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仙闯进来,也是意料之内的事。 仙进去正厅的时候,就看到晓青坐在主位上,而花神妃和百鸟竟然也在客座上! 也对,花神和百花在筹备大比了,花神妃不肯自己先回花界,就带着百鸟在百兽谷到处晃悠。 花神妃和百鸟是从我的后院过来的,我都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来的我的院子。不过也没弄出什么影响,也不必太在意。 仙几步上前,开口就问我:“那几个人是你杀的?” 我挑挑眉,默认了。 “为何?”仙攥紧了手,死死盯着我。 “吵。”我只说了一个字。 仙深吸一口气,“不过逞几句口舌之快,何必去搭理他们呢?” “那是口舌之快?!”花神妃瞪大了眼,气愤道:“如今的形势,上神还没看明白么!” 仙似乎是疲惫极了,没有搭理花神妃,只是闭着眼,轻声问我:“紫怡呢?” 呵,紫怡?呵呵呵呵…… 我心内冷笑,看向仙的眼神也愈发冰冷:“很重要吗?” “我说了,这次我只求她能有命活!其他的我不是都依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呢?”仙蓦然睁眼,红着眼眶瞪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花神妃就拍案而起,怒道:“只求让她有命活?!那些风言风语造成的影响和伤害谁来担责!” 仙也怒了,脱口而出道:“我说了那些不重要!紫心不是也没死吗?!” 话音落,一片死寂。 不是也没死吗……没死……所以,就该被侮辱吗? 也是,我早就知道仙的态度的,这话也不是意料之外的。就是有些累罢了。 仙后知后觉,慌忙找补:“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紫心……师父错了……” 花神妃气极反笑,“呵,我算是明白了!好,好的很!如沁你记住了!韶仪如今已是小花神妃,我白怜视她为亲女,她与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那份可悲可恨的养育之恩,人家早就还够了!” 我扶额,皱眉,想了几秒,觉得越来越没意思,便轻飘飘地开口道:“黑刺谷谷主仙逝,他的义女,怎么也该尽了孝道,为他守灵下葬才是。” 守灵下葬?仙怔然。所以,紫怡只是被送回黑刺谷了?所以……仙的一切推论,都只是她自己的臆想…… “送客。”我挥了挥手,站在屋内暗处的锦云阁影卫便走了出来,抬手请仙出去。 仙哽咽了几下,最终还是转身出去了。锦云阁影卫,大多是从象屿城出来的鬼魅魂灵,晓青之前是没有启用过的,可如今,她用了…… 百兽谷内,锦云阁中人到处可见,除了仙能看到知道的,或许还有其他人隐藏在百兽谷的人中。仙知道,如今和晓青硬碰硬,百兽谷是赢不了的。 何况……仙没想让她们之间变成这样的……从来没想过这样。仙很爱自己养大的小丫头,她只是,总是表达得很糟糕…… 百花做完大比之日的准备之事,便回到晓青的院子,可各处都没有找到她。 此时正值黄昏,天都快黑了,晓青会去哪儿?百花心中嘀咕了一句,不过也没太担心,毕竟以晓青的修为和能力,不至于一个人出个门就栽了,何况现在还在百兽谷,事情没做完她应该不会离谷,在谷内是没有人会对她不利的。 天渐渐黑了,谷内各处都逐渐熄了灯。由于前几日魔尊闯入之事,百兽谷为防止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便继续开始宵禁,所以那些还留在谷里的客人,也会收到消息,不再在夜间出门了。 夜里的百兽谷静的可怕,百花坐在房里,守着一盏灯,等晓青回来,可晓青却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消息。 难道是因为大比之时他们二人会成为对手一事,晓青从现在就开始防范他了?百花不解,她之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然而,就在百花百思不得其解,都开始细数这几日是否有什么言语或行为惹到了晓青时,有几个青衣婢子着急忙慌地前来通报,说晓青喝醉了耍酒疯,和天族太子打起来了! 