆辰安把手机装进口袋,小步朝他跑过来。 教室里已经黑压压的坐满了同学,周遭喧嚣纷竞,热闹又烦乱。工作的学生科老师在上面拿着一沓文件,似乎在努力的强调着什么,但是什么也听不见。 陆辰安和老潘对这幅场景显然没有感到半点儿惊讶,司空见惯了一样。他们如往常上课一般,随便瞄了一下,找了最后面空了的位子坐下来。 老潘丝毫不关心教室里的事情,继续打游戏。而陆辰安坐在他旁边,内心有些小小的激动,但也是一言不发。 拥挤的教室,喧嚣像是脂粉一样细腻地铺了厚厚的一层。 “大家都安静下来,下面我宣布一下学校关于大家这次实习的大体分配名单。” “首先,我手里拿的这张表格,前五名是按成绩来安排的。实习对象是萨达传媒学院,并且是强制性要求,当然这个下去以后不想去的同学可以找其他人协议替换。余下的同学,通通按照抓阄的方法来分配的。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下面我们就开始吧。第一组......” 经历了半个小时的分配与解调以后,学生科老师一脸疲惫地走出教室。 陆辰安和老潘两个人很幸运地通过抓阄分配到了一组,但是最后因为企业资源问题,两个人被安排到了的一所中学学校去实习。 这让两个人大吃一惊,这可跟本专业没有一丝关系,从来没有站上过讲台的两人,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儿。 刚开始还以为只是负责听听课,批改一下学生的作业。然而,悠哉悠哉去了学校才知道,因为学校教育资源临时出出现失衡地调配情况,所以俩人带的都是初三的学生。 面临着中考的压力,两个人必须按照学校要求,每天起早贪黑,真就是班主任的工作。陆辰安还好,并且兢兢业业,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初中生活。 那是小镇上最好的私立学校,管制严厉,课业繁重。尤其是冬日里跑早操的时候,天上的星子还明亮地伏在头顶的半空上,嘴里呼出的白气在朦胧的空气里显得那样坚韧。很多人都是一边跑一边拿着小本子偷偷地看两眼,嘹亮的口号和冻得通红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时候,大家都是小战士。 而冬天,不过是一个纸糊的名词,没有任何人惧怕。 陆辰安记得班级里那个考了第一的小女孩,戴着厚厚的黑边眼镜,总是佝偻着坐在凳子上,仿佛从来不曾离开过。连吃饭的时候,她都是跑着去跑着回来,瘦小的身体坚强地挨过三年初中的严酷,挨过变幻的季节,挨到青春长出美丽的轮廓。 但是懒惯了的老潘可就不一样了,几天下来就哭爹喊娘,几乎天天被领导督责批评。三个月下来,硬生生地改变了他的生活作息。尤其是,他竟然可以吃上早饭,这在吉安就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以往都是凌晨两三点才睡,然后早上有课就牺牲早饭的时间,努力爬起来,睡眼惺忪地去上课。没有课的时候,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起来吃午饭。这样的生活,基本上维持了整整三年半。 由于吉安一中就在吉安大学旁边,连车都不用坐,步行都不用十分钟。因此,当别人都已经提前一周离校去奔赴实习战场的时候,两个人在宿舍里还悠闲地计划着周末的电影。 尤其对于陆辰安来说,拥挤的宿舍在他们陆续都搬走之后,心里面说不出来的畅快。特别是王钱搬走以后,他异常开心和幸福。空空荡荡的宿舍,真好。况且,真有必要时,老潘还能帮自己分担一半的寂寞。 “走得真好,这下子可清静多了。倘若要是大一开始就这样子,我一定才是我们专业的学霸。” 陆辰安望着自己大一就买来的书桌,看似敞亮的语言里,隐秘的忧伤在自己的书堆阶旁拾级而上。 你说的是王钱吧,他现在可真的不碍你眼睛了。” 老潘躺在被窝里,一边安静的打着游戏一边道。 “那有什么用,现在都要毕业了。你觉得,我还有时间逆袭吗?我还不知道出了校门,去哪儿流浪呢?” “卧槽,我说你能别成天像一个怨妇一样叨叨吗?都说了,你的事情我都让我爸给你解决了。” 老潘有点儿不耐烦,对着游戏屏幕飚了个粗口。 “你知道什么?我们俩......” 陆辰安欲言又止,憋了一嗓子,又回到了起点。 “兄弟,那我毕业以后就指望你了啊。” 