仨儿不想在苟捕头面前失了颜面,他可是和一个姑娘许了十两银子和一间带院子的瓦房,过阵子就要成亲了。 如今房子已经盖好,但家里的钱也已用完。 此时正好借金铁匠和他兄弟们的头颅一用,让他能用此换取功劳与赏钱,所以仨儿是真的打算一刀砍死金铁匠的兄弟,让苟头对他另眼相看,说不定以后他也能吃上砍人头这碗饭。 仨儿吃力的举起鬼头刀,对准跪着的汉子脖子就砍下去,而一直在旁边欣赏汉子恐惧神情的苟捕头突然伸出手,一把捏住下落的刀背,并在仨疑惑的目光中笑着说道:“别着急嘛,这正主还没出现,你这样砍了他,我会失去很多乐趣的。” 苟捕头抓着刀背往仨儿的身上一推,看着仨提着刀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苟捕头见仨这幅虚样,高兴的一脚踢倒汉子,并且用脚踩着汉子的头,来回的在地上轻轻的撵着,使汉子的脸与地上土石擦出一条条淡淡的血痕。汉子虽然恐惧到发抖,但始终闭着眼,抿着嘴,不发一言。 苟捕头对此很不满意,他索性踩着汉子的脑袋,收起踩在地上的脚,指着四周转了一圈,听着汉子的惨叫声大声说道:“铁匠,出来看看你兄弟啊!你不是说过,不许我进雨水街,不许我在雨水街打人,不许我调戏雨水街的姑娘,不许我抢东西吗!今天爷就在这儿把这些事儿全做了,看你能把爷怎么样?” 苟捕头这番话说完,见还无人出来,只是隐约察觉到有许多道目光隐晦的在注视着这里。 见此情景,他忍不住笑出声。高兴的踩着汉子的头又往反方向转了一圈,在汉子更加惨烈的惨叫声中对四周笑着说道:“你们知道害怕了?这很好。说明你们开始识时务,开始知道自己卑贱的本质了,我很高兴,我也为你们高兴,因为你们终于能死人了,也有活路了。过去你们是不死人,但你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也卖不出去啊!长此以往,你们这些人迟早也要饿死,最后这雨水街也就铁匠一家活的越来越好,但他只能让你们活着,而你们却活的猪狗不如,你们中的一些人想要像过去那样大鱼大肉的生活是不可能了。谁让你们得罪了知府大人,得罪了我苟仗人?这是你咎由自取,你们活该啊!” 苟捕头见先前店铺的门边伸出一只黑脚,但马上又缩了回去,苟捕头更加得意的笑道:“好在你们迷途知返没有跟着铁匠继续错下去,那知府大人和我当然会既往不咎,从今以后你们可以在城里卖你们做的破烂,爷我准了。但你们这些贱民堵了爷十年门,这笔账爷总得算一算吧?” 苟捕头对后面的人摆了摆手,就有两个官差从人群后面架着一个面色苍白双目无神的看年龄只有二十五六岁清丽妇人来到苟捕头面前。 汉子见这官差架出这妇人,当即怒吼出声,但苟捕头皱眉掏了掏耳朵后,从身边的官差衣服上撕下一块布,俯身堵住了汉子的嘴,然后任由汉子在他的脚下呜呜的叫着,剧烈的挣扎着。 然后苟捕头仔细打量这个妇人,他见这妇人面无血色,当即大声的问那两个官差“这娘子怎么啦,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我不是说了你们暂时不要动她吗?” 两个官差面色一白,其中那个矮个的官差当即放下妇人的手臂,高声说道:“我们可不敢做苟头没吩咐的事,这小娘子这个样子,是因为她前些日子流产了,现在连路都走不了,苟头说不能动她,我们哪里敢动她一根手指头?还请苟头明鉴啊!” 苟捕头听说妇人是流产后,马上来了兴致,他指着矮个说:“你说她现在连路都走不了?” 矮个点头哈腰陪笑答道:“是,苟头,她走不了路,这一路上都是我们抬着。” 苟捕头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汉子,和店门处又露出来,但又马上缩回去的黑脚,恍然大悟的对矮个官差说道:“她居然走不了路了,那你现在可以动她了。” 矮个看了一眼妇人清丽的面容和苗条的有些清瘦的身段,咽了咽口水,有些颤抖的说道:“苟头,这里不合适吧?” 苟捕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矮个,劈手夺过仨儿手里的金纹鬼头刀,架在矮个的肩膀上说道:“就在这里,就现在,马上给爷办了她。” 矮个身体一抖,再也不敢提出异议,一把把妇人推到在地,就要欺身而上。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就在这时,忽有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 众官差随苟捕头闻声望去,就见一个穿着黄衣浑身贵气的靓丽少女怒气冲冲的向他们走来。 苟捕头被这个少女的美貌惊的呆愣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再次看向少女时,嘴角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 这个靓丽的贵气少女正是姜筠。