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 远处因建筑垮塌扬起的尘埃遮挡了视线,奥德里奇.西蒙眯起双眼,隐约看见几人从事故发生的中心匆忙离开。 身后办公室的大门轰轰作响,可见来者内心极度不安。 “门没锁,请进。” “需要紧急出动二队吗,西蒙先生?” 速度有点慢啊,我的助理。 奥德里奇暗暗降低了对于助理的评价,从大范围建筑垮塌开始的那一刻起计时,直到方才那些人离开现场,间隔时间仅有87秒,尽管如此,对方来得还是不够及时。 “现场侦测到了超高的以太场强度,从结果来看,一位综合评分9.7以上的魔法使用者已卷入该事故,巴格达境内已登记的所有魔法师均不符合此条件!” 助理很是激动,这种情况几乎可以等同于单方面的战争宣告,而他们正处在距离爆发中心不到十公里的地方。 “气相摄录仪监测得到的结果,未必代表真实情况。”奥德里奇了解确切的事实,但眼下并不方便向他人解释。 “但我们不可能赌这种微小的概率,请尽快联系伊拉克总统下达命令吧!” 为了维护竞赛期间巴格达的正常秩序,伊拉克政府已在赛前两个月将临时性安保部队组建完毕,该部队由一队与二队组成,并分别配备了不同的指挥官: 一队由本地亚述系魔法结社“城墟王表”的成员组成,他们之中甚至有数位直接任职于政府部门,为国家贡献自己的才能,因此受到“城墟王表”当前最高领导者—阿齐兹.塔扎伊的管理。 二队则是由来自世界其他国家的支援人员组成,他们所属的魔法体系数量繁多,因此很难统一调动,作为美国主管反恐财政的前助理财政部部长,奥德里奇.西蒙临时担任这部分人的统括指挥官一职。 但无论是阿齐兹还是奥德里奇,在应对突发状况做出重大决定前,都必须与伊拉克当下的总统—纳斯尔丁.法赫德取得联系,并取得他的许可。 奥德里奇拿起座机电话听筒,与此同时,塔扎伊也开始拨号。 “恐怖袭击的始作俑者已被消灭,请二位统括指挥官派遣人员前往现场安抚民众,抑制恐慌情绪蔓延。” 另一头的伊拉克总统将命令下达完毕,挂断电话后又将眼前七人扫视一番。 “诸位,我带你们出城。” “等等,总统先生您要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啊!”承担护送任务的陶菲克.阿扎木看不下去了。 “那你能打赢他们吗?”纳斯尔丁问了一个答案很明显的问题。 “如果只对付这位黑客小哥,我包赢的。” 陶菲克自信地挺起胸膛,而望月彻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话说,总统先生怎么只带了一个保镖啊,其他人呢?”赛义德环顾四周,没有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发现更多护卫人员。 “我让他们护送民众离开了。” 二十分钟后,巴格达与巴比伦古城遗址之间的一片荒野中,星野苍介等人告别了纳斯尔丁.法赫德与陶菲克.阿扎木两人。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到底为何突然实力骤减,现在可以请赛义德先生具体解释一下吗?” 确认安全后,占星术士科莫.德.埃尔贝终于忍不住问道,不过星野苍介早在路上从沫参辰那里得知了答案。 “是言灵术,”丧失原有形骸的魔神当时如此解释:“这个世界的日本人存在一种独有的“言灵”信仰,他们认为语言即为神灵,你应该也有所耳闻。” “果然,他的真名就是约翰.瓦伦丁.安德烈,那位传说中蔷薇十字的创始者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则是他创造出来的角色。” “语言中存在褒贬的分别,因此言灵的效果也会有祝福与诅咒之分,这种观念在世界各地的人类族群中广泛存在。若是信仰言灵,那么人的姓名就包含着人的灵魂,绝不能令仇敌知晓。时至今日,仍旧恪守传统的日本人会有两个名字,其一是父母隐藏起来的真实姓名,其二便是日常生活中为了方便称呼而使用的假名。女性的真名唯有父母与丈夫可获知,因此男方询问女方的真名是求婚的重要环节。” “怪不得平安时代的紫式部、小野小町、清少纳言等才女的真名并未流传于后世,还有这样的缘故。”星野苍介此前没怎么了解过这方面的传统。 “古埃及也有这样的说法,”待到赛义德将“言灵”的概念阐述完毕后,萨达薇给出补充: “俄狄浦斯的原型—埃及第十八王朝的法老埃赫那吞曾因恋母而破坏其父阿蒙霍特普三世的石像,并抹去了铭文中他父亲的名字,因为那时人们认为抹除一个人的名字就等于毁灭其本人。”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也是代表酬谢的信物,”科莫将记载着电话号码的明信片分发给众人:“如果各位恩人在今后遇上挑战时需要助力的话,我必竭尽全力提供支援。” “不知科莫先生之后有何打算?”望月彻关心起了这位占星术士的去向。 “自然是与占星施术旅团的同伴们会合,诶,这是?”看到星野苍介突然将手伸到自己面前摊开,露出掌心的一块优盘,科莫感觉有些奇怪。 “科莫先生,回去之后看了里面的资料以后再做决定吧,这件事很重要,一时半会也难以陈述完毕。” 萨达薇大致猜到了优盘中的内容,应该和她之前见到的差不多,原本“提丰一掷”成功的几率虽低,但如果考虑到那份新增协议的话,结果便难以预料了。 “我会慎重考虑的,各位有缘再见。” 见对方态度如此郑重,科莫将优盘放入紧贴心口的衣兜,让它与几块幻方骰待在一起。 “不解释一下吗,为何将那份遗产转赠于我?” 占星术士走后,星野苍介又将关注点转移到了炼金术士身上。 …… 跟随着但他林的二位选手—艾格诺尔.恩辛加与伊洛拉.拉维亚停下脚步,三人正站在一座宏伟的城池前。 “除了最早诞生脉望的尼尼微,霓裳星最初创造出来的一批微缩型文明中也有忒拜的名字。”但他林仅仅是伸出右手掌心朝向正前方,那原本封闭的高大城门便缓缓升起。 “你们在现实中复刻了忒拜(底比斯)的模型?” 拉维亚对眼前这番景象再熟悉不过了,毕竟,现实中那位于维奥蒂亚州的底比斯已经成了希腊正教的中心。 “或许你应该采用更准确的说法,埃及同样有一个底比斯,当地人称之为瓦塞特(令牌之城)。”恩辛加左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这里的忒拜,只会是被阿尔戈斯人所攻之城,令兄弟双双殒命的悲伤之地。” 现在的她并没有被巫毒教的至高神灵附身,僵尸已经收回了祂的投影。 通过某种接近于直觉的感知,拉维亚得出这一判断。 “忒拜的城门共有七座,被流放至星界的罪人也有七个,我将局部的权限交予他们,却并未提前告知那洪水的来处。” 像是没听见身后两人的对话一般,但他林继续做着介绍。 “难道洪水不是净界和狱界中的迪尔蒙之水吗?”恩辛加追问道。 “的确,但绝不止于此。” 通过敞开的大门,但他林走进了忒拜城,两位少女对视一眼,都决定继续跟随着这位“导游”的步伐。 正如恩辛加所言,这世上有两个底比斯城,其一位于希腊彼奥提亚地区南部,另一座在埃及的卢克索附近,为了更容易做出区分,古希腊人称自家的底比斯为七门忒拜,埃及的底比斯是百门忒拜。 “曾有两位逃亡者分别高举各自的盾牌搏斗,令雄狮与野猪的徽记激烈碰撞,阿尔戈斯的国王认出其中一人波吕尼刻斯是忒拜的王子,被弟弟厄忒俄克勒斯驱逐出城,于是国王将他们招为女婿,并召集各路英雄率兵先讨伐忒拜。” 但他林翻开随身携带的厚重书籍,将故事内容尽量精简化。 果然,是《七将攻忒拜》的故事。 拉维亚猜到了这一点,令她更为在意的概念,还是对方先前提到的“脉望”。 “阿尔戈斯与忒拜的军队均伤亡惨重,已经成为忒拜国王的厄忒俄克勒斯认为胜利希望渺茫,于是提出了与兄长波吕尼刻斯单独决斗、胜者为忒拜国王的提议,波吕尼刻斯赞成了这个提议,双方士兵也乐于接受,” “在决斗中,兄弟二人双双殒命,忒拜国王之位由两人的舅父克瑞翁继承,但克瑞翁仅仅埋葬了厄忒俄克勒斯,任由波吕尼刻斯的尸首曝于荒野,克瑞翁这一举动导致他的众多亲人自绝于人世。” 将故事讲完后,但他林沉默了很久,两位少女思索着游戏文案人员设计这段剧情的用意,也没有作声。 “你们没有注意到吗?” 良久的沉默后,他又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拉维亚与恩辛加都有些疑惑,不明白但他林想要让她们注意到什么。 “两方参战的士兵,他们到底为何而战,为何让手中的武器染血?” “他们没得选,除非你把当逃兵也作为一种选择。”拉维亚给出了答案。 “那么你怎么看?”但他林转而征询恩辛加的意见。 “我赞同她的观点,上层人物想要实现愿望,往往需要下层百姓付出代价,天底下没有真正的心想事成。”恩辛加直接点明了更深层次的原因。 “你们是上层人,还是下层人?” 这一次是更直截了当的问题。 “我大概明白你想要表达的观点了,但这和霓裳星濒临毁灭的现状有什么关系吗,脉望到底是什么?” 拉维亚现在没耐心和一个游戏里的npc探讨人类社会的阶级性。 “脉望啊,我之前不是已经提到过嘛。” 但他林又向前走了几步,他的鞋子在满是积水的石板路上划出多道涟漪,像翻动的书页,上面记载了无数世人琐碎而平静的一生。 “脆弱的精神生命体。”恩辛加还清楚记得这位npc最初的台词。 “其实我啊,是一个被苦海拥簇的人呢。” 但他林面朝她们伸直双臂,拉维亚甚至一度怀疑对方这是想趁机拥抱两人,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人们将悲哀分作不同种类,以此评估它们的重量,一些人还将尘世间的烦恼和苦难称之为苦海。” 但他林的头颅微微昂起,似要透过那粉色天穹看清星空的真正模样。 “最初发明这个词的人,一定能够沟通所有灵魂,于世人而言,他是不可翻越的山峰。” 但他林将两根彩色的丝线分别交给两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恩辛加将丝线缠绕在手腕上,并用眼神示意拉维亚也这么做,确保两人将彩线固定完毕后,她提了这个问题。 “我就是脉望。” 但他林向后倒下,肉身之躯与地上的积水融为一体,无声无息。 两位少女面面相觑。 “我们是不是错过什么重要线索了?”恩辛加勉强保持冷静。 “也许,缺失的部分在王耽侠那里…” 拉维亚正要继续说下去,可沉闷的声音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发言。 那是体内血流爆发的协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