等百花赶到隐林他们住的偏院时,架应该是已经劝住了,隐林和晓青分站两边,周围是同样喝的东倒西歪的浮水浮树,还有百鸟,浮夏被隐林扶着,隐林脸上身上都挂了彩,一看就是银针之类的暗器划伤的,晓青正气呼呼地看着隐林,似乎还没打够。 百花走过去,先目测了一下,确认晓青身上没有外伤,才稍稍放心。 “公主殿下?”百花伸手戳了戳她的手臂,她没有应声,也不搭理他。 嗯?不理人?醉迷糊了? “晓青?”百花又拉了拉她的衣袖。 这次倒是有反应了。晓青先是侧了侧头,似乎在确认是否有人在叫她,然后脸上的凶狠表情也收了起来,转头看向百花:“嗯?” 百花:懂了,称呼不对。 “你,醉了?” “嗯!”晓青点头。 “怎么还和人打架了?” 一提这个,她突然嘴一撇,眉头一皱,哭了出来:“呜……” 百花手足无措,赶忙将人抱进怀里,柔声安抚:“抱歉抱歉,我来晚了!不哭了,不哭了……” “他们欺负我……”后面的话吐字不清,百花没听清。 “我知道,我帮你欺负回去,不哭了,不哭了……”百花紧紧抱着晓青,一边安抚她,一边瞪向隐林。 一旁的百鸟听到自家嫂嫂的哭声,懵懵地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了哥哥面前,一看嫂嫂扑在哥哥怀里哭,百鸟也被感染,一脸委屈地呜咽起来。 “哥……哥哥……” 百花怀里还有个没哄好的晓青呢,一转眼看到妹妹也哭了起来! 浮水撑着仅存的几分理智,眯着眼看了看百花那边,又转头看了看隐林和浮夏,嗤笑一声,“呵,这下玩大了,一下子弄哭俩……”今晚隐林非死即残咯! 不过,这么看起来,浮夏好像是有点可怜。浮水想,晓青和百鸟醉酒还可以跟百花闹,人百花也没生气,可浮夏,从隐林找过来到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说,怕惹了他厌烦。明明隐林没来之前浮夏也很委屈的。 浮夏头脑昏沉,靠着隐林,勉强睁眼。两个人都哭了?百花一个人怕是顾不过来吧?晓青还是个醉酒后就爱闹腾的…… 浮夏正想让喝的少的浮树去搭把手,那边百花便行动了。 百花一只手抱着晓青,另一只手伸开,朝妹妹柔声道:“百鸟,到哥哥这儿来。” “哥哥……”百鸟摇摇晃晃地扑进哥哥怀里,又转头抱住自己旁边的晓青:“嫂嫂……” “呜……”我晕晕乎乎地转头,抱了抱百鸟:“妹妹……” “回去好不好?”百花看俩姑娘相互安慰起来了,才算是松了口气。 “呜……母妃,找母妃……”百鸟呜咽着道。 母妃?呜……母妃?我皱眉想了想,母妃是什么? 百花反应很快,立刻冲百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妹妹耳边小声道:“嘘,我送你去找母妃,但不能惹嫂嫂哭哦!” 百鸟点点头。对,不能惹嫂嫂哭,自己难过了有母妃,有父君,嫂嫂只有哥哥哄。 “百花……”我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啊! “我在。”百花抱着我,“我们回自己的院子,好不好?” “百鸟……”百鸟要去找母妃啊…… “那我们一起送妹妹过去,然后一起回去,好不好?” “好。” 我迷迷糊糊,也许表达也不清晰,可他还是听得懂。 之后,百花一手牵着一个人,离开了偏院。 浮夏自嘲地笑笑。原来,是会有能温温柔柔地处理好这种情况的人的。 送百鸟去西院的路上,百花时不时就问我几句话。 “晓青?哭累了吗?” “嗯。” “受伤了吗?哪里疼吗?” “没有。” “刚刚是怎么回事呀?” “嗯……就是……”我口齿不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嗯,好,知道了。”百花还是温柔地应声。 “哥哥……”百鸟哼唧着扯了扯百花的袖子,凑到百花耳边,小声嘀咕道:“今日见了仙,她惹嫂嫂生气了,嫂嫂喝了好多酒……嗯,我也喝了点……” 你那叫一点?!百花震惊地看着站都站不稳的妹妹,无奈地摇头笑笑:“好,知道了,俩小醉鬼!” “没有醉……没有……”晓青又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一看晓青哭了,百鸟也抽了抽鼻子,嘴一撇就哭了! “哇——”俩人的哭声震得谷内的动物们都四处窜开。 