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十七岁参加革命,那年刚好抗战全面爆发,因为有点文化底子,在部队成长很快,到战争结束已是营长了。解放战争刚开始时他所在部队隶属陕甘宁解放区,这支部队后来发展成了著名的西北野战军,也就是再后来的第一野战军。当时中央机关还在陕北,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保卫中央安全,还要肃清西北一带各路军阀和土匪,军事任务极其繁重。 1946年10月,当时爷爷刚升任副团长,有一天团里接到任务,让他们去青海一带接一个人回来,什么人上级没有明说,但看得出相当重视,不仅指定由爷爷这副团长亲自带队,还指明要配备两个加强连四百余人,并且人人长短枪和马匹,火力、机动俱佳。虽然任务整得隆重又奇怪,但部队军人保密意识和服从意识强,什么话也没问,我爷爷点了部队就出发了。 去的路上很顺利,按事先接头程序他们在青海一个叫千叶镇的地方找到了要接的人。这是个看起来十分奇怪的干瘦青年,全身肤色黝黑,若不是亚洲人相貌不然还真以为是非洲土著,头上永远包着一张破麻布制成的头巾,不是光照强时很难看清面容。此人自称阿物儿,后来爷爷知道这名字在当地方言中是个很常见却不太好听的词,差不多是怪物、魔鬼的意思,类似汉人中狗蛋这样的好养名儿。 阿物儿除了自我介绍没再什么言语,甚至闲话也不说,爷爷也不多问,他只要把此人安全带回交差就行了。没想到来时一路顺风,回时却不太平,刚出千叶镇,就遇到了大股马匪。 当时中国处于乱世,全国遍地土匪,青海地区尤其更盛,大小土匪多如乱麻。爷爷见怪不怪,他从军后参加的剿匪任务何止百回,早已经验丰富,何况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面对乌合之众的匪帮尽管毫无惧色,但这次麻烦大了,因为来的土匪竟有两三千之众! 爷爷从没遇过这么多土匪倾巢出动,心中发怵,毕竟自己只有四百人,虽训练有素、装备比土匪精良,但匪徒的家伙也不是吃素的,是能打死人的。在消灭了一千多敌人后,自己也付出了惨重伤亡,四百多号人只剩一百多了,弹药也已告急。爷爷时刻不忘核心任务,阿物儿几次遇到危险,都是他拼死救了下来。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最后只会被土匪吃掉,无奈只得命令部队撤退,但那群土匪杀红了眼,一路紧追不舍。这场追逐战持续了好几天,后来到了穷途末路时没办法,爷爷只得带领部队一头扎进了连绵不绝的昆仑雪山群中。 进山后土匪没跟来了,这时爷爷总算看出来了,土匪的目标是阿物儿,不是想把他抢走就是要杀了他,总之不会让他落到我军手里,这不由让爷爷感到好奇,不知这阿物儿是何方神圣,让几方势力为之大动干戈争来夺去的。 入雪山后的日子异常艰苦,因为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部队缺少足够的食物,加上雪山势高苦寒,御寒的衣物也没有,队伍减员严重。原路返回吧,土匪依然守着山口,无异于羊入虎口,但在雪山继续走下去肯定会冻饿而死。阿物儿总算开了金口,他告诉我爷爷,只有翻过雪山走另一条小道出山,才能摆脱包围圈,这条路他比较熟悉,可以充当向导。 没办法,爷爷只能依他,率领队伍在雪山上艰苦行进。按阿物儿所言,出去至少还得半个月左右,每人都要做好面临更大困难的精神准备。 一天晚上,部队在一个背风处休息,爷爷睡到半夜醒来,发现不见了阿物儿,忙起身去找。才转过两道山口,见前方雪地中立着一个人,不是阿物儿是谁?爷爷正要出声,又猛然住口,因为他看到前方闪烁着无数绿色光点,密密麻麻不下数百个,骤然间恐惧从心头升起,他知道那些绿光点是什么! 狼!雪山狼群! 久在昆仑附近的人都知道,雪域高原最恐怖的事物之一就有狼,昆仑狼战斗力极强且极狡猾,它们常年生活在寒冷少食的地方,练就了疯狂恐怖的捕食本领。这群狼望去不下数百,别说自己不足百人,哪怕一对一也根本没有胜算。爷爷心中冰凉,自己手下百来号只怕会成狼群的美餐了。 可奇怪得很,阿物儿一人立于雪地与狼群对峙,狼群竟动也不动,仿佛面对的是个极其可怕的对手。过了良久,阿物儿向前踏出一步,咯吱一声,狼群发生了小小骚动,暗淡绿光来回游动,也把爷爷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 阿物儿又往前一步,这时爷爷看清了,狼群不是准备发动进攻,而是在后退。它们似乎知道眼前的是个可怕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但面对食物总是不舍得就此放弃! 又过了一会儿,狼群中的狼王低鸣一声,有两只狼动起来,它们朝阿物儿迅速奔过来,爷爷忙拉栓上膛,准备关键时刻助阿物儿一臂之力。 两只狼来得好快,眨眼间就到眼前,一跃而起,阿物儿身子巍然不动,双手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圈,两只狼便向两旁摔出,再不动了。按说即使受伤也该抽搐抖动一阵,但两只狼却没有丝毫动作,看样子是瞬间毙命。 我爷爷大为震惊,这才知道阿物儿有着超乎常人的本领,简直深不可测。狼王见此情状,又低吼一声,狼群缓缓后退,看样子不打算恋战了。正在此时,忽然一旁响起了一个异常的声音。 爷爷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手下一个叫林二蛋的兵,正在不远雪地里撒尿,声虽不大,但在寂静雪夜听来格外显眼。阿物儿转头也看到了林二蛋,神色一凛,爷爷看这神色就知道要坏事。果然狼王也发现了林二蛋,几声急促狼啸,几十只狼便扑了过来。 林二蛋迷迷糊糊起来,根本没发觉身边异常,等他反应过来,狼群已经到了眼前。爷爷心中大急,顾不得其他举枪射击,砰的一声放倒了一头狼,但他只一杆枪怎能应付这么多狼?瞬间林二蛋就被狼群淹没,惨叫响起,大片大片的血溅出,在白色雪地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阿物儿纵身奔过去,身法敏捷,却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看来他面对这种绝境也是有心无力了。 还好刚才枪声把正睡觉的官兵都惊醒了,枪声就是命令,大队人马赶到,看到这情形根本不用下命令就知道该怎么做,密集枪响声起,狼群丢下几十具尸体纷纷逃窜,不一会就消失在雪夜中。天地间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爷爷跌跌撞撞跑来,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找到了林二蛋的尸体,但已不能叫尸体了,东一块手臂西一条大腿,头颅也被咬掉扔在一边。爷爷抱着残肢失声痛哭,这林二蛋是他一个远房堂侄,家里极其贫寒,母亲早逝,父亲天生残疾,就他这一根独苗,他父亲把儿子托付给我爷爷只想让他吃饱饭,活下去,仅此而已,却落得如此惨的下场,这让爷爷回去怎么向亲戚交代? 阿物儿快步走到爷爷身边,低声说,先别哭,别让人看到,赶紧让他们回去,我来想办法! 爷爷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做了,令部队赶紧回去继续睡觉。接着阿物儿把林二蛋残肢收集起来,在雪地重新拼成原来的形状,看到这里爷爷隐隐觉得,接下来阿物儿要做的事肯定大不简单!