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死人了,杀千刀的谢阿金死了。还是被人千刀万剐后一剑一剑砍了脑袋,这让只见过砍头的人们很好奇。 为此谢家门口围了很多人,这些人都是谢家的街坊邻里。他们刚开始还站的很远,直到人越来越多,后面挤,身边推,他们也离谢家越来越近。到最后近到有人不小心踢了谢阿金刚在脖子上摆正的脑袋,导致他的头又从脖子上滚下来,引来谢家人一阵哭喊怒骂。而人群中,也响起了七嘴八舌规劝声,他们说:大家都是来帮忙的,都是乡里乡亲的,谢家应该息事宁人。 这引来谢家人更加凄厉的哭声和更加恶毒的咒骂。 但大家显然都不在乎,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这么多人都在谢家看稀奇,谢家要找也应该找别人去,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倒是谢家娘子这骂人的本事很是出众,他们要多学两招,指不定将来就有用呢? 而在人群外面的人,因为看不见里面,只能和身边的人打听发生了什么。其人一般会煞有介事的说事情开始是如此又这般,之后如何,然后如何,最后就变成这样。 但你再像另一个人打听时,就能听到另一个故事。人们也不介意到底谁说的是对的,他们只是觉得这事很新鲜。至于害怕?这么多人在这里为什么要害怕,而且这城里哪天不往死几个人? 这时人群中有一个穿着带布丁的黄色绸缎道袍的中年男人突然高声说道,“我知道了,一定就是如此了。” 人们听到这声音很诧异,不知是谁,都这时候还有高论要发表。他们的眼睛在人群中四处搜寻,很快就找到了说话之人。 因为他的身边已经空出了几个身位,脚下还有不知是谁搬过来得小板凳。而说话之人正站在板凳上,准备在更多人看向他时发表见解。 人们看到他,顿时恍然大悟。说话的原来是黄半仙儿,这可是有真本事的半仙,能治病,能写字,能教书,也能请神送邪。他说知道了,那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赶紧听清楚。 清楚了是谁说话之后,吵嚷的人群安静了,他们看着黄半仙高深莫测的站在小板凳上,等待着黄半仙儿给说说这里面的门道。 就见黄半仙儿先是朝四方的人群拱手,然后不知是拜了西边还是东边的天地,口中念着不知所云的咒语,满脸的肃穆。人们也安静的等着黄半仙不知道和哪路神仙沟通。反正自己一定惹不起,只要等着就是。 黄半仙念完咒语,扫视众人,然后指着谢啊金重新被安回脖子上的脑袋说:“知道啊金大人的头为什么会滚那么远吗?” 人群懵懂摇头。 他又指着知府衙门的方向说道:“知道知府大人砍别人头时,为什么滚不远吗?” 众人疑惑摇头。 黄半仙最后指向天空说道:“那是因为啊金大人的头有官运加持啊,你们看啊金大人喷的血,看那一摊血,直而不散,凝而不乱,这正对应了步步高升之象。” “再者阿金大人被砍头时我可是在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那个小兄弟砍掉阿金大人的头时,阿金大人的头就是从这里飞到那里。你们是没有看见,阿金大人的头当时飞的有多玄妙,真真是暗合了道家的天人合一之象,而这一切都是阿金大人的官运在加持。” 人群中马上有人接话道:”是啊!我也看见了,阿金大人的头飞的又高又远,我见过很多次砍头,没有哪一个的头有阿金大人飞的漂亮的。” 这位仁兄接话之后陆续有人也说看见阿金大人飞的很漂亮的头,黄半仙见气氛差不多了,抬起手,手指在掌心胡乱的捻动,众人再次安静,等黄半仙算完。 黄半仙儿乱动的手指突然停止,高声说道:“我算到了,定然就是如此了。” “半仙儿,您算出来什么了,给大伙说说呗?” “对啊半仙儿,给大伙说说,都是乡里乡亲的,要是能帮上谢家,我们也……” 面对人们如此热切的求知欲,黄半仙儿也不在端着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给你们听,也让你们长长见识,别说我黄义忠有好处不照顾乡亲。” 黄半仙指着谢阿金的头说道:“我看见了阿金大人的官运正在消散,你们要是吸了,指不定将来也能在衙门讨一分差事。”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满脸惊喜的问道:“半仙你说的是真的吗?吸了阿金的官运能在衙门有一分差事。” 黄半仙却是不屑的撇了他一眼说道:“吴三八,你看你多大了,就是把这官运全部给你,就你字都不认识一个,知府大人能要你?” “大仙说的对啊,我们都是大人了,就算吸了官运不认识字衙门也不收啊。”有人懊恼的说道。 又有人出主意道:“要不我们把孩子带过来?” 人群一下就沸腾了。对啊!自己是没有希望了,但自家的小崽子还是个孩子,要是吸了谢啊金的官运,那岂不是未来可期? 大家想到这里,人群一下就散开了。不曾想黄半仙却是在后面喊住了众人说道:“这官运消散的速度是一样的,但大伙刚才自己站在这里已经这么挤了,要是把孩子也带过来,估计挤到明天也没有几个人吸的了官运,要不这样,我画几条线,大伙排队,我受累帮大伙看着一些孩子,以免吸官运时发生什么意外。” 