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不想再在无意义的话题上和姜筠扯皮,他决定直接说出他所有的想法。 “这些不重要,我要告诉殿下的是我有能力在让你在这里和你的叔叔有一样的权势,不受你父亲和清虚宫约束的权势。殿下应该知道这三天来城里的百姓不断地关顾赵家,从里面拿了不少东西。 姜筠这辈子的疑惑都没今天多,她不明白赵宁为什么要把家里的东西全部送给那些贱民,即使那些财宝沾满鲜血。 但他只要把赵大金供出来让官府把赵大金抓起来,用赵大金的血洗掉财宝上原来的血这些财宝就是他赵宁的。给了贱民那么多钱,他们以后不干活了怎么办? 姜筠觉得赵宁刚才喝茶时的有趣表现,值得她提醒赵宁一下。 “贱民是不知道满足的,你现在把家里的东西全部给他们,就差把房子拆了让他们搬回家,那你以后想让他们干活时给什么?总不可能还要给他们吃饭吧?” 赵宁被姜筠的话震惊了,他实在想不到这个上一刻还表现的活泼可爱又漂亮的小姑娘。这一刻会说出如此有路灯挂件资质的话。 赵宁觉得他有义务向姜筠普及一些先进的思想,至于她有没有听进去?这玩意赵宁不在乎。 “我想你需要了解一下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想变得和他们一样,我想变得和你口中的贱民一样,你叫他们贱民是因为他们无知,愚昧,没有同理心,既没有过去,也看不见未来,每天都为了活着,做着很可怕的事情,难道他们不想和你们这些皇族士族一样吃着他们的肉,喝着他们的血。每天都风光体面的说他们这些贱民伤风败俗,愚昧无知,道德败坏,残忍血腥吗?他们都快饿死了,道德对于他们而言没有意义,活下去才是唯一有意义的事情,我把家里的东西分给他们,让他们活下去,活的更好,有时间去思考什么是道德,什么是礼义廉耻,什么是尊严,这不是很好吗?” “至于为什么他们敢拿,因为那是我允许的,刚开始是我带他们去的,那么那些没有拿到好东西的百姓看到已经拿到东西的人不仅没事,有的还发了一笔小财。至于王府为什么没管?他们没给我治罪,那么赵府就还是我这个嫡子的,我都不在意他们在里面拿东西,王府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我还会告诉城里的百姓,我走之后,他们想要什么都可以去赵府拿,哪怕把赵府拆了都无所谓。” “你说我现在跟他们说,我要去和蛮人打仗,想把那些被蛊惑的孩子接回来,会有多少人跟着我?答案是一个也没有,因为我给他们的东西只够买一个和他们一样的贱民身份。他们不会傻到为了那么一点东西就为我卖命,那么如果我告诉他们蛮人就要打过来,他们不当会抢你的孩子,还有侮辱你们的婆娘和女儿。要是他们不信可以选几个人跟我去看看,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听我的?那么如果把我换成公主呢?” 姜筠蹙眉思考赵宁说的这些话,片刻后她问道“你去试过他们不肯跟你去和蛮人打仗吗?我又能做什么?” 赵宁一拍自己的大腿有些忘乎所以的说道。 “这简单,我等下就去试给你看,不过这些暂时不重要” 姜筠却是吓了一跳,她赶紧出声制止道。 “你别胡来,这里是我叔叔的地盘,我可不想像小时候那样被我叔叔吊起来打。” “切!这是什么天潢贵胄,亲王居然能打公主。” “我们算什么天潢贵胄?我们就是清虚宫养的锦鲤,除了好看和贵什么用都没用,在三藩王地盘之外的地方,我父亲的权利还不如一个县令大,我们这样的皇室要规矩干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原来如此,你们也真够废的。那我们说正事。 “我下一站要去成华驿,殿下你要跟我一起去。去看一看殿下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然后您再回来想清楚,到底要留下还是回去。” 赵宁知道姜筠不是太好说服,所以他要姜筠自己去看,自己去试,在此过程中,野心会自然而然的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怎么,你不跟我一起回来吗?”