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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修改了居住地址(1 / 1)

当天我还是没能给她寄过去,第二天中午我没有犹豫,下单支付成功的那一瞬间,好像我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无法描述当时的心境,如同一片落叶的飘零,又像季节没有痕迹地转轮,我没有开心也没有难过。 一切都静静地,一切也都空白了,像准备了很长时间的考试,终于结束了。 我在回去的路上特意绕道她们学校,一阵热风吹过,门口的铁栅栏边,又一朵黄色的晴岚,悄无声息地落下。绿叶疯长,沿着拐角一路爬到高脚墙头。远处操场的跑道上,露出崭新的起跑线,蝉鸣摇摇晃晃,聚了又散。 苏冰,再见了。 我低头打开手机,快速地发去我已寄出的消息,没等她回复,我删掉了所有的联络方式,包括那个阴霾笼罩的冬天和漫长的夏日。 之后因为驾照,我回了一趟青州,但是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市区找了一份送外卖的兼职,半天工作半天去练车。不过也正好赶上青州的雨季,每天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雨。潮湿透过皮肤钻进心房,在那里静悄悄地将心情覆上一层霉斑。 一直到八月中下旬,在网上看到锦州在招聘出版校对,不过要先培训,而且第一个月只包吃住,不发工资。培训考核合格以后,取得资格证书会派往各地出版机构工作。 我没有考虑太多,只觉得那是自己喜欢的工作,而且自己又刚好符合条件。并且我那时候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哪怕是赚不到钱,能够学到些东西也是非常值得的。 讲到这里,我又想到我爸爸。在报考的那些日子,他不断地跟别人念叨“我一向想让辰安报行政学,将来能当官”。 其实若不是大学报考专业遵照我爸的意愿,我才不会学行政管理,我喜欢文字靡尚文学。而我爸一心想让他的儿子做官,日后扬眉吐气,光耀门楣。但其实他什么都不懂,只是会把他的意见强加给我。那个时候我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顺从了他。 四年大学,空空荡荡地,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学了什么。我没有兴趣,也甚觉无用。 而毕业以后凭本专业根本找不到工作。 我不知道那该怨我爸还是我自己。 我回到土城,在暮色将至的时候,把房间的垃圾物件等全部归码整齐。楼下的街坊传来水果贩子熟悉的声音,像多年前自己刚记事时故乡里的一样。酒红色的夕光洒在对面的老式建筑上,凉风拂过,微微颤动,整个夏天就要过去了。 夜晚,我又失眠了。 黑暗中,房间变得宽敞很多,邻家的犬吠声隔着厚厚的墙壁,不时地飘进窗子,缓缓落在地面,搅乱了月光。 在锦州的那一个月,我过得很好。 封闭式的管理和培训模式,每天要记很多东西,同时也要背很多东西,然后每隔三天会进行一次考试,一星期淘汰一次,一次三个人。我们每天都要在灯下背书背到深夜,第二天天还漆黑一片的时候又起床。大家都非常努力,好像没有一个人愿意做最后那个被淘汰掉的人。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高三。 我们没有时间玩手机,甚至没有时间休息,更没有时间烦恼和悲伤。在那里,除了学习就是吃饭,然后背书考试。 大家天天见面,然而一个八人间的宿舍,到了最后三天才含糊着混个脸熟。 那一个月,时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们都在紧张中努力着,以至于教研员宣布培训圆满完成的时候,大家都还在恍惚中没有缓过神来。 离别的前一天晚上,基地安安静静地,没有聚会,没有欢呼,也没有公开的热泪盈眶。但有不舍,有感激,有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有每一个人刻骨铭心的记忆。 参加培训的一共五十人,严厉而激烈的四周过后,留下了标准的三十八个。 我认识了温柔善良的静芷老师,认识了性格大大咧咧的侯哥,认识了一身肥肉笑起来像个孩子的赵陌…… 在基地培训的日子终于还是结束了,一瞬间无比轻松,但一回头,却也讲不出的沉重,但厚重是它馈赠。黎明,晌午,沉暮,画面被一一漂洗成了黑白色,而那些一帧一帧跳动着的是无法再靠近的细腻。 