要说为什么是姜筠出来,那就不得不提店铺内的另一出大戏了。 金铁匠被拉进门里,质问赵宁,“你为什么拦着我,那是我兄弟。” “你没看见领头的眼里的杀气吗?”赵宁用最快的速度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没好气的教训铁匠。 进过赵宁这一提醒,铁匠马上变得迟疑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看着我的兄弟被他们杀了吧?” 姜筠迟疑的说道:“我到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胆子去做?” 铁匠连忙跪在姜筠面前不断地磕头悲泣道:“请小姐救我兄弟,小人给你磕头了,给你磕头了。。。” 赵宁看着在那里磕头的铁匠也有些迟疑的的对姜筠小声说道:“他这个样子真的行吗?怎么看也是个不敢担事的主,也许我的判断是错误的,这样一个人连骨头都没有了,他现在就是一个恶心的中年人,怎么担当得起匪首的重任?要不我们换一个人?” 姜筠却很是坚定的说道:“不!我就选他了,我相信他的心还是像十年前那样火热,现在的他只是被一层灰盖住了,只要我能扒开灰,再添把柴火,他的心一定能再烧起来。” 赵宁不屑的看了眼还在磕头的铁匠,无所谓的说道:“行吧!这事你的事情,居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就按你说的办。” 等于赵宁说完悄悄话,姜筠出声阻止了铁匠继续磕头,在铁匠希冀且茫然的目光中,姜筠对铁匠说道“十年前你是怎么赶走那些官差来要钱的?你别说了,我们都知道,我现在要你做的就是把十年前你做的事情再做一遍。” 铁匠吓得面无人色,他爬到姜筠脚边,伸手就要去抱姜筠的腿,但手伸到一半,就停在那里。许是想到姜筠是个女子,而且是个万分貌美的女子,这么抱人家的腿,总是不礼貌的。 于是他只能往回爬了一点,目测了一下距离,来回调整了几次跪着的距离和跪姿,觉得差不多了,又是一个头重重的磕了下去。悲呼道“小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卑下上有年迈老母仍需恩养,下有幼子身染恶疾,其母乖厉,不堪托付,卑下不敢舍身求死,使幼子为其母所害,望小姐收回成命,卑下感激不尽。” 赵宁在旁边听的目瞪口呆,不过他马上怪叫起来“卧槽!这个铁匠拽上文了,殿下你要是不跟着拽两句,会显得殿下你很没文化。” 姜筠狠狠地瞪了一眼赵宁,寒声说道“有些话我不想再说一遍,有些事你也不希望我再做一遍,那你就给我闭嘴。” “切” 姜筠眼神渐冷,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什么?” 赵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切!闭嘴就闭嘴,你那么凶干嘛?你再不把铁匠扶起来他就要磕头磕死了。” 姜筠刚要上前去拉起磕头磕的满地是血的铁匠,就听赵宁又说道“哦!我忘了,他已经死了,他已经被他们杀死了,因为他本来是最不该妥协人,但现在却是跪在我们面前祈求拯救,如果我们不救你,你是是不是也会跪在苟大全面前摇尾乞怜?” 铁匠身体一震,呆跪在地,嘴里不断重复着“不是我想跪,是大伙要吃饭,是大伙要我跪,不是我想跪,不是我要跪。” 姜筠看着双目无神的铁匠,回头愤怒的向赵宁走来。 但赵宁只是双手手指相扣,只把一根小拇指翘起来。 姜筠看见这个手势,平复一下呼吸,回过身继续搀扶起铁匠,并温声说道:“等一下你跟我出去,我这管家以前的罪过知府大人,不能露面,所以他会留在你店里,你往外走时不要回头看,不要说话。我会一直跟在你身后,而你只要走到你兄弟面前,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现在再重复一遍我说的话。听明白了就说明白,或者点头也行。” 铁匠虽然脑袋有些昏沉,但话是话是听明白了,所以他在姜筠的搀扶下重重的点头。 见铁匠点头,姜筠微笑着说道“很好,你放心,跟着我以后你一定会前程似锦,光耀门楣。” 铁匠看着近在咫尺的姜筠,看着她笑的微弯的漂亮大眼睛全是自己的影子,有一刻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如果她今后的眼里全是自己,那该多好,之后看到她颤动着的长睫毛,铁匠几乎要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好好温存一番,而她粉色且丰润的唇所洋溢出来的真挚和雅致的弧度,让铁匠的的头不知不觉的向她考慢慢的靠过去。但最终,他所有的心神都被姜筠眼里透露出的温暖柔和的意味所折服,心中的旖旎一下子就消失了。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美人如此的神圣。 