百花哭笑不得,又站在原地哄,哄好了继续走几步,又哭了,再哄,再继续走…… 等到了西院,百花已经是左拖一个,右抱一个了。 “呀!”花神妃一看到三人,惊得不轻,“小鸟儿?韶仪?这是怎么了?!” “哎哎哎,晓青,晓青,别乱动……百鸟,回来!”百花手忙脚乱,抽空对花神妃道:“我过会儿跟您解释!我先送她们进屋了!” 直到把两个姑娘都哄睡了,百花才从屋里退出来,回头去跟花神和花神妃解释。 “原是借酒浇愁去了。”听完百花叙述,花神妃喃喃道。 “母妃,今日晓青见了仙?发生了什么吗?”百花皱眉,很是担忧地道:“回来路上听百鸟说了几句,她醉了,没说清楚。” 一提起这个,花神妃就来气,“啊对!我赶着回来找你父君就是说这个来着!”花神妃看向未发一言的花神。 “嗯,对。”花神点点头,叹息一声,“总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晓青是什么血脉,什么身份,有多大能耐?连他花神都觊觎这份能耐那么多年,而能真真切切得到恩泽的百兽仙和女娲族,却如此待她,恨不得她马上消失…… 如此看来,当初晓青提出要来花界,怕不止是为了百花。毕竟,人心怎么能是一日之间就凉透的呢?怕是晓青早就预感到了自己的命数,所以才会想远离。 百花沉默着听完今日的经过。 “所以,这百兽谷是不能待了!”花神妃一拍桌子,气愤道:“咱们回家!” “这哪是说回就能回的?”花神叹气道,“万兽归巢还差一个大比呢!” 花神妃抬头思考了一下,道:“比完就回家!” “她不会回去的。”百花平静地开口。 晓青还有神界天宫的事情没有处理稳定,是不会突然终止行动的,不然也不会把天族太子扣在百兽谷这么些天。百兽谷万兽归巢的事结束,她一定会回到天宫。 花神看了儿子一眼,无奈地叹口气,“罢了,随你们折腾就是。”晓青不回,百花肯定不会回去,花神能如何呢?谁让自己就欠了他们呢! “近日的事……都是谣言,怕是有人故意散播,以后还可能有更多,你们……”百花垂眸,闷闷地开口。 “本君与隐晓青暗中斗了数年了,好歹多年的老对头,不至于分不清那些事的真假。”花神傲娇地道。 花神自当年与神界分道扬镳后,就在暗中与晓青斗了,她要一个交代,要一个真相,花神要她的力量,要借神巫族之力,两人争斗不休,一来二去,总会有些了解的。 加上花神得知有青儿的存在后,百花还能那般坚定地认定晓青,而最终,晓青也以各种实际行动证明了她自己的清白。 所以,对晓青在各方面的品行,花神还是信得过的。 不说其他的,就是那些人说晓青与旁的男子纠缠不清这一条,花神就不信。 对于感情,那丫头憨得很,她哪里会那些手段?就是当时喜欢自家儿子都是直言不讳,憨憨傻傻的,有时百花逗她,她都反应不过来! 这样一个只会权衡利弊,治世理政的人,如何会以谣传的那些手段去控制男人? 她用来控制那些人的方式,其实是利用那些人自己的欲望和人性罢了。 冰凌以及当年的冰雪族,对她有利用之嫌,最终族内大乱;象屿城那些恶鬼对她有那般想法,最终也都栽在那条路上;魔尊祁宴自己扣下了人,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念头,自然也便承受了如今的一切…… 还有花神自己,也是因旁人挑拨起了贪念,才会险些妻离子散。 而从一开始,除了拥有一个身份外,晓青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有些情况下是顺了他们的意,或者只是随着他们的行动和想法而变换自保的法子。 我从梦魇里惊醒时,发现自己和百鸟睡在屋里。 模糊记得自己心情不好,去拉着浮夏三人喝酒,我们都醉了,我却还没喝够,隐林想将浮夏拉走,我不肯,和他打了一架。 怎么到这儿的来着? 我扶着头走出门去,寻着言语声,跌跌撞撞地走向另一间屋子。 看到晓青出现在门口,屋里三人都是一惊! “呀!”花神妃惊呼一声,“韶仪?怎么醒了?” 百花一眼看到晓青是光着脚的,立马起身走过去,将她抱进来。 晓青不说话,紧紧抓着百花的衣襟,皱着眉,怯生生地看着对面的花神和花神妃。 百花便知道,她还没有醒酒,这会儿怕是还不认人。这里毕竟不是她自己的院子,在陌生的地方,她会睡得不安稳也是常有的事。 “嗯……”晓青哼唧一声,把头埋进百花怀里:“回去……” 百花轻轻拍着她安抚,“好,我们这就回去。” 