姜筠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她想知道赵宁到底要干什么。 赵宁实在没时间和姜筠在这里绕圈了,他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人要去见,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怎么着,殿下您想知道什么您问,我还有事情,就不和您打机锋了,只要殿下问,我知无不言。” “这样啊!我就想知道你想干什么?或者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不然我怎么敢和你的事情搅在一起。“姜筠见他真急了,知道熬的差不多了,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她这从父亲那里学到的熬人办法一直百试百灵。 “我要说我什么都不想要,您肯定不信。而且我也不想干嘛。既然您想知道,那告诉您也行。您知道这城里的百姓平日里吃什么吗?他们多久换一次衣服?多久洗一次澡?多久有新衣服穿?我知道您不知道,我可以告诉您,他们平日吃的是能看见清水的米粥和野菜,因为一半米要交给地主,剩下来的还要交一半给王府,种了一年地,到秋收时节只得四分之一的米。这些米怎么够全家人活命?想要活命就要找地主和王府借粮,等来年粮食收上来了再还。可是他们哪里还的上啊?还不上怎么办?好办!欠大王的,大王开恩让你给他们家建园子。管一顿米饭。管住还没工钱。欠地主的你去给他家地里帮工,三天抵一斤粮食,也管一顿饭,要是还还不上那来年再还。而且你明年去借粮他们还借给你,百姓都夸他们是好人,是大善人,隔壁县年年饿死几百人,他们这里居然只饿死几个。” 赵宁的这一番慷慨陈词并没有打动姜筠,于是他决定加码。“地主要娶小老婆,大王要打仗,他们都找百姓要粮食,” “可百姓要吃饱找谁要?找地主或者王府他们会给吗,他们想让百姓吃饱吗?” 姜筠总算回应了,她语带讥讽的说道“你说你想让百姓吃饱?我不信。三天前就你杀人最多。而且杀的都是你口中的百姓。” 三天前姜筠听人回报,赵宁领着百姓去赵府搬家,百姓见了那些精贵物件,立即下手争抢,他明明有能力制止因为争抢,可他只是冷眼旁观,坐看有些人被抢红眼的百姓打死。所以对这种鬼话姜筠不会信。 “这不重要,殿下知道每年有多少吃不饱饭的百姓踏入仙门吗?我在这里做了两年主事,两年间从孤独院里收了三个入门,其中一个有中上之姿。殿下您要是能救百姓于水火,那这些不都是殿下的。” 姜筠终于听到她想听的,她不再绕圈子直接问赵宁道“我怎么让百姓吃饱?” 赵宁毫不犹豫的回答“您可以去找我爹那样为富不仁的乡绅,他们有粮有钱还有能生钱的家业,殿下只要像我一样,把他们都弄死……” “这毕竟有伤天和,但如果必须如此才能伸张正义,那也没办法。不过你说的没错我是该到处去看看了。” “那我去办点事情,明日我们起早出发,小道告退。”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爹的灵石藏哪了。” “他把灵石藏自己床底下了,往下挖两丈,就能找到。” “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不重要!” “那你为什么要去?” “人在江湖有些人必须要见,有些地方不得不去。” “我就想问你要去哪里,你在这装哔给谁看?” “我想说我不告诉你,不过那样不是显得我很没礼貌嘛。” “切!那你滚吧。” “诺!小民告退。” …… 出了王府,赵宁直接去了平安巷。 他今天要见两个人,公主已经见过了,现在他要去见另一个。 他来到平安巷,来到一间还算干净的破茅屋前,伸手怕了一下不知为何破了几个圆孔的木门,里面传出一声清脆的应和声,接着那扇破门被打开,一个十三四岁的瘦弱女孩探出脑袋,看见赵宁后愣了一下,然后甜甜的说道“赵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赵宁伸手,在她头上一阵搓揉,弄乱了她一头黑亮的长发后说道“小月别闹,你家赵哥哥是来找你爹的。” 