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由于身体对人造肾脏出现严重的排异反应,再加上尿毒症晚期的并发症一齐发作,小丽莎死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 主治医师摘下口罩,用床单盖上小小的尸体; “已确认脑死亡,死亡时间9时21分。全体,默哀十秒钟。” 出了手术室,主治医师面带愧色,对着迎上来的安娜低声说道: “对不起,已经尽力了” 安娜感觉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稳,强忍着没有摔倒: “辛苦诸位了。” 她知道,在场的各位医师都是领域内名声显赫的专家,就连他们都没能拯救这孩子的生命,那就是真没办法了。 把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阿尔伯特以前,罗伊已经作好了挨一顿暴揍的准备,甚至提前和诺顿安保公司打了招呼,让他们不要出勤,吃好了止痛片才开车过去。 “大哥,请别再埋怨您妹妹了,这不怪安娜,都是我出的馊主意,瞒着您把孩子接到医院,去做那危险的手术,现在得到失败的结局,我情愿接受一切惩罚。” 说罢,他闭上眼,绷紧全身肌肉,等待着面前这位愤怒的父亲猛砸过来的拳头。 阿尔伯特抬起手,却化拳为掌,摁住了他的肩膀: “我怎么好意思怪罪你,罗伊,花这么多钱给我女儿提供最好的治疗方案,你只是做了我应该做到,却没去做的事。” 罗伊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直视这位父亲痛苦的眼神: “专家说过,若不是冒险做手术,她还能多活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而且还要吃药加透析,受尽痛苦折磨,我又何尝不知道手术是唯一的出路,但我太软弱,下不了这个决心。” “请您狠狠揍我一顿,大哥,这样我心里还能好过一些。” “罗伊,你不必为此感到内疚,是我这个父亲一手酿成如今的苦果,是我这个父亲不称职,没能力赚钱早日为她治疗,让她的病情耽搁太久, 更应该怪罪她那不称职的母亲,为了钱抛弃了我们父女俩。自己嫁入豪门逍遥快活。” “您这样说也无法消除我的负罪感,就让我再为小丽莎再做些事吧,孩子的葬礼和棺椁费用我出了,请一定不要推辞,我这是在赎罪。” “破费了,我欠你的,罗伊。” 阿尔伯特听到门外的啜泣声:“我妹妹在外面,对吧。” “是,在外面呢,她没脸见您,没胆子进来。” “是我没脸见她才对,她这个姑姑做得要比我这位不称职的父亲强多了。” “没那么夸张。” “现在,事实已经注定,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你走吧,罗伊,我妹妹很爱丽莎,她比我更需要安慰。” 离开以前,罗伊回头看了一眼, 安娜扑到阿尔伯特厚实的胸膛中,兄妹俩抱头痛哭,他知道自己已经帮不到什么了,叹了口气,轻轻带上门。 孩子的葬礼结束后,阿尔伯特的脸色简直糟糕透了,看起来像是大病一场,令人不禁担忧他的身体状况。 安娜的负罪感并未出现任何减退,甚至出现了轻度抑郁症的苗头,她拿着行礼暂时搬出公寓,在移民外星之前,她打算住在父母家,多陪陪他们。 罗伊孤身一人来到老瘸腿儿酒吧,这里有兄弟们陪他喝酒化解忧愁。 不出意外,酒量不佳的唐尼很快就醉意微醺: “漂亮女友搬回娘家去住了……老兄你得憋几天了。” “去你X的!”弗格森骂道:“你个死胖子!说的这都他X的是人话嘛!罗伊,你别理他,这死胖子又喝多了。” 罗伊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瓶子里深棕色的威士忌;“我做了个梦,联邦调查局探员来逮捕我,小丽莎张开胳膊挡在我前面,她用稚嫩的声音喊着, 你们这些坏蛋!为什么要带走罗伊叔叔! 探员推开她,我就上去拼命,被手枪打成了筛子……然后,梦就醒了。” 