花神妃担忧地看着晓青,在百花点头示意要带晓青离开时,花神妃拦住了他:“哎,都这么晚了,别折腾了,就让韶仪在我们院里歇了吧,我叫人去煮些醒酒汤来。” 百花刚要拒绝,花神也开口了。 “都醉迷糊的人了,哪里分得清地方,换个和她房里一样的熏香,就哄过去了!” 哄不过去的!百花刚想这么说,怀里的人就急了! “不要!”晓青抱紧了百花的脖子,小声抽噎道:“不要……百花回去,走……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晓青,我在。”百花柔声安抚怀里的人,心疼至极。 花神怔愣住。晓青在说什么,他自然清楚,花神被人用情蛊控制的那些年,曾试图用自己的儿子引出神巫女,百花被他带回花界藏起来的那些年,晓青一个人带着回忆找了他数年…… 那些年她吃了多少苦头?失去神巫族庇护的她就如无根浮萍般,独身一人在各种吃人的地方闯荡,才有了如今的一切。 查到真相后,她没有找花界的麻烦,已经算是仁慈了…… “罢了,你且带她回去吧。”花神叹了口气,“告诉她,外面那些传言,不必在意,会有人去处理干净的。” 百花点头,抱着晓青离开。 一路上晓青哼哼唧唧,直到进了她自己的院子,才渐渐平静下来。 百花将她放到榻上坐着,她便安安静静地低着头,玩自己裙子的系带,拨弄胸前的蝴蝶结。 “我去给你煮些醒酒汤,好不好?”百花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要。”晓青摇头。 “不喝的话,明日会头疼的。”百花柔声劝说,“喝一点,好不好?” 晓青依旧摇头。 百花无奈,便哄她道:“好,那就不喝,我去给你拿些糕点。” 晓青这才松开了紧紧抓着他衣袖的手,乖乖坐好,看着他。 百花起身,一边说着“我去拿糕点,等我回来哦!”一边往外走,心想:等我端来了醒酒汤,再哄着你喝下就是了! 我脑袋晕乎乎地,看着百花离开了房间,噘了噘嘴。 也不清楚我等了他多久,总之有些困意了,看了看床榻,本能地就想睡过去,也是凭着本能,想到睡觉要脱衣服,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伸手就把系带解开了。 院子里很静。前些日子,晓青将所有侍者都遣走了,因为那些都是百兽谷的人,是仙手底下的人。 如今留在院子里的,都是锦云阁的青衣姑娘们,晓青平日里是不用她们伺候的,所以夜间也不会有明面上守夜的人。 百花去了小厨房,煮了醒酒汤后才往回走。 路上遇到了不少异兽灵物,都是来晓青院子里跟她道别的。 万兽归巢临近尾声,归来的异兽们也即将离开百兽谷,去继续它们自己的旅途。 自上次恶灵混入的事儿后,锦云阁就谨慎了许多,现在在暗处,有不少人盯着前来道别的兽群,以防止不属于万兽归巢中的东西混入其中,伺机而动。 绮萝此时正坐在晓青的主屋屋顶,借着夜色树影遮掩,观察着院中动静。 最近实在不太平,先是魔尊突然来了百兽谷,后有流言恶意中伤,桩桩件件,都是于晓青不利的,一旦被有心之人察觉晓青身后有其他势力,锦云阁肯定逃不过一场浩劫! 所以,这些日子,绮萝也很忙,莫烟更是万象酒楼和锦云阁主楼两头跑,阁中消息正在逐步被封存。 这是晓青的意思,她不希望锦云阁的大家,受到她连累,所以打算让锦云阁暂时销声匿迹,收敛锋芒。 黑刺谷谷主身亡,圣姑没有了拥护者,算是败得很惨了,等她缓过来,必定会反扑。 为了留出足够的精力去应付圣姑,晓青必须速战速决,处理完百兽谷的事,回到天宫,完成掌权,然后离开神界,避免更多人对圣姑所说的产生兴趣,一旦有人跟着圣姑去深究晓青的身世,女娲的丑恶面具被揭开,灵界的秘密藏不住,势必会引起六界大乱! 所以,锦云阁要时刻配合主子的行动,必要的时候,遵从主令,彻底散去,以保全阁中姐妹们。 锦云阁建立的初衷,只是为了给那些被象屿城困了数年,无处可去无人可依靠的姑娘们,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是姑娘们自发成为了传说中最能耐的情报组织,给主子提供消息,以报答主子,或是给自己找个活下去的理由。 她们是绝对不会临阵脱逃弃主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