见小姑娘有些不高兴,他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交到小姑娘手上说道“这是我从王府带出来的糕点,可好吃了,小月你都十四了,身上还没二两肉,要是头发短一点看着就像个男孩子。我等下给你爹留点钱,让你吃好一点,不然以后都不好嫁人。” 小姑娘看见油纸包本来很高兴,听说是王府的东西,就更加高兴了,不过听到赵宁说她不像一个女孩子,她就又开始不高兴了。她嘟着嘴,气冲冲的朝里屋大声喊道“周老爹,赵宁找你。” 待一个看着四十多岁,身穿满是布丁的儒服,两鬓灰白,面容方正英挺的中年男子无奈的从里屋走出来时,小月姑娘才朝赵宁吐出可爱的小舌头,冷哼一声抱着糕点跑开。把这里留给赵宁和中年男人。 赵宁待小月姑娘跑远后,朝中年人施礼道:“周先生,学生要走了,可能不回来了,所以来看看您还有什么难处,学生一定极尽所能的给您办了。” 周先生收回望向女儿跑远的视线,怜悯的看着赵宁说道“你父亲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能大义灭亲我很欣慰,但那毕竟是你父亲……唉!算了这孝和义孰轻孰重我也不好说。既然已经如此……唉~罢了不说这个了,你说你要去那里?怎么就不回来了?” 周先生没有在这问题上深究,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赵宁。 他本来想劝他好自为之,但转念一想,赵宁好像没做错什么,这话就不好出口。 赵宁并没有去解释什么,因为他今天只是来跟一个他尊敬的师长告别的,其他的事情怎么样都没关系。 他恭恭敬敬的跟着周先生进屋,在一把缺了一条腿垫着石头的褪色椅子上坐下,接过周先生递过来的破陶碗,看着里面飘着杂质的水,一仰头全部喝完,全程没有任何不满。 周先生见他盯着碗里的水看了好一会才喝下,意识到他喝不惯脏水,有些歉意的说道“抱歉,上游干净的水源都被王府和乡绅占了,王府又在河边养了大量战马,所以我们只能喝脏水,好在你教我们把水煮沸再喝,所以这水除了味道难闻了些,喝着倒是并无大碍。” 赵宁却是重重的把碗磕在桌子上,轻声说了一句他妈的,然后对周先生道“先生,我家现在无人居住,我这一走也不会回来了。本来想把我家宅子送给先生,但眼下先生无权无势,把这大宅子給先生,怕是会给先生招祸,所以我跟大伙说了,要什么都可以,把我家拆了都可以,只要给先生你留一个位置就行。在此过程中自然会有人把家搬过去,先生到时候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以先生在大伙之中的威望,他们会给先生留一块好地的,而且那里的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是干净的,小月还在长身体,要是再喝这脏水,她一辈子可就毁了。” “这!” 周先生有一些迟疑,他本来想说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但想到女儿,还是无奈的叹口气,点头答应。 赵宁见他答应,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下,把周先生的未来安排好他也能安心的踏上旅程,之后在周先生一番推辞过后无奈又收下一小箱金子之后他们开始闲聊。 先生,我一个月前送来的粮食给大伙发下去了吗?还剩下多少?若还是不够,就取些金子去我家钱庄换些铜钱,让大伙至少把今年撑过去。 “粮食都发下去了,撑过今年也没问题,有了你这些金子明年后年也不愁饿肚子,就是宋十八死活不肯多要,就要了一些救命粮,吊着一口气,每天还要下地干活,真是……” “这是为什么?” “他说饿肚子已经习惯了,他不想过苦日子,要是哪一天吃饱了再饿着,他不知道还想不想活着,所以这样饿着挺好,至少还有天天吃饱的盼头。” “这是什么世道?” “书上说的是盛世。” “盛世吗?呵呵” 此后他们二人陷入了沉默,他们看着西边映射到屋檐的盛世余晖,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