铁匠慌乱的挣脱姜筠的搀扶,思维迅速回归,满含歉意的把常年沾染着洗不掉的碳灰和铁屑的手在身上不断地擦着,诚惶诚恐的说道:“还请小姐能救我那兄弟,小人愿以性命相报。” 而此时赵宁又开始插话了,“你们最好快一点,那苟捕头要使人轻薄你兄弟婆娘了。” 金铁匠抬步就又要往外冲,姜筠伸出手就要去抓,可想到铁匠近距离看见她她美貌容颜时的无礼,她又收回手,看了赵宁一眼,抓住赵宁的肩膀,就往铁匠身上推。 铁匠一只脚刚露出门,又被身不由己的赵宁给拉回来了。 赵宁指了指姜筠说道:“计划有变,让小姐先出去,你后出去。” 于是就有了那一声“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而在苟捕头等官差都被姜筠的这一声喊和她的美貌震住时,铁匠也从门后面拿着一把铁锤快速的向苟捕头等官差冲过来。 但这一次姜筠再没有拉住铁匠,任由他从自己身边冲过去。 而苟捕头看见铁匠,嘴角咧开,不怀好意的笑容变成咧嘴大笑,四颗尖锐的犬齿在阳光下闪耀着森冷的寒光,这牙长在凡人嘴里,那只会显得狰狞可怖,但在苟捕头嘴里却是异常的威武漂亮,好像这牙齿就该长在他嘴里,是那样的和谐与自然。 苟捕头举起鬼头刀,带着畅快的笑等着铁匠近身。他很自信,还有余暇跟身边的仨儿说“仨儿啊,信不信苟爷一刀就把他劈成两段?” 矮个儿的墩儿忙放开了撕扯妇人胸前衣襟的手,几个小碎步来到苟捕头身边大声说道“爷一出手那金铁匠必定人死身两段,爷可是这城里唯一的练气境强者,铁匠就是力气大点,哪里会是爷您的对手?” 仨这时却是乘着铁匠距离苟捕头还有一段距离反驳道“墩儿此言差矣,此人打铁十数载,虽非力能举鼎,然一锤可碎百斤青石,捕头与之对敌还需小心谨慎。” 苟捕头不屑的看了一眼仨,很是霸气的说道“哟!仨儿是不信爷手里的刀?——行!爷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看一看为什么蛮力再大也打不过练气境强者。” 就在苟捕头浑身气势一变,身上的鲜红色气流不断地向手里的鬼头刀汇集时,他眼角的余光好像瞥见了什么? 苟捕头转动眼球看了一眼,攀升的气势一滞,而后竟然直接就消散了。连一直举着的刀也被放下。 左右不明所以,刚要开口询问,苟捕头只是挥手示意不要多言,看着就是。 而另一边,金铁钢铁匠举着铁锤,嘶吼着,狂奔着,一往无前的向苟捕头极其十几个官差冲过去,就如十年前的时候一样,即使看到了苟捕头眼里的狠厉与不屑,和那把刀聚集起来又散去的红色气流给他的不能战胜的错觉,他也不想停下,因为十年前他就靠着这一把铁锤赢了也是练气境的苟捕头。铁匠相信今天他也能赢,只要他想赢。 直到一块小石头砸到了他的脑门,和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打死你这个让我们饿肚子的坏蛋。” 铁匠停步,僵硬转头,看着那个手里又抓起一把石子的七八岁男童,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小升子,这是谁教你的?” 小升子鼓起脸,瞪着眼,很是凶狠的说道“我爹我娘,祖父祖母都说你是害我们饿肚子的祸害,还说等我长大了,学了本事就除了你这个祸害。” 苟捕头这时笑着举着一把小刀,走到小男孩身边说道“小升子说的对,他就是一个祸害,小升子要为民除害,这很好啊!叔叔很开心。来!叔叔送你一把宝刀,以后你就用这个来为民除害。” 小升子懵懂的抬起头接过了这个牙齿很尖很大的叔叔递过来的刀。歪着头,用稚气的声音问道“用这把宝刀能打得过那个坏蛋吗?” 苟捕头笑的更加开心了,他摸着小升子的头,鼓励道“您要不信就去试试看啊!我保证您用这把刀打他,他都不敢还手。” “真的吗?”小升子抽出刀,看着雪亮锋利的刀锋跃跃欲试。 “真的!真的!你看他现在就已经吓的不敢动了。您现在拿着刀过去就能为民除害了。以后小升子就是大英雄了。”苟捕头握住小升子拿刀的手,往前虚刺了一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轻轻的在他的后背往铁匠那里一推,小升子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就开始举着刀向铁匠奔跑,眼里透露着小孩子纯粹的狠厉与狰狞。 看着小升子举着刀向自己奔来,铁匠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不想接受发生的一切。他十年来所尽力保护的人要杀他?一个十年前还没出生,只是听了父母几句牢骚的小孩要杀他?他抱过的孩子,他看着出生的孩子,看着长大的孩子要杀他?他从来不知道世界还能是这个样子的,只要坏人够坏就能让好人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