沉默半晌,老潘的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虽然他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内心还是忽然激动起来。陆辰安变得毕恭毕敬,眼角露出明显的褶痕,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很远又很美好的事情。 “哈哈,赢了。” 窝在被子里一个下午的老潘忽然爆吼一声,像高考的学渣径情直遂地闯进了北大一样。 “辰安,你不知道刚刚有多悬,差一点儿我就粉身碎骨了。不过,关键时刻我巧妙地使了一个闪身,迅速逆转乾坤,那真叫一个爽。” “哦,快吃饭吧。” “辰安,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忽然又想到什么,陆辰安潮动的内心,很快绾起最后一抹涟漪。 “没事,我就在担心。学校改了新的政策,下学期没机会了。这学期的行政基础若是再不过,我们就拿不到毕业证了。这样的话,四年大学就白读了。” “说的就好像,我们拿到毕业证这四年就认真读了一样。” 潘彬文一边像是在开玩笑一样,不痛不痒地说着,一边端起盒饭娴熟的打开盖子,完全没有把陆辰安的话放在心上。 “你说得对,这四年的确是结结实实地虚度了。” 望着窗外正好飘进来一片微黄淡绿的枯叶,他缓缓道。像极这个渐渐脱水的季节,虚弱、无力,直等待着时光的审判。 “哎哟,不要这个样子了。我都说了你的事情加我的事情,我早就跟我爸打好招呼了,到时候你就等着瞧吧。我让你做总监。” 潘彬文似乎又觉察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正经,温和。 “啊?当真?你跟叔叔说了?” 陆辰安像是听到了新大陆,声音陡然高涨起来,像跃出水面的蓝鲸喷出的水柱,迅速呈笔直状,倒是把正在吃饭的老潘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短短几分钟之内,陆辰安的心情就像是在过山车。又如平静的江面,内里却暗潮涌动,他一面担忧绝望,一面又像是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这大抵就是狄更斯笔下小人物波澜起伏的样子,看似认真努力,观赏过后,印象里盛满了同情、怜悯,甚至是可笑。 “老潘,从大三你就跟我说这个事情。你可不能骗我,我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我不需要多美多鲜亮的职位,你告诉叔叔我一定会拼命工作,让叔叔给我,给我8000一月,我就谢天谢地了。” “哦,好,好的。” 潘彬文没有抬头,语气似乎也暗淡弛力很多。不过,浸沐在硕大喜悦中的陆辰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你,你就放心吧,就咱俩这交情。你可是我四年的兄弟,别每一句话都搞得像是我出了门就不认人似的。” 顿了顿,老潘又放开嗓子补缀道,眼睛里闪过未曾见过的认真和坚定,但更像是在为自己打气和承诺。 “好,以后不提这事儿。” “可是......” “哎哟,又怎么了?还能不能让我好好的吃饭了?” “我是说咱俩的行政选修到现在还没过,要是拿不到毕业证怎么办?而且,你看连王钱这等渣货都一次性过了,我很着急啊。” “人家有个爱学习的女朋友,咱们没法比呀。” “你说那个孙小玉眼睛是瞎了吗?连王钱这等贱人都看得上,而且还死心塌地的。我真的是无语了。” 提起王钱,陆辰安似乎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此刻想到这个更是愤怒。在他看来,孙小玉一个南方姑娘,虽然长得不算多好看,但是给人的印象不错:水灵,礼貌。 但是反观一下王钱:160CM不到的个头,窝在宿舍里打了四年的游戏。逃课、打架、一个月不洗一次脚,蓬头垢面、邋遢过分是他的常态。 然而,孙小玉却声称对他一见钟情,这实在是让陆辰安极度怀疑人生,难道这审美还真的有“云泥之差”这个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