众人又是对黄半仙一阵感激。这时有一个面相淳朴的妇人问道:“半仙你这么帮我们,要收多少钱啊?” 黄半仙却是笑着摆摆手说道:“乡亲们的孩子,将来都是要在衙门当差的,我作为先生已经收了束脩,这么能再收钱呢?” 这时另一个男人却是义正辞严的说道:“半仙儿!束脩是束脩,辛苦钱是辛苦钱,半仙如此帮我们,我们要是不给钱,那我们哪里还有脸让自家的小崽子去先生那里进学?” 这个男人的话得到了众人的应和,大家都表示自己不是不要脸的人,一定要给半仙儿钱。 黄半仙推辞了一会,直到那个男人又说,啊金大人的官运还在消散,大伙都赶时间带孩子过来,叫黄大仙不要耽误大家时间。黄大仙这才不情不愿的说,”既然如此,那大家就意思一下,一人带一文钱过来……” 众人却是没听他说完,有孩子的在听到一文钱后就开始往家跑,而没有孩子的也自觉的从怀里摸出一文钱交给黄半仙。 赵宁走出街巷之后就没有再走,他找了一家卖面的小贩,随便找了一把椅子一坐,就开始找人聊天,但大家看着他那件带血的白衣都没敢和他说话,分分结账走人,赵宁看着面摊老板也在炉子后面战战兢兢的,很自觉的没去讨没趣,而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手指随意的弹着桌子上的空面碗,发出叮叮叮的声音。 没过一会,一队官差就朝这边跑来,赵宁见了,停止弹碗,不紧不慢的朝官差走去。 他边走边解下腰间长剑,用力一掷,连剑带鞘的插在官差面前,同时说道:“人是我杀的,就是用这把剑,把我抓回去交差吧?” 差役们面面相觑,他们可从来没见过这么配合的人犯。不过既然赵宁不反抗,那他们抓人就是了。 要是问东问西,赵宁改主意不让抓了怎么办?他们可是知道章于戈那一伙人的本事的,别说他们这十几人人,就是在来十几个,也不是章于戈他们的对手。所以他们只是快速上前,给赵宁带上枷锁,押着他快速的朝知府衙门跑去。 这一幕被几个看热闹的妇人看见了,由此而打开了话匣子,他们先是猜测赵宁的身份,然后又猜赵宁为什么要杀谢啊金,之后自然而然的说到谢家的情况。 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胖夫人很神秘的对几位妇人说道:“你们知道吗?那谢家老婆姨的混账儿子脑袋被人砍了,全家都在那里哭,听说他那个脑袋滚了很远,黄半仙说那是啊金官运未散,加持了他的脑袋,所以才会滚那么远。刘家的,你儿子那么聪明,没带着他去谢家吸吸官运?” “我去谢家看了,啊金那眼睛还睁着呢?看着瘆人,我怕我儿子吓出毛病来。不是说有好几个孩子都被吓哭了吗?钱家的少爷听说现在还抖着,听说还吐了?我儿子胆小,就不去凑热闹了。” 刘家的却是不同意,她三十好几的人,眼看都快四十了,才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其他都是女儿,可宝贝的紧,她可不敢拿儿子去冒险。 另一个皮肤黝黑身形干瘦的妇人也随声附和刘家的说道:“可不是吗,那里到处都是血,小娃娃哪里受得了这个?要我说那些人也是鬼迷心窍,这娃娃要是吓出个好歹来,就是吸了官运又有什么用?” 张大娘却是严肃的以自己的阅历和现场亲历者的身份告诫众妇人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听刘嫂说她儿子去了谢家一趟,整个人都精神了,以前不是哭就是闹的,还老是吵着要进学,天天从外面听一些之乎者也来气他爹。这去了谢家之后,人就不闹腾了,说话也听得进去了,也知道孝敬父母了,就刚才回去还说要帮他爹烧火,他爹很高兴,说这儿子要有出息了,明年就是再苦也要让儿子进学。” 一个之前听信刘家的的,听赵大娘说的这么神奇,也改变了想法,她有些惊喜的说道:“真的吗?那我赶紧回去把我家闺女带过去,她也是天天闹腾,还说不想裹脚,趁着啊金的头还在那里,我带我丫头去沾沾官气,将来指不定能给哪家官老爷做个小的也很好,起码也算个前程。” “对对对,我也把我家的小子带过去。刘家的马上搭话表示自己自己也要带孩子去。” “同去同去。” 几个妇人达成共识之后都着急忙慌的往家赶。 而谢家门口,黄半仙已经画好线,站在谢啊金的头旁边收钱了,在此过程中,黄半仙还嫌谢家小公子碍事,找了个没人看见的时机,用脚把小公子踹远了一点,而谢母与谢妻已经哭晕过去了,不然黄半仙还真不敢站谢家门口收钱。 而那些被自家大人带来吸官运的孩子,在吸过官运之后却是有各个面色苍白,他们有的哭,有的抖,有的由活泼变得沉默畏惧,有的干脆吐出来。 黄半仙对此的解释是,“大家命贱,这官运就是贵气,孩子们之所以会不适,乃是虚不受补,回头到他那里抓一些药,调理一下就好了。” 听着黄半仙的解释,众大人脸上的担忧又消失不见,他们高高兴兴的开始继续带着自己孩子去看那个据传很漂亮的头,同时吸一吸官运,除了孩子的哭声和呕吐声,场面非常欢乐与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