每个人都开始喝闷酒,一阵气氛阴郁的沉默之后,唐尼的女友苏珊小姐开口了,因为经常通宵直播,声音变得有点嘶哑: “看来你是真心爱那孩子,我提议大家伙儿站起来为她干一杯。” “干杯!为了可爱的丽莎!” 罗伊坐下来,感觉心里好受多了:“我算看出来了,这狗屁世道,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 “真有人在跟踪你么?”老琼恩问道。 “我不确定。”罗伊脸上的哀伤瞬间化作惊恐,惴惴不安地朝着窗外望一眼; “自从那天去迪士尼乐园之后,就一直有不妙的感觉,总觉得有人偷偷盯着,感觉每个陌生人都心怀不轨,我自己倒无所谓,烂命一条,就怕牵连了安娜。”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快了,已经花钱托人去买船票了。” “越是到最后的时刻越要小心啊,罗伊,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我们大家伙儿都脱不开干系,毕竟都因为这笔钱得了好处。” 说着,弗格森掀起衣衫,抚摸着右肋下,刀口下方是植入人造肝脏的位置,说是这笔钱救了他的命也不为过。 “跟踪什么的,的确不好提防,毕竟这座烂城市人多眼杂,不过嘛,如果有人敢抢走我的VR游戏机,老子一定跟他拼命!”唐尼说道。 弗格森骂道:“都他X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玩儿游戏!” “你再骂一句试试?” “你俩消停点儿吧,多大了都,还像一群孩子似的打闹。”老琼恩的眼睛望向自己的高科技假腿: “总之,要考虑到最坏的可能性,假设罗伊已经露馅了,遭到追杀,我们作为同党,哪个也逃不了干系,每个人都该紧张起来,小心驶得万年船。” 罗伊点点头:“如果是联邦调查局在跟踪,那倒是无所谓,我确信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就怕是被本市的帮派分子跟上了, 那帮禽兽可不管什么证据,他们做事的风格,找出几个嫌疑者,不分青红皂白,掏出枪就是一阵突突,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 老琼恩用手杖敲着假腿:“不能坐以待毙,要有所准备,等关门了去趟地下室,每人都拿上一支枪防身,自己找没人的地方去练习射击。” 弗格森朝着苏珊小姐瞥了一眼,然后对着唐尼说道: “胖子,我不想冒犯任何人,你一股脑把所有事全都告诉结交不久的女友,确实有些唐突。” “你这话什么意思?”唐尼站起身来。 “我的意思是,这位小姐是否值得信任还亟待商榷。” “我看你是找打!” “别激动,胖子。”弗格森说道: “这事就是你做得不对,先不说泄密的事了,就说你把人家女孩子牵扯到这种危险的事里,就他X办的不地道!你从一开始就应该瞒着她。” 醉酒的唐尼被气得开始打嗝儿,对着女友说道:“亲爱的,只需你一句话,我就打断这瘦猴子的狗腿!” 苏珊一脸平静,四平八稳地端坐在吧台凳上,用牙签剔着手指甲缝里的泥: “没关系的,毕竟咱们才相识不久,我不掺和就是了。” 弗格森不依不饶地说道:“记住,不要在你的直播间胡说八道,女人。” “你他X!”唐尼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刚要发作,就被老琼恩以惊人的臂力单手摁在高脚凳上: “都别吵了,苏珊小姐值得信任,她是我们的一员,现在还只是假设最坏的状况已经发生,不要反应过度了。” 罗伊仰起脖子猛灌一口,抹了抹嘴:“对不起,是我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是我杀了帮派的人,拿走了那笔巨款,是我让大家置身于危险之中。” “无论如何,我永远挺你,哥们儿!”弗格森说道。 “我也一样。”唐尼说道。 罗伊举起酒杯:“谢谢。” 苏珊小姐拍了拍唐尼的大肚子,说道:“我很荣幸加入这个快乐的集体,我爱唐尼,也爱你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