我可能在潜意识里幻想过各种结束的画面,但没有一种是那天那样的安静。像季节的过渡,没有任何痕迹,只给诗人留下畸形的慨叹。或许,每个人都在黎明附近,并不关心他人的梦境。所以,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没有见过你的笑容,这只是一件极普通的事情。毕竟,人与人接壤,总会有一大段断层的地带。但当我看到干净的教室,不染纤尘,桌椅板凳都摆放整齐,记忆随着入夜的风穿堂而过,总有一种莫名缺失的感觉。仿佛这样空荡的画面,刻意压抑了太多的喧嚣和热闹。我不知自己在冀望什么,但总感觉它是缺少仪式感的,总感觉不应该是这样结束的。 老师们平静而温慈,递送过来嘱咐、忠告和祝福。我们各自收拾东西,忙着明日的行程。餐厅的阿姨,仍旧和往日一样,把一包包垃圾整理好,放在门外的台阶上。一切静悄悄地,仿佛只有餐厅门口的橘猫,伸出白色可爱的爪,在灯影下,试探黑夜,一遍又一遍。 而这些画面仿佛都成了臃肿的附庸,似乎没有人在意。 那天晚饭过后,在编辑组听永哥分享的教学内容,自然是有很多有用的东西被记了下来。但印象更深刻的是他的幽默与温和,只言片语中也能窥探出他的睿智和有趣。我想那些客观僵硬的知识,在他那里,应该会变得非常有趣的。回到校对组,静芷老师,给我们分享了很多东西,我们组的成员都围在她身边,是那么像亲和的一家人。我在最外围的地方,悄悄地拍了一张合影。在那些颜色与颜色重叠交错的地方,满是坚固的温柔。静芷老师总是给我一种洗尽铅华的感觉,那种明朗而不媚艳,在岁月之上素泊着一抹一抹清醒的温和,足以抵抗季节的涛濑和长风。 随之,出门回宿舍。转过脸,是武昊匆匆别去的身影,在回廊转弯的拐角,浅浅的笑容里,是他那纤细的不易察觉的落寞。并没有太多言语,他说,“我加了你们微信,我先走了”。仅此而已,剩下那些未开口的珍重都扎堆在了匆匆别开的罅隙里。 楼下小超市里的酒被室友们迅速收罄,然后围在一团,那种睽违寂久的时光,瞬间潮涌。在聊天中,我听到每个人都曾走过荒芜,看过花开,在虚妄中踏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真理。 他们纷纷开导我,青春是不断绽放的过程。到了凋零的季节,就努力藏好冬天,花期还会有。我们要攒够黄昏,去看星星。在一片夜色中泅渡,也不要忘记打捞黎明的勇气和心境。 那种温暖的感觉,并不常有。我能感受到滚烫的热诚,缭过血缘,熨帖在出现裂痕的心室。不多时,食尽酒涸,一片片干燥的慰藉,被我小心的卷收起来,用来抵御十一月的冷风和日后的漂泊。 后来,侯哥发现酒没了,还专门在美团上订了一箱。侯哥说,大家都在锦州,距离没有远的,以后大家伙儿就在锦州聚。说话间,一听听崂山啤酒很快就被匪尽。我不知道以后这样的场景会不会常在,因为岁月真的是一个不可琢磨的东西。因为性格,因为世故,因为流变,没有一个是我们可以完全掌控的。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预约,预约冬天的雪,夏日的海,预约自己虔诚的不变的心。最后,努力避开大片段的喧嚣,在一缕麦粒色的微凉里,尽可能地照顾好春秋。 渐渐地,十点钟的时候,醉意开始细细地袭来。融合着不远处传来的夜车的轰隆声响,一些还未聚合的故事被缓缓覆盖。 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脸红得厉害。此时,某些不知名的惆怅似乎也在跟着发烫。乍一起身的瞬间,头稍稍有点儿眩晕,但看着东倒西歪的室友,再一次清楚,有些人有些事,就那么轻易地被留在了昨天。 “丹青之妙,在于花敛容、日藏光、月遮羞,墨分五彩”,也许这恰好是最美丽的状态,无论什么样的不舍总要给时光留一点距离。是尊重岁月漫长,也是播种归期。 春遇秋知岁月,天遇地方永恒,基地培训的近一个月是一场安静而滚烫的遇见。纵然,这个过程总伴随着很多的崎岖堑壑,但一路走来,轻盈的是行囊,丰盛的是生命。长道,“旧恩恰似蔷薇水,滴到罗衣死到香”。在那里,各位导师和工作人员都给了我们不同程度上的关怀。甚至陌生朋友偶尔的一个微笑,都在微微入心,浅浅生香。在一些疲惫钝去之后,唯觉美好。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倘若在某天,故乡变成了一个不能随便瞭